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断殇》恋樱尘

2、沐氏轻烟

　　“娘——娘——不要——”即便身边全是火把，被绑的小姑娘在这昏暗的洞穴中也没有一丝的慰藉，反而更加恐惧于在火光中靠近的那张苍白的女子脸，以及那闪着寒光的匕首。

　　那被称作“娘”的妇人却没有一丝的停顿，两只空洞的眼睛中显露出来的只有恨意和恐惧，嘴里呢喃着：“妖怪、妖怪……”

　　终于，妇人来到小姑娘身边，审视着小姑娘被绳子捆得发青的四肢以及那张充满恐惧的小脸，一丝微笑爬上脸颊，双目猛的绽放出神采，手上的匕首迅速刺下：“妖怪！去死！”

　　“啊！”少女惊醒，立刻戒备的打量四周，见是自己熟悉的摆设后才意识到是梦，回过神来才注意到自己的衣衫已经湿透了。

　　外面天色微亮，初步判断为丑时，虽离早课还有一个时辰，但少女却已毫无睡意，只是身上的湿亵衣黏在身上让她觉得很不好受，她来到自己的小厨房，舀了一桶水，堆好柴火，手指微曲，施以一个小型的火系法术，静等水开。

　　好不容易泡入热水之中，柔夷轻轻擦拭身体，思绪却不免再度回到刚刚那个梦上——昏暗的火光、被缚的四肢、空洞的目光、闪烁的匕首……少女用力摇头，试图将那些不堪的画面驱逐出脑海。

　　明明一辈子都不想再回想起来的、明明回想起来也没有意义的……为什么，时隔这么久，会再度回忆起来？

　　难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个念头霎时让少女浑身发冷，她的预感向来相当准确。

　　“咚咚。”门外响起的敲门声将少女的思绪拉回现实，警惕道：“谁？”

　　门外的人显然被她的反应惊了一下，温润的男音关切道：“师妹，发生何事？”

　　认出声音的主人，少女放下心防：“无碍。不过一个噩梦，现下正在沐浴，很快便好，师兄就莫要等了，沐浴完毕自会去上早课。”

　　男子也是极了解少女的人，一听“噩梦”便知一二，不由得紧张：“师妹，你还好吧？都过去了，没事的。”苍白的话语，也不知是否真能起到作用，但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说的，除了这个，男子也着实想不出其他的了。

　　“嗯，师兄放心。”听着熟悉而关切的话语，少女微微一笑，“师妹无碍。”

　　“那……我便先去上早课了，师妹动作且快些。”男子虽还有些不放心，想多问几句，但一来早课将近，二来不愿碰及她的过去惹她伤心，三来……男女有别，佳人既在香浴，他又怎能守在门外？

　　少女深吸一口气，整个人泡进水中，顺手交叉环绕在胸前，只有这样，她才能获得些许的安全感。不管嘴上说多少次“无碍”，都只有她自己明白——她永远都放不下。

　　直至感觉快要溺水了，少女才从水中探出头，略施小法将自己弄干——这可是要求很高的掌控力的，但如果她连这都做不到，她就不配当身为天下第一修仙门派蜀山的掌门的圣尊座下弟子！

　　收拾好一切，少女欣欣然推开大门，看着外面这美轮美奂的景致，这才彻底确信——她是安全的，她不会有事。

　　蜀山创立已千年有余，布局也无愧“第一”之名，恢弘大气，各处也有着明确的划分。御剑台为弟子御剑所用；静思堂为弟子静思、修身养性所用；养心殿出售各类珍贵丹药；剑阁出售各类兵器、防具；太清殿则为议事之所，除掌门及诸位长老外，即便是高阶弟子也不可擅入；破晓台则设有法阵，通往天枢宫、天权宫、开阳宫，此三宫分别为蜀山三圣所居之处，除三圣门下弟子，无人能进入。三圣分为掌门圣尊，以及两位副掌门仁尊、信尊。

　　少女出门之时略有些晚了，其他人都去上早课了，因此此刻这诺大的蜀山竟只有她一人，显得异常空旷寂寞，但少女丝毫不为其影响，仿佛她本就不属于此处一样——即便她已经在这里生活学艺了十二年。

　　少女到达天枢宫的时候终究还是晚了早课，一进门，仅仅只是望见那个身着黑衣的人，她便单膝下跪，低头轻言：“弟子迟到，请师傅惩罚。”她没有说恕罪，因为她知道，她的师傅最为恪守规矩，不会因为自己是她的弟子而别有相待。“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他一直奉行着自己评判的对与错，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一样大公无私，但却毫不留情，或者说，冷酷到了极点。

　　“事情的缘由为师已经听曦儿说过了。”少女不言，仅是静静等待惩罚。

　　“唉——”一声叹息，让少女下意识地怀疑自己的耳朵，她难以相信她的师傅——圣尊竟也会叹息。

　　圣尊仙法精深，但因所练功法的特殊性，他身上并没有普通仙人的仙气，反而隐隐有股帝王的霸气，况且蜀山速来弟子皆着白衣，掌门着黑衣，加之他面孔棱角分明，五官深邃，不知道的人只会将他当成人间的一位霸主，而并非一位法力高强的仙人。

　　而他的名字是——燕天君。

　　一个在人间只有帝王才能拥有的名字。

　　“烟儿，你可还记得为师当年为何给你更名为沐轻烟？”

　　沐轻烟这才抬起头注视着自己的恩师：“师傅曾言，是希望弟子能放下过去，让其沐浴春风，化作轻烟散去。”

　　“不错。烟儿，你的资质是为师百年内见过最为出众的，就连你师兄陆曦也稍逊一筹，只要你能放下过去、化解心魔，你修道得仙指日可待，我蜀山也后继有人，可惜，可惜。”燕天君表情并无波动，但他话语中的惋惜之情却是明显。

　　沐轻烟再度低下头：“弟子让师傅失望了。”

　　燕天君却是摇头：“倒也无妨。你今年才十五岁，有些事情无法看得通透、无法放开是正常的，为师也不逼你，你还有很长的时间。”

　　沐轻烟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是回到：“谢师傅。”

　　话题一转，却是回到了处罚上：“你今日误了早课，便罚你抄写门规三百遍，在此期间，不得离开房门半步。”

　　沐轻烟终于再次抬头：“弟子领罚。”说罢起身，弯膝行礼，在燕天君的注视下转身离开。

　　在离开天枢宫后沐轻烟终于松了口气，又是这样，她和师傅的相处又是这副模样，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师傅对她有救命之恩、教导之恩、养育之恩，她应该把师傅视作父亲才是，可是为什么她内心似乎一方面更希望不是父亲，一方面又希望是父亲？这个问题她问了自己很久，但一直没有答案，今天怕是也不会有。

　　普通弟子与高阶弟子的课程不同，要求也有所不同，好比早课，同样是寅时开始，高阶弟子被委以重任，必须一直训练到午时，而普通弟子只要到卯时即可，剩余时间由弟子自己分配。因此此刻正要回房的沐轻烟恰巧与几名弟子相遇了。

　　这几名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弟子在看见沐轻烟后，眼中的爱慕一闪而过，接着小步靠近，行了一个晚辈的礼节：“参见师叔。”三圣门下弟子皆是高阶弟子，地位比这些普通弟子高了一辈，因此虽说沐轻烟年龄较他们小，但这一声“师叔”却是受之无愧。

　　“嗯。”沐轻烟一如既往地微微点头，保持一个较为礼貌的微笑，便迈腿离开。

　　在确定沐轻烟已经走远且周围又没有其他人后，这几名男弟子才开始小声议论：“这沐轻烟可真是美啊，虽然才十五岁却已经有倾国倾城的趋势了，无愧于‘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号啊！”

　　“可不是，我那么努力拜入蜀山，有一部分就是冲着她！要是能和她……”这名弟子口水都快留下来了。

　　“嘘——小声点，这要是让人听到了，你就死定了！”另一个明显谨慎一点的弟子听到这话急忙巡视四周，再次确定安全才敢压低声音开口，“整个蜀山，只要是男的，怕是没几个不和你想的一样，但他们也不敢说出来啊！”

　　“那是。毕竟那可是沐轻烟，蜀山之珠、掌门弟子啊！还有个大师兄献殷勤呢，除非其他的高阶弟子都不行，才有我们的机会，不过谈何容易啊！”一名从未发言的弟子无奈抬头望天。

　　另一人也叹息：“也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能收了这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