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四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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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的声音虚弱而沙哑，仿佛刚刚歇斯底里吼叫过，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但仍然能让人分辨出他是个年轻人，是个十八|九岁的小伙。
这声低吼吓了贺眠一跳，他本来就很少与人交流，反应有些慢，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转身想走，却被挂在头顶上的输液管子拉住了。
贺眠向上伸出小短手……够不着。
踮起脚尖伸手勾了勾……还是够不着。
贺眠表情凝重，只能踩上板凳去够了。
那躺在床上捆的像木乃伊一样的青年看他苦恼的样子，居然毫无同情心地发出一声嘲讽轻蔑的哼哼声。
贺眠眠顿时火了！
自己好心好意来陪他输液，他居然不领情还嘲笑自己的身高，这也太令人生气了。
贺眠把自己踩上凳子的脚放了下来，怒气冲冲地又坐回凳子上看着他。
那人眼珠又转过来，一副“你怎么还不滚？”的死样子。
“瞪什么瞪！老实呆着！”贺眠超凶地瞪回去，霸道“你再凶！我就爬到你床上去睡！”
木乃伊先生看他的眼神变得惊疑不定，像是权衡利弊了一番，最终觉得自己这个样子是没有资格跟熊孩子战斗的，只能憋屈地让他留下。
…………
从此以后，贺眠对每天傍晚的输液时间多了一丝期待，他可以过来陪着木乃伊先生，实际上也相当于是木乃伊先生陪着他。
人可以享受孤独，却从来无法享受被遗弃，贺眠对他的遭遇充满了同情。
想到这里，贺眠忍不住挠了挠头，自己向来还是很安静的吧，为什么那个人会用看熊孩子的眼神看着他，是有多讨厌小孩子啊？
唯一一次吵闹，也就是那一次了吧，也是那一次，让贺眠这个自我封闭的小孩子第一次接触到了游戏这种东西。
那天是周末，他想给木乃伊先生听听他新学的手风琴曲子，希望他能开心一点，反正在高级病房区是不用担心打扰到其他的病人的。老师们都夸他很有天赋，乐感很好，手指也很灵活，父母看他有兴趣就给他买了一台。趁着手上没扎针前，他兴冲冲地给木乃伊先生演奏，却第一次听到病床上的人情绪这么激动，或者说是崩溃的嘶吼。
他从未见过这样盛怒中的人，也从未听过这么令人悲痛的嘶吼声，病床上像一头绝望的狮子。
一开始仍然是叫他滚让他离开，可到后来贺眠已经听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那人自己恐怕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房间里只有他嘶哑的声音在回荡。
贺眠可怜巴巴地退到墙角，眼圈一红，小声道歉：“是……是我不好，你不要生气了，我本来想让你开心一点的。”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那人毫不领情，嘶哑地对他说。
“我……”贺眠一时语塞，觉得自己有点委屈，吃力不讨好。他摸着自己手背上青青紫紫有些肿起来的针孔，沮丧地抱怨“我本来今天手很痛的。”
“能比我痛吗？”那人问道，他的情绪似乎稍微稳定了，察觉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声音温柔不少，似乎……还蛮好听的，要是他别那么吼人的话。
他吃力地举了举自己的右手，那只手缠满了绷带，一看就是伤的不轻：“我的手也很灵活……以前，可能比你还要灵活。可他现在像是被死神拿走了，我只能感觉到痛，我完全无法控制……我就像个废人一样。”
“……你不要这么说！”贺眠有些担心的靠近他，一边在自己的书包里翻找“右手不能用的话，还可以用左手剑的！我最近看的那本书，那个侠客左手剑可厉害了！”
他捧出一本小说，有些舍不得似的放到那人的床头：“你……我把书借给你看，你不要难过好不好？”
“……”那人放下手叹了口气，贺眠实在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只听他低低地说“谢谢。”
“可惜，我的左手也和右手一样。”那人语气轻描淡写地说道。
贺眠能感觉到这双手对他的重要，他只能想象到：“你也有学钢琴吗？”
“没有。”床上的人否决，片刻后他补充道“但双手对我仍然很重要。”
“完全不能治好了吗？”贺眠趴在他的床头闷闷地问。
“至少在国内，不能。”那人又叹了口气。
“你……”贺眠本来想问他为什么不去国外的医院试试，可是一想到木乃伊先生伤成这样住院了，他的家人都不会陪着他，恐怕也不会带他去治病，硬生生忍住了不问，怕又被吼一通，牵强地转折“你之前……的梦想什么呢？”
“我想做一个电子竞技职业选手。”那人说道，他情绪又激动起来“我已经收到大学的通知书了，我跟他们约好了，上了大学之后我就可以拥有自己的时间，可是我……”
贺眠没听懂他的喃喃自语，歪头说教：“电子竞技？我爸妈说游戏玩的太多对眼睛不好哦？”
“哎……”那人苦恼地叹了口气，似乎早知道他会是这样的反应，又变成了那副心如死灰的状态躺在床上。
“你好厉害……”贺眠没有察觉到自己又说错了话，继续趴在他的床头喃喃自语。
“我厉害？”那人难以置信地问。
贺眠睁大眼睛看着他点了点头：“你真的好喜欢玩游戏啊，我就不行的！我虽然喜欢音乐，可是我经常又觉得音乐好烦，我每天一点也不愿意练手指！只喜欢唱歌。”
“乐理，作曲……什么的就更烦了！我一点也不喜欢。”贺眠胸无大志地跟他抱怨起来“是不是很懒？”
“是。”那人答道，贺眠丧气地趴下，就听那人第一次声音里有了些笑意“不过歌唱家也不错，喜欢音乐也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你不可以选择吗？”贺眠反问，而后就被听说有病人在高级病房大喊大叫，过来看自己儿子的贺爹拉去隔壁输液了。
嗯……那本小说也被留下了。
而后，贺眠过了两天再去输液，就发现隔壁的木乃伊不见了。
这让贺眠回忆起来就是一阵肉痛。他还没看完呢！！！！
就看了一半，你知道那种感觉多难受吗？
又舍不得买新的，又无法静下心来看下册，每天抓心挠肝地想着……那个人，借了东西为什么不还！！！！！
好在之后有智者发明了电子书这种东西。
贺眠对电子商品的接触越来越多，也开始关注一些电子竞技一类的竞赛。
他有时候会天真地想着，那个操作巨牛逼的选手会不会就是当年在他隔壁的木乃伊先生（其实还是想着要让他把书还给自己的）。
不过他也知道不可能，手指骨折的电子竞技职业选手？恐怕不可能。老爸曾经说过，那小伙子这手怕是连写字都困难。
贺眠变得不喜欢一个人输液了，他渐渐喜欢上了玩游戏，而曾经发生的这些事，则被留在了记忆深处。
如今从脑海里翻出来，还是那么清晰。
清晰得……让贺眠有点难为情。
他们曾经见过、他的手伤、下册的武侠小说……
这样的暗示，他要是都还猜不出当初的木乃伊先生和服务器先生是同一个人，是不是显得有点傻了？
就是没想到，当初只是说说而已，现在自己居然真的爬到他床上去睡了。
贺眠强行忍住自己要翘起来的嘴角，拿放在一边的小说盖住自己的脸笑了个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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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四十三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