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子》一昧相思

6、 幼时初见（五）

　　“宝贝，宝贝，我的宝贝。”清洗过后的澹雅恢复了他原本精致的面容，卷翘的睫毛扇出一片阴影。余祭趴在他身上，满足地搂住他。
　　“我不是你的宝贝！”这白痴完全不当自己是病人，还趴在自己胸前，澹雅“嘶”地挪动着身体。
　　澹雅的挣扎反而让余祭抱地更紧，宝贝果然跟哥哥一样，浑身都是香香的。余祭将脑袋凑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弓在他的臂弯里沉沉睡去。
　　传闻真是一点不假，他话语里明显的拒绝竟然没让小白痴听出一点来。看样子无论他怎么说，这白痴都不会明白，说不定还会变本加厉。澹雅扫过一脸贴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脑袋，决定暂时不跟他计较，自顾自地闭上双眼假寐。
　　他那破罐子破摔的态度，在余祭的眼里看成了亲近，心中委实高兴起来，哥哥送给他的宝贝。他忽然抬起头，凑到澹雅的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
　　突如其来的软软触感，脸上似乎还残留着小白痴的口水，澹雅恼怒地睁开眼睛，哪知小白痴在偷亲了一口之后迅速窝在自己身边，闭上眼睛装睡。
　　无缘无故地被人如此轻薄，想他身为一国太子，不得已成为他国人质，先是被人责打，后是教人轻薄，心中怎会好过！身边安睡的这个人，就是吴国皇帝最宠爱的小皇子，如果失去他，老皇帝想必会伤心很久。他心中这般想着，手早一步地放在小白痴的颈项间……
　　“宝贝，睡觉了哦。”小家伙察觉到了凉意，手摩挲着被褥钻了进来，全身贴紧澹雅，嘴里还嘟嚷着。
　　两国交战，稚子无辜。
　　更何况他仅仅是一个傻子……
　　他似乎已经入眠，还做着美梦，嘴角微微地上扬，肉肉的小唇张开少许。他的肌肤嫩滑，还带着特殊的香气，澹雅的手在触及他时便违背自己的思想，改成轻轻地从他脸上拂过。
　　“咳咳。”
　　张梦周重新出现在床边，黄豆般大小的眼睛阴阳怪气地盯着澹雅。
　　心中一凉，他刚才的所作所为不会被这个老家伙看到吧。澹雅紧张地望向他，手从余祭脸上滑落。
　　“太子好兴致。”还以为他只是个小乞丐，小殿下若是喜欢得要紧就奏请陛下赐个内侍的身份，留在小殿下身边。没想到打探回来的消息却叫他大惊失色，这个被人打断了肋骨，扔在巷口的小乞丐竟是月前作为人质来西京的越国太子姒澹雅。
　　他已然知晓自己的身份，澹雅此刻倒也没了先前的惊慌，镇定自若地瞧着他究竟要怎么处置自己。
　　“若你只是个平凡的乞丐也就算你命好，被小殿下瞧上收到宫里也不算什么大事，但你偏偏是越国太子，所以老奴就不得不放肆了。”随着他的话落，那两个内侍就走到床前，一人一边将他从余祭身边架起来。
　　“呜呜……”哪知余祭根本就是贴在澹雅身上的，澹雅一动也跟着惊醒了余祭。此刻，他正梦见哥哥如往常般抱住他，喂他喝着清香的荷叶粥，他刚张开嘴，唇边还没挨到便眼睁睁地瞧见哥哥被人拖开。
　　余祭揉揉迷蒙的双眼，看见漂浮在半空的澹雅，毫不犹豫地抓住他垂落的手。
　　“宝贝……”他的宝贝怎么漂浮在半空中？余祭疑惑地张望一番，才看见两边的内侍。
　　“你们干什么！”他们这是想把宝贝弄走，反应过来的余祭怒气腾腾地喝道，死命拉住澹雅，不让他被带走。
　　可怜澹雅一身是伤，被他三人拉扯来拉扯去，疼的低声轻喘。
　　“小殿下，他是越国人质，老奴奉命要将他带离宫中。”张梦周见双方僵持不下，心中暗自叫苦，唉哟小祖宗怎么在这关口醒了！可他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向余祭解释。
　　“他是哥哥送给我的宝贝！”余祭噘着小嘴，丝毫未将张梦周的话放在心上。哥哥送给我的宝贝，怎么可以被人轻易地搬走！
　　“小殿下，陛下令他即刻离开宫中，他会伤害您的。”
　　余祭听他搬出父王的名头，将澹雅拉得更紧，自个儿眼睛一闭，随即“哇哇”大哭起来。
　　“小殿下……您别哭啊……”张梦周头皮发麻，什么都不怕，就怕这麻烦小祖宗哭闹，尤其是在宫中，若是被陛下知晓自己是罪魁祸首，一顿责罚定是跑不了的。
　　“你们……要带走我的宝贝……呜呜……哥哥送我的宝贝……”余祭边哭边偷偷地看着张梦周的焦急样，他就是要哭得大声，最好让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宫全都听见，好让父王责罚他。竟敢趁他睡着，就来抢他的宝贝。哼！
　　“小祖宗，您别再哭了！”张梦周紧张地朝殿外张望，无助地回头看向床上大哭的余祭。
　　“呜呜……”闻言，余祭哭得更大声，不仅如此，还朝外使劲地蹬腿，被褥被他踹到地上，委屈地卷成一堆。
　　张梦周连忙捡起被褥，床上的小祖宗只穿了件单薄的袭衣，要是染上风寒，苦的可是这一屋子的宫人。
　　“小祖宗……老奴求求您了。”
　　余祭扯开他搭在自己身上的被褥，连带着袭衣都拉开，露出肉肉的小胸脯，泪眼婆娑地望着张梦周。
　　这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张梦周只好朝那两内侍使了个眼色，澹雅就被重新放了下来。
　　余祭立即紧紧地抱住他，像是护住自己小崽般，瞪向张梦周：“你不准打我宝贝的主意！这是我的宝贝，你们谁都不许打他的主意！”
　　“可是陛下那里……”
　　“我不管，这是我的宝贝，父王也不能抢！要是谁敢让我的宝贝莫名失踪，我一定将他送给哥哥处置！”
　　此话一出，不仅张梦周，就连方才还强壮有力抓住澹雅的那两个内侍都禁不止浑身哆嗦。大殿下那处置人的狠毒手段，早已名闻天下，若是小殿下再说上些什么，怕真的是生不如死。谁不知道，这小殿下不仅陛下宠爱有加，连那冷若冰山的大殿下同样也宠上天。
　　澹雅好笑地看着张梦周等人无奈离去的背影，谁说身边的这人是个白痴，分明就聪慧至极，这一招狐假虎威用得很真顺手！
　　小家伙见成功喝退其他人，得意地圈在澹雅脖子上，毛茸茸的头重新贴回他的肩上，脸上犹带泪痕。
　　一场闹剧，但他却感觉到真切的温暖。
　　他一出生便贵为太子，所有人看见他都是恭谨有礼，直至到了吴国总是被人羞辱，却从来没有人这般依赖着他，这般亲近过他。
　　澹雅嘴角扬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回手抱住怀里的小家伙，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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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备注：西京：吴国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