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夏情》乱披风

30、意外

　　大多数人一年一度的长假即将开始，顾双叶和夏恩就各自忙碌起来了。

　　投影仪二楼就有，顾双叶只需检查是不是还能用，除此之外他还得把背景布卷轴上的绿色背景布拆下来。

　　刘燕玲要拍的都是外景，背景布一般室内拍摄才需用到，正常情况下不用用到。不过想呈现她未婚夫逼真的效果，就必定得做好后期还需PS的准备。顾双叶还是想做好完全准备，毕竟让一个孕妇来回折腾不好，也正好验证他的设想。

　　而夏恩忙着上网学习新的发型，虽然她的手还算巧，在影楼工作时也见过许多，但毕竟不是专业，还得依靠别人的技巧和教学。买的几个假发任由她摆弄了几百个来回，终于打结的打结、松垮的松垮，梳起来都不顺手了。

　　她只好全拿去洗了，坐在阳台等它们晾干再继续。一天下来，长时间弯着腰都麻了，颈椎也微微酸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就睡过去了。

　　就这样，国庆节那天早上，顾双叶和夏恩按约定早早到了刘燕玲的画廊。

　　不过才几天没见，刘燕玲原本婴儿肥的脸蛋就消瘦得明显。夏恩问，她也只是说最近食欲不好，孕吐比较严重。

　　夏恩也没多疑，考虑到肚里的宝宝，给她化了淡妆。

　　刘燕玲是画家，本来气质优雅，再加上浑身散发着的文艺气息，以及那立体的五官，实在不用太多雕琢就很上镜。

　　夏恩听顾双叶的指令，跑前跑后地拉那块背景布、挪投影仪、或是举反光板拿灯光，热得后背冒的汗比洗澡时用的水都多。拍摄间隙，她惦记着刘燕玲特殊的身体状况，一空下来就连忙给刘燕玲递水。

　　好在刘燕玲入镜快，很多镜头一次性过，拍摄很顺利。完成画廊、街景、公园、广场的拍摄之后，他们开车去了豪园圣酒店。

　　夏恩肩上一个书包、手里拎着化妆包率先从右边后座下车，她惊叹着望着那栋金碧辉煌的高楼大厦，难以置信地喃了一句：“不会吧，我们要在这里拍？”

　　她说着，不忘伸手把车里的刘燕玲牵了下来。两个人齐齐望着M市的超级豪华五星级大酒店，仿佛刚进城的农村小姑娘。

　　“这里的露天泳池非常大。”刘燕玲并不是惊叹，只是忆起往事。她转过去看顾双叶，只见他把车钥匙递给酒店门口穿制服的泊车人员，朝她们走近了。

　　“你怎么约到这个地方的？”刘燕玲十分惊讶。她，也只来过一次，当时未婚夫把卡里的钱几乎都用上了，两个人才得以在这里住上一晚。

　　那已经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然而细节却在脑海里清晰如昨。

　　“预定的，走吧！”顾双叶帮夏恩提上背包，走在她们前面，进了豪园圣酒店的旋转大门。

　　拍摄前的准备工作用了大概两个小时。

　　顾双叶给摄影机和投影仪都做好防护措施，又下了几次水测试挑选的照片投影出来的水底效果。而拍摄时需要用的道具都要在水底固定，很考验他的水性。

　　一会下水一会上岸，顾双叶累得直喘气，却觉得乐在其中。很多这样的杂事，他都不曾亲手做了，全部交由约自己拍摄的单位安排助理去搞。如今……小酒鬼很会接单啊，一下就给整了不少麻烦出来，心里为何却是满满的有成就感呢？

　　夏恩则早早给刘燕玲换上轻盈的雪白婚纱，做好自然的散发造型，又化了防水妆。之后的时间都在猜想这个几百平的泳池，顾双叶是怎么预定的？先不说多贵，偌大的露天泳池一个人都没有，顾双叶是包场了吗？

　　虽然刘小姐说价钱不是问题，但这样宰人家貌似很不好吧？

　　下水前，顾双叶最后一遍跟刘燕玲复述了注意事项，譬如前面几个画面需要张开眼睛他要拍出精灵的效果；譬如虽然憋气但脸部不要绷得太紧不然会变得狰狞；譬如他选的几张照片分别是什么刘燕玲需要做什么动作配合……

　　夏恩只觉得他讲了挺多要点，刘燕玲一直细心听着，时而点头时而问下原因。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就真正开始了。

　　顾双叶不放心，再次跟刘燕玲说：“如果憋不住气了千万别忍。”

　　他先下去，刘燕玲接着也下水了。

　　夏恩屏息凝神地盯着水面。她不会游泳，憋气也不行，别说下去帮忙了，在水下睁眼睛都有问题，只能在泳池边乖乖等着了。

　　她有点担心，倒不是在怕刘燕玲的水性不行，而是不知道怀孕的人下水对身体会不会有影响。

　　眼见他们俩来来回回地起来呼吸空气、又憋着气下水，夏恩总算没那么忐忑。

　　毕竟，顾双叶懂的比她多，应该能够衡量安全或危险的。

　　十几分钟后，夏恩琢磨着等他们再上来就要喊暂停了，就算刘燕玲体力再好，这上上下下折腾也支撑不住，尤其是这种特殊情况。

　　然而这次他们下水都快4分钟了。

　　夏恩不停看手机，她心里突然慌乱起来，刘燕玲应该不能憋那么久的。

　　忽然，“哗”地一声，顾双叶的身影冲出水面，夏恩定神一看，他怀里不正托着浑身无力、闭着双眼的刘燕玲吗？

　　“怎么了怎么了？！”夏恩连忙跑到他要上来的扶梯边。

　　顾双叶喘着气，并没有多余气力回答她的问题。急急将刘燕玲抱到泳池边的木地板上，双手用力地拍打她的肩膀。

　　夏恩吓晃了，跪坐另一边不知所措。她努力想着应该怎么帮忙……对了，电视上看过，好像应该捏住遇溺水的人的鼻子，然后大力吸气往对方嘴里送，不对，是应该先按压胸口吧？为什么她平常不关注这些？到底是该先心肺复苏还是先人工呼吸，或是两种一起……

　　夏恩六神无主，只能干着急地望着顾双叶。

　　他还在拍打刘燕玲的双肩。再几次后，刘燕玲突然猛力咳嗽了。

　　顾双叶重重呼出一口气，终于把动作停下。他将刘燕玲扶起来坐着，夏恩连忙把浴巾裹在她身上，过去搀着她的胳膊支撑她微弱的身体，再看微微青紫的脸部慢慢恢复正常，悬着的心总算给放下了。

　　顾双叶知道她没事了，转身跳进水里，去取回他的摄像机。

　　刘燕玲垂着头，久久不肯说话。

　　夏恩陪着她，听到那细小的呼吸声极不平稳。

　　“去医院吗？”她问。

　　“不。”刘燕玲摇头：“我没事。”

　　泳池里又“唰”地一声，顾双叶举着裹着防水材料的摄影机上来了。

　　她们一起往他看去。

　　刘燕玲又垂下头，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很低。

　　“对不起，您的摄像机……”她不敢说——我会赔的。顾双叶眼里的愤怒针对什么，她是知道的。

　　“你对不起的是你自己。”顾双叶冷冷地说。他把手上还在滴水的东西丢在一旁的躺椅上，拿了浴巾擦湿漉漉的头发。

　　“到底是怎么了？”夏恩心里一阵不安。顾双叶对刘燕玲的态度似乎一下子变了，难道是刘燕玲……

　　她不敢直接问。

　　“我去换衣服。”顾双叶说完就走了。

　　夏恩不能追上去，也不敢当着刘燕玲的面再多问下去。她只能眼巴巴看着那个伟岸的身影离开视线，进了左边的更衣室。

　　如果不是出了这个意外，她还有机会垂涎垂涎顾双叶湿身后的……

　　这时候分心不得。

　　夏恩摇摇刘燕玲的手臂，柔声问她：“你也去换一套吧！这时候千万别感冒了……”

　　“不。”刘燕玲摇头的同时也哽咽地说。

　　夏恩似乎一下子明白了她的艰难。游泳是她和未婚夫都喜欢的，他们平常没事去最多的地方就是游泳馆。她未婚夫去世以后，她肯定再也没有进过泳池。今天来这里，也许触动了她记忆里的画面，才……

　　这样一个娴静温柔的女子，她的心肯定要被那根深蒂固的柔情与痴念压得紧紧不好喘息。

　　然而夏恩却不信将画廊布置得跟家一样感觉的人会轻视生命，她看上去那么热爱生活！

　　夏恩静静地陪着她，现在是也不问，直到她愿意开口。

　　“我知道你在猜，但我真的不是……”刘燕玲终于开口了，可她的声音是颤抖的。
　　“等你情绪稳定了再说。”夏恩轻轻拍她的背。
　　“不，我想现在讲。”刘燕玲抬起头，同时也把夏恩的手从手腕上移开。她挪了一下，面对着夏恩。“很对不起，我差点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就好。”夏恩拿了矿泉水瓶递过去。

　　刘燕玲并没有喝，她右手的食指在矿泉水瓶上的标签来回滑动。“你知道么，我老公曾经带我来过这里。我们省吃俭用了三个月，吃了三个月的馒头配白开水，就为了来这里游一次。我让他自己来，他说一个人来没意思，无论去哪他都带上我，他平常真的也是这样的……”刘燕玲说着眼泪都要掉下来了，然而她忍住了，似乎要一次性把话说完了：“我们在一起经历太多事了，仿佛讲一辈子都完不了。他参与了我的大半人生，然而就是这么宠我爱我的人这次却没有带上我……一想到以后有什么事喊不来他帮忙、天天要对着餐桌一个人吃饭、孩子出生就没有爸爸……我都快抓狂了！我真是……我真是想他想得快发疯了！”

　　夏恩无能为力地搂着刘燕玲，这件事，她无法感同身受，也确实无能为力的。

　　“但是即便再残忍的人生，也无碍我们努力活下去啊！”她也跟着落泪了。

　　身后换好一身洁白干爽衣服的顾双叶，默默往后退了几步，靠在装饰树旁的墙上，不远不近地看着两个沉溺在感性中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