《还我一世界的荒芜》符离柚李

4、重逢

　　进实验室已经1个月了，秦格给我发消息，说舅妈担心我，最近几天整宿整宿地不合眼。
　　我给舅妈去了个电话，说我在这吃好喝好住得好，出门就是山林清泉，景致也好，没什么可担心，舅妈似乎终于是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照顾好自己，山里温差大，要多穿点啊”，舅妈犹豫了会，缓缓开口，“前两天，那个姓顾的男孩子来家里找你了，你哥把他赶出去了，我们也没跟他说你在哪。”
　　我“嗯”了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岔开了话题，“舅妈，我得年底能回去了，您不要担心我，该吃吃该喝喝，开开心心的，别担心我，等我回去了，我带您出去玩。”
　　舅妈总算是有个笑脸，我们随便聊了点家常，就挂了电话。
　　来了一个月，没怎么跟舅妈联系，确实是我做得不到位，这么些年，舅妈一直拿我当亲生闺女，从未厚此薄彼，我都记在心上。
　　在实验室，我和师兄唯一的乐趣就是午饭后，去实验室的后山上蹲点抓野兔，美其名曰是给我逮个小宠物，我觉得只是他自己想打打牙祭的借口，食堂里一天三顿白菜豆腐汤，早晨喝不完中午喝，中午喝不完还有晚上，总有不浪费的法子。
　　我检查了一下我们设置的几个陷阱，诱饵被吃的七零八落，但一撮兔毛都没有看到，我正纳闷要不要换个陷阱，就看见师兄特别虔诚地跪在地上，手上拿一把小刀在一株植物的周围来回戳。
　　“这什么啊？”
　　“如果我没猜错，这应该是山茶花，挖回去养一养或许过两天就能开花了”，我看着师兄努力的背影，真看不出这个人原来如此精致。忙活了大半天总算了是把山茶花弄回了研究所，师兄天天精心照料，一口一个“宝贝”与山茶花深情对望，盼星星盼月亮盼来同研究室一位老前辈的一句，“小盛你天天盯着一株野草看是个什么逻辑呢？”
　　我笑得直不起腰，眼看着师兄把那盆“宝贝”移出了他的办公区，从那之后师兄又陆陆续续上山挖了好多的“野草”，大大小小摆满了研究室的空地。听人说，长时间呆在一个闭塞、与外界隔绝的环境里，会使人性情大变，我想我师兄这应该是病得不轻了。
　　山里的秋天夜晚温度极低，我裹着外套坐在宿舍前面的石凳上看月亮。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都不用想，我就知道是他的。
　　我抿抿嘴唇，还是接了起来，“喂。”
　　“你去哪了？”他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是今天的这份冷淡里又添了些焦躁，我呼出口白气，“有个项目，出来一段时间。”
　　“地点在哪？”他吐出口气，应该是在吸烟，我已经可以想象他一地烟头、烟雾缭绕、眼神悲伤又迷茫的场景了，我仰着头，直直地看着月亮，“绍柏，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见了吧，你知道的，一见到你我所有的心理建设全部都会土崩瓦解，但是，我是真的想放手了，所以·····”我话还没说完，电话就断了线。
　　我愣愣地盯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发了会呆，天气冷了，就想吃肉。
　　幸运的是，我们布置了一个月的陷阱终于有了收获。师兄拎着一只大肥兔子，我俩两眼放光、兴冲冲地跑下山，想着马上就能开开荤了，那心情真是无可比拟的幸福，结果我刚从食堂那借来口锅，老前辈蹲在纸盒子前，摸了摸野兔的肚子，“哟，这兔子怀孕了，估计快下崽了”，我随手就把锅恨恨地扔到了草丛里，师兄满眼的欢喜慢慢变成失落，老前辈哈哈一笑，“也好，等下了小崽，再养一养，能吃的兔子不就多了好几只吗？”
　　我和师兄相视一眼，狂喜地抱在一起又是笑又是跳，还是老前辈看得透彻。之后的日子，除了在实验室里搬砖，我俩的唯一使命就是伺候好兔妈妈，慢慢的，这只野兔就成了我们整个实验室的希望。
　　可真等小兔子生出来，满院子除了师兄的那些残叶败絮，就是跟在母兔子身后蹦跶的小兔子，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谁下的去嘴呢？倒真应了师兄一开始说的“找个宠物”，现在师兄每天从实验室出来就直奔兔子窝，打扫、添水、喂食，有的时候我就看见他，直直得盯着手里的小兔子，然后咂咂嘴咽口口水，馋极了的模样，我特别感同身受。
　　我们师傅的好友，传说中只有极幸运的人才能见到的王教授，在立冬的那天，拎着两只鸡突然出现在研究所，整个研究室没有人有心情关心能见到活生生的王教授是何等幸事，全都眼巴巴地盯着教授手里的鸡。
　　“所长，我代表成员们问一下，这个鸡······”老前辈临危受命，大步走到王教授跟前，王教授一看大家眼中熊熊燃烧的渴望，哈哈大笑，“进山的公路车辆禁止通行了，所以这个食堂最近这段时间就只能给大家做白菜豆腐，大家也确实是受苦了，所以，我就从附近老乡家里搞了两只鸡，一会交给食堂，让他们料理一下，大家今晚敞开了肚皮吃·······”教授手里的鸡不合时宜地叫了声，大家眼睁睁地看着瘦小、虚弱，一看就没什么搞头的鸡，“敞开肚皮吃”，这也真是个鼓励人的好方式。
　　怎么能用两只鸡满足全研究所上下50口人呢？食堂有办法。一只鸡炖了满满一大锅鸡汤，给每个人都搞了一碗鸡丝汤面，另一只鸡混着土豆、胡萝卜还有该死的白菜和豆腐，勉勉强强弄了一盘黄焖鸡，好在大家都吃的非常开心，盘子上剩下的汁水都用馒头抹着吃得一干二净，那天晚上，是食堂的洗碗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酒足饭饱，思那啥，我靠着兔笼，正为自己的悲惨命运唉声叹气，就听见门口的大黄狗一直原地打圈冲着门外狂吠，门口的保安大叔也不知道去了哪，我走进小亭子透过摄像头就看见大门外有个正在蠕动的黑乎乎的东西，我吓了一跳，急忙跑到师兄房间去砸门。他正在给小师妹辅导，我上气不接下气地瞎指了一通，半天话也没说完整，师兄拍拍我的背，给我顺了顺气，“慢慢说慢慢说，遇着什么事了？”
　　我深吸口气，满满吐了出来，“门口，门口好像有头熊·······”
　　“熊？”师兄一听，吓得快要跳到凳子上，拿上他屋子里的扫帚就要往外走，我拉住他，指指正眼巴巴盯着摄像头的灵儿，师兄冲过去，“灵儿，我这边有点急事，先下了”，也不给小师妹说句的再见的机会，说完，就点了挂断，风风火火的跟我跑到了门卫亭。
　　师兄盯着监视器看了会，那东西趴在地上好一会不动弹，正当我们放松警戒的时候，它突然疯狂地扭动起来，我抓着师兄，师兄抓着小门，“不行，莫莫，得找几个壮汉来，咱俩搞不定它。”
　　等我叫来了整个研究所的男壮丁，大家挤在监视器前面观察了一会，突然，那个东西的头缓缓抬了起来，师兄凑到跟前仔细分辨了会，“这，是个人吗？”
　　大家沉默半晌，把随身拿着的刀枪棍棒和锅碗瓢盆都扔进了门边的草堆里，灰头土脸地回了宿舍，我站在门边低着头说抱歉，师兄打开门，我俩举着手电，慢慢靠近那个人，那个人感觉到灯光，抬起手遮了下眼睛，我眯眯眼，这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等凑近了看，“顾邵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