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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谁的节操碎成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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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在随着节奏震动,天花板也在旋转,她觉得自己不是醉了就是嗨了,但下一秒,天花板真的旋转出了巨大的舞台,缓缓从头顶压了下来。她仰着脸,瞠目结舌。看不到的黑暗中,有人拉了她一下,她向后踉跄几步,差点摔在地上。
“你今天怎么了?”一个浓妆艳抹还穿着紧身衣的光头男扶住了她,用手来回拍打她的脸蛋,毫不客气,“谁给了你-大-麻-烟卷?还看得清吗?认识我吗?”
不认识……只是你抽过来的小嘴巴实在火辣辣地疼,我不敢说。
她笑了笑,挥开光头男的手:“看得清,走神而已。”
“要是太累,刚才和我说一声,我帮你请假别来了!”光头男陡然凑近她嘴边闻了闻,她吓得连气也不敢出,他似乎满意了,翘起兰花指小心地托了托自己的假睫毛,“倒是没有那股臭味儿。”
像是对待自己的假睫毛一般小心,他用纤细的手指拈起艾达的手腕,然而指尖力道十足,掐得她差点叫出声来,不过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即使她放声大叫也不会有人注意。她闭了嘴巴,乖乖跟上他的脚步,穿过人群和安全门,顺着破败的员工通道转了两个弯,走廊两边都是门户大敞的小房间,浓妆的歌手、乐手、舞者们穿梭其中,另外一种喧闹与尖叫充斥着她的耳膜。
这就是酒吧的后台了,她从来没有见识过,居然是这样一番混乱的场景。
光头男拈着她的手腕,走进了其中一个小房间,确切地说是一个小套间,外面一排化妆台,里面一排化妆台,化妆镜上贴着两三个演员的名字,在里间,她看到艾达的名字与“朱丽叶”并排在一起。
“朱丽叶?”这一定是个艺名吧?
“我说过了,你可以叫我朱特!”光头男甩开她的手腕,用一种称得上娇嗔的语气说,“明天陪我去做指甲吧!我不想用这个颜色了,到时你帮我挑一个……你选的这个,我的小凯文可喜欢了”他翘起指尖,清新可爱的薄荷绿和他浓墨重彩的妆容完全不搭。
艾达完全不想知道朱特的小凯文是个什么鬼,她凑近了化妆镜旁边的墙上,那里钉着这个肮脏的文件夹,表格周围已经被黑乎乎的指纹抹得看不太清晰了,似乎是一张“出场顺序表”。
“不用看了!”朱特揉了揉艾达的头发,像是经过他温柔的抚摸,就会有什么神秘的猫耳朵从头发下面拱出来似的,“这一周十点到十一点的时间都是我们的,让台下的绅士为你尖叫吧!如果你肯在午夜回来谢幕,他们就疯狂了!”
这是最坏的结果。她抱着头躲开了。艾达是这个酒吧的演员——幸运的话也许不是脱衣舞演员——不不不,想想她赚钱的速度吧!再看看朱特的醒目造型和一举一动,难道还猜不出答案吗?
朱特走到化妆台前,慢慢地比划起几组超大的耳环:“你觉得哪个好?我喜欢你上次扮吸血鬼女王的那一套!那个大十字的耳坠,借给我吧!”
“自己拿吧!”艾达胡乱指指化妆台。
朱特手脚飞快地拉开了两三个抽屉。艾达有点失神地看着那些在灯光下闪出刺眼光芒的舞台首饰。原来,那些钱是这样攒出来的。赚着大笔的小费,住着最廉价的地下公寓,还真是拼啊!
她没有惊动朱特,迅速朝着来时的路走回去。她想要离开“暗房”了,原来的艾达或许可以,然而现在的艾达却丝毫不知道该如何表演,要如何赚小费。她觉得某扇门应该是通外室外,推开的时候却是另一个化妆间,两个男人滚在一起,被压在地毯上的那个朝她瞥过来,高挑的彩色眼尾让人印象深刻。“对不起!”她举起双手,快步退出。
有了这样的意外,她不再去碰任何不熟悉的门了,溜着后台边一直走到前厅。客人们明显都喝了一些酒,随着节凑醉醺醺摇摆的人越来越多。她要很小心,才能不被张牙舞爪的人们碰到。这是一段并不漫长的路,不过当她走到门边,还是长吁了口气,然后一把拽开大门,高跟鞋踢踏作响地大步向前。
排队的客人们都已经在酒吧里了。门口贴了荧光指示贴的地毯上,只有一位中年男士正准备进来。他显然刚刚下车,一手系着西服纽扣,一手撑着已经很少见的手杖,通身老派绅士风范。艾达从大门里冲出来的时候,和他走了个面对面,他的眼神亲切温和,于是她也回了一个客套的微笑。
擦身而过的那个瞬间,艾达还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但接着就听到耳后一道风声,头被狠狠敲了一下——什么火辣辣的疼都是骗人的,分明就是冷飕飕得感觉不到疼,整个脑子里都嗡嗡作响。她脚步踉跄,差点摔在地上,用手撑住之后,回头一望,满眼不由自主的泪光中,那位中年男士已经收起手杖,一下下点在地上。
“也不打个招呼吗?”
打什么招呼?艾达吸了吸鼻子。莫非这位自来熟的男士是酒吧的常客,认识原来的艾达,又或者人家是大笔给小费的客人,最不济就是艾达另外一种意义层面上的客人——要是真有那层关系,不至于打得这么狠吧?
“好疼……”她捂着头向前迈了两三步,一副神魂未定的样子。
对方根本没有接话的意思。倒是和艾达很熟络的保镖冲过来扶住了她,脸色却不大好看,训斥说:“老板问你话呢!出去买烟也不请假?赶快向卡萨尼先生道歉!”
哎……所以不是什么恩客翻脸,而是翘班被抓了?
“对不起,”艾达赶紧认错,顺着保镖大哥帮自己找的借口说,“我出去买包烟。”只要老板一点头,她就光速溜走,再也不回来了。
可惜卡萨尼先生并没有点头,只是晃了晃手杖,示意她跟着回酒吧。艾达本来想再挣扎一下,奈何保镖大哥伸手一推,比门板还要结实的身材就堵住了她的退路。无处可去的艾达只好在老板的注视中乖乖走向化妆间,刚进走廊就被急疯了的朱特抓住——还有40分钟他们就必须上台了。
“我忘记怎么表演了……我今天状态不好……我真的没办法登台……”艾达慌张之中连找了三个借口。朱特根本不信,艾达敢拒绝换戏装,他就敢挥舞着长指甲来扒她的衣服。艾达自暴自弃地想着,如果自己舞台表演失误的话,说不定就会被“暗房”直接扔出大门。然而当他们并肩站在舞台上,艾达被自己的“肌肉记忆力”惊呆了,这简直是一具为舞蹈而生的身体,她居然可以大脑一片空白地跟着节奏扭扭扭,盘管、勾转、飞管、倒挂……什么高难动作都不在话下。她甚至趁着自己贴在钢管上的时候,偷偷摸了一下大腿内侧——呃,她忘记自己在旋转,会被观众看到了,更没有像想到的是观众欢呼起来,他们居然很喜欢这个下流的动作,朱特在另一根钢管上翻了个白眼,他或许以为她是在故意争夺观众的注意力,于是也做了一段更热辣的表演——其实,她只是想知道皮肤在钢管上磨来磨去为什么不疼。答案是,因为有早已磨出的一层茧子。
基本上,节目都是成套的。艾达瞄着朱特,看他下管往舞台前面走,她也跟着走了过去。在台前表演,就有很多互动的方法了,即便她原来是个老实孩子,此时被酒吧里的气氛一冲,也有点得意忘形了。更何况,从舞台上往下看,根本就只是无数面目模糊的观众而已,她能看清的不过是他们手中高举的钞票。不过,她没敢像朱特那样躺在舞台最前端,拈着观众的手往自己单薄的演出服里塞小费。她只是本能地保持着欢乐的舞步,用手势号召大家把小费扔到朱特的身上,至于被她捡到的,当然就算她的了。
不过,她还是高估了朱特的底线。当朱特欢乐地从地上跳起来,妖娆无限,满场飞吻时,她本来好好地开心地捡着离自己最近的大钞,突然觉得背后一凉,顿时舞台下欢声四起,如同要把屋顶掀开。她几乎愣了半秒,才陡然松开自己的“收获”,双臂护住前胸。朱特把她的胸衣抽走了——要是蒋李在现实生活中遇见这样的事情,果断报警。然而现在她们在一个真正的地下酒吧的舞台上,她既是男性,也可以说是女性,而朱特,分明是一个恨不得生为女子的男人,她们之间再也不存在什么性别差异了。
艾达抱着胸,一路小跑回后台。她定了定神,发现周围几乎都是性别不明的演员——事实上,他们应该本来都是男人,但现在的装束、动作、行为、神态都让他们的身份更加模糊。再想一想,酒吧的客人似乎全部是男性,异装癖、娘娘腔和露出健硕肌肉却翘着兰花指的客人也随处可见。朱特在后面一叠声地喊着艾达追上来,她迎着演员们的戏谑而毫不猥亵的目光,一步一步又一步,慢慢松开了手臂。这是她的身体,又不算是她的身体,但这里更是艾达的主场,没有什么可值得羞愧的。
“艾达!别生气!”朱特的手指搭在她肩膀上的同时,他们的身体都震了一下,不约而同地蹲在地上。
是枪声!连续不断!就在酒吧的前厅,和尖叫声、求救声、呼喊声连成一片,很快噪杂的声音又变小了。
“快走!”艾达抓住朱特的手指,“你知道安全门在哪里?不能去前厅了。”
“万一有人守在门口……”朱特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头摇得像是空调扇叶。
“别废话,快!”艾达瞥了一眼其他呆愣在当地的演员,她喊不了那么多人,总之先跑出去再说。
想要拽动一个朱特这种身高的男人并不容易,艾达拼了浑身的力气,然而他还是只敢蜷缩着身体,跟在艾达身后溜出安全门,好像生怕出门就会被什么狙击手打成筛子。
门外什么都没有,连行人都很少,而酒吧里明显还有一声声枪响传来。
“我没带手机,你知道这条街哪里能打电话?”艾达低声询问。
朱特突然大声哭起来:“我怎么知道啊!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我就觉得,今晚怎么能这么好运,小费像雨一样……”
艾达咬咬牙,一把扯下朱特色彩斑斓的装饰丝巾,一边努力把胸部裹起来,一边循着记忆往公寓的方向飞跑。至少公寓旁边还有一家便利店,可以打电话。
便利店店员是个竖着马尾辫的大胖子,看见只穿着闪亮T裤和近乎透明的彩色胸围的艾达疯跑进来,他的眼睛瞪得和张开的嘴巴一样大!
“快报警!报警!暗房发生枪击案了!”艾达拍着桌子大声喊。
小哥还在愣神,一位顾客已经从货架间大步走来:“你说什么?”
“我说暗房酒吧发生枪击案,就在几百米之外!”艾达近乎疯狂地喊着回头,声音突然变得诡异起来,“呃……雷斯垂德……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