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四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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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瘦了啊？”
这是贺眠回到家里听到的第一句话，也是他每一次放假回家必然会听到的，甚至连之后那一串问题他都会背了：是不是在学校没好好吃东西啊？晚上可以出去吃点宵夜嘛！钱还够不够啊……
真是让人头大如斗，贺眠听着自家爸妈仿佛永远放不下心来的念叨，心里还是很开心的。但或许是从小就一个人独处惯了的原因，他对自己内心情感的表达能力十分笨拙，就嗯嗯点着头糊弄过去。
“嗯什么嗯！”身为市医院院长的贺先生看着儿子一向苍白的面色，满脸严肃“跟我去输营养液！”
“啊？”贺眠一脸难以置信，气鼓鼓地瞪着老爸，抗议道“我暑假里才输过！”
“你之前感冒输液也不知道回来，宁玉绥都告诉我了，你看看你身体差成什么样子了。”虽然满脸严肃，但眼里都是痛惜，自家儿子身体这么差，他小的时候就不足月，刚半岁又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就怎么喂都喂不胖。
那场病像是抽去了小家伙的生气，小孩子本来就睡得多，小贺眠更是一睡就不醒，两人本来都担心这孩子能不能养活，各种营养地吊着，小家伙才慢慢地长到了这么大。就算长大了，营养液该输的还是不能免！
贺眠妄图挣扎抗议，可惜根本无法动摇如山的父爱，贺妈妈还在一边跟着帮腔：“你就去吧，我们下午还得去医院上班，你在家一个人也不好玩对不对？”
贺眠只能哭丧着脸腹诽，跟符不服在一起多愉快啊，他到底为什么想不开要回家来输液。
医生什么的对爱的表达方式实在是太奇怪了，他暑假的时候跟自家老妈说：“妈，我得了癌症，懒癌。”
贺妈妈微笑地看着儿子，摸摸他的头，问道：“那我带你去做个骨髓穿刺？”
贺眠：“……不了，开玩笑。”
吓人。
又躺在了熟悉的病床上，从小看着贺眠长大的护士长阿姨带着新来实习的小|护|士给他扎针。
阿姨托起贺眠的手对小|护|士们说：“看，这孩子的手。”
小|护|士：“WOW！手好好看！”
贺眠：“？？？”
阿姨十分认同地点头：“对啊，血管也好好找。”
贺眠：“……”
你们说的话题完全不在同一个平面吧。
左手背上又扎上了熟悉的软针，贺眠忧郁地看着窗外，叹了一口气。
好无聊……又好安静。
贺眠在的病房是医院最高等的病房，说来也是身为院长的贺先生使用了自己的特权。毕竟高级病房很少有人住，通常都空着大半，大家知道院长的儿子在那里输液，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何况，眠眠还那么可爱。
于是，贺眠从小就躺在这里，贺眠的父母还担心过儿子太闷了，会不会有心理问题，好在贺眠上学之后就喜欢上了音乐，自己唱唱歌弹弹琴，还挺自得其乐，父母两人是不懂音乐啊，但在贺眠唱歌的时候，他们总觉得，歌声是眠眠的翅膀，可以带着他去到很多……他去不了的地方。
在医院贺眠当然不会吵闹，只有偶尔在医生护士们的撺掇下唱唱歌给他们听。平常时候他一只手输着液，另一只手就捧一本小说看得津津有味，又乖又安静。
贺眠从背包里掏出自己从家里顺手拿来的书看了看，是本悬疑恐怖类的小说。他关上书轻轻摸了摸封面，有些看不进开头。
昨天刚被翻出来的记忆还在脑海里喧闹着。
大概是七年前吧，自己还是个初中生，那天一样是被爸妈抓来输营养液，空荡荡的高等病房终于来了一个病人，就在他的对面一间病房。
那是贺眠见过伤的最重的一个人，浑身上下都缠满了绷带，就像……像一个木乃伊。他听到叔叔阿姨们说，那个人刚刚遭遇了车祸，好容易抢救下一条命来，可惜啊，多年轻的一个小伙子。
已经活下来了，为什么要说可惜呢？贺眠莫名地对那位木乃伊先生很感兴趣。
小贺眠趴着门偷偷看对面的病房。
那些围在床边的是他的亲人吗？怎么不哭呀？他要是伤成这样，老爸老妈一定哭死了。
贺眠眼看着那些人说了一阵子，竟然都摇着头走了，一个人也没留下，更是皱紧了眉头。好奇怪，他生重病的时候，爸爸都会在一边陪着他，一步都不会走的。
他为什么一动不动？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哭呢？难道他真的是木乃伊吗？
那时候的贺眠还有着小孩子旺盛的好奇心，他坐回床上捧着小说，心不在焉地想着那人的事，时不时往对面看上一眼。不知不觉就看到对面那人的液体快空了。贺眠睁大了眼睛，赶紧一手举起自己的营养液跑去找护士阿姨，让她给那人换药。
在护士阿姨换药的时候，小贺眠屁颠颠地跟着进去了，一只手还像自由女神像一样高举着自己的营养液。那位木乃伊先生依然一声不吭，贺眠莫名地对他生出了一种责任感，如果刚才不是他去叫人，液体输完了，空气跑进血管是可能致命的。
真不让人省心啊！我也只能勉强拯救一下他了。
初中二年级的贺同学坐在高等病房的凳子上，中二地想道。
护士阿姨看着他的姿势，忍不住笑起来，把他的营养液跟木乃伊先生的液体一起挂在了钩子上，而后就转身出门了。
贺眠战战兢兢地看着病床上的人，心里有些害怕，这人到底还活着没有啊？
他鼓起勇气打量病床上的人，那人的脸被缠得看不清轮廓，只有一双眼睛睁着，愣愣地望着天花板，眼神忧郁得像是天马上就要塌下来。
尚且稚嫩同情心立刻泛滥在了贺眠的眼底，他挤出一个笑脸轻轻地问：“……你怎么一个人啊？”
木乃伊先生的眼睛微微往他这边一转，仍然不说话。
“我陪着你吧？”贺眠提议道。
病床上的人打量了他半晌，终于第一次开了口。
他说：“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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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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