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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5章 还是姥爷好 ...


  •   玉禾坐在马车上,不禁觉得心死如灰,她恨冯金壩,恨他的冷酷无情、恨他的薄情寡义,但又不能把他怎么样。她紧紧地握住拳头,尖尖的指甲深深地扎入她柔嫩的手心,却丝毫感不到任何疼痛。这段时间玉禾经历了太多,她娘卧病在床,苗苗又伤到了,她爹又是个不管不顾的,她感到肩膀上忽然沉重起来,整个人仿佛一下子成长许多。
      马车走到冯宅门口停了下来,玉禾还未下车,就听到那护卫又道:“老爷让我带句话,少爷有他看着,大小姐就不必担心了,只需在家好好照顾太太就行。”
      玉禾听了这话,冷哼一声,气愤道:“好,你也给他带句话,就让他在乡下待一辈子吧,永远别回来了,也别再认我这个女儿!” 说完便怒气冲冲地下了车。那些个护卫顿时面面相觑,他们这些人平时见到冯老爷头不敢抬一下,大气不敢喘一声,没想到大小姐竟敢这般公然顶撞,还说些大逆不道的话,真是太胆大包天了。

      玉禾走进太太屋,太太吃惊道:“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可见到你爹了?他怎么说?”
      玉禾恨恨道:“别提了,他什么都不管,心里只有他儿子!”
      太太不禁黯然伤神起来,哀声叹气道:“唉,你也多担待些,毕竟他刚从那个鬼地方回来,一时半会也不敢再去。”
      玉禾气的连连跺脚,高声叫嚷道:“他不敢去,也不托别人去,那我就自己去!”
      太太一听这话,顿时惊惧交加,差点又晕过去,她用双手使劲捶打着被面,厉声呵斥道:“玉禾,你就别犟了!小妞已经那样了,万一你再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还咋活?”
      玉禾双眼噙着泪水,依然坚持道:“娘,不管有多难,我都想去试试,爹不管苗苗,我就去找姥爷。” 她边哭着边跑了出去。
      “玉禾!你回来——”太太大声叫道,可玉禾一阵风似的已经跑没影了。
      “你就犟吧,早晚得出事!” 太太只觉得悲痛欲绝,霎时泪如雨下。
      翠叶赶紧劝道:“太太,大小姐就是随口一说,您别放在心上,省城那么远,她不会真去的。”

      其实玉禾还真不是随便说说,她在回来的路上就已想好,她爹是指望不上了,但若只靠她自己,且不说这一路上会有土匪、有鬼子,就连那些个面黄肌瘦的流民也是不好对付的。她已经想好了,要是她爹不管,她就去找姥爷帮忙。
      玉禾她姥爷本名梁振中,是旧时的举人,出身于书香门第、官宦世家,祖上也曾做过州牧、县令之类的地方官。那梁振中在县里本是个文官,但他是个有头脑的,他看眼下时局越来越乱,便琢磨着以后枪杆子会比笔杆子更好使,要想在这乱世永远站得稳脚跟、永远保住家族的利益,没有两把枪杆子怎么能行。
      于是梁振中就钻窟窿打洞地费劲一切心思、动用一切关系,终于调到了军政武装处,现已混到处长的位子,手底下也有不少兵。所以冯金壩对他这位老丈人才有些敬畏之心,虽然他早就看梁香荣不顺眼了,但也不敢对她太过分。梁振中多多少少也知道他闺女在冯家没少受委屈,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也不太好插手冯家的家务事,因此和冯家也有段时日没来往了。

      这天,他在处长室里正有些心烦意乱,忽然听警卫敲门道:“报告处座!外面有人找您,自称是您的外孙女。”
      梁振中顿时一惊,心想:“难道是小荣又出了啥事?” 他急忙朝外走去。
      玉禾已经许久没见到梁振中了,上次相见还是在玉洋的百日宴上,那日他穿着一身黑色长袍马褂,在人群里并醒目,可这次玉禾却差点认不出。只见他身着一套笔直挺拔的深蓝色军装,正昂首阔步地走来,双肩垂下的金色流苏微微摆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整个人看起来身姿矫健,气宇轩昂,又不怒自威,让人不敢仰目直视。

      “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他都年过半百的人了,穿上这衣服最多才四十出头。”玉禾心中忍不住默默惊叹。
      梁振中见到她,急切问道:“大妞,你娘又怎么了?”
      玉禾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凄凄哀哀地喊了一声:“姥爷——”
      梁振中关切道:“你娘又病了?”
      “不是我娘,是苗苗。”玉禾连忙解释道。
      “噢,那咱进去说。”他拉着玉禾就进了处长室。

      进去后,玉禾便与梁振中说了苗苗的事儿,并表明自己想要去省城买药。梁振中沉默了半响,才叹气道:“大妞啊,省城如今乱的很,你就不怕去了回不来?再说,就算去了也不一定能弄到药啊。”
      玉禾盯着梁振中,无比坚定道:“我去过省城好几次,知道医院在哪,我一定能买到。”
      梁振中看她如此义无反顾,又问道:“那你娘咋说?她同意你去吗?”
      玉禾垂下头,有些心虚,“我娘她知道,就是她让我来找你的。”

      梁振中看她这幅模样,便已了然于胸,他思虑了半晌,才嘱咐道:“省城是什么情形我还不太清楚,只能先给你弄到通行证,再派几个人一路保护,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玉禾一听这话,顿时喜出望外,她激动的热泪盈眶,感激涕零道:“谢谢姥爷,谢谢姥爷,姥爷你对我真好!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小心的。”
      梁振中点点头,“那好,你先回去,等过几天我派人找你。” 玉禾总算把心放到了肚里,和他道别后便心满意足地走了。

      玉禾到家后天已经黑了,原本想去和太太说一说方才的事儿,但又怕她心中的火气还未消,便想着等明儿个再去。
      玉禾进到屋,碧月见到她,急忙问道:“小姐你去哪了?怎么才回来?”
      “有事吗?”玉禾问。
      “刚才王妈带了三小姐来,等了好大会都见不到你,最后只得走了。” 碧月解释道。玉禾想着过几天自己就要走了,也不知今后会怎样,何时才能回来,她最放心不下的还是苗苗。
      “那我去看看她们,你帮我收拾几件衣服。” 玉禾吩咐碧月。
      “小姐,你又要去哪?”碧月紧张地问,但玉禾来不及回答就已匆匆地走了。

      玉禾找到了王妈,玉苗一见到她就扑了上来,兴奋地嚷道:“大姐你去哪了?我都两天没见你了!”
      玉禾抱起她,关切问道:“苗苗,你耳朵还疼吗?”
      玉苗噙着泪水,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王妈连忙道:“大夫又来看过一次,说是这药按时吃就不会再痛了,但还是听不清楚,唉!”
      玉禾既自责又心酸,她强忍住泪水,对王妈吩咐道:“奶娘,过几天我还要出趟门,你要让苗苗好好吃药,千万别落下。”
      王妈听碧月说了玉禾去乡下的事儿,于是便问道:“你还要去找老爷吗?”
      玉禾既气愤又无奈:“不找他也能治好苗苗,你就别问了。” 王妈只好就此打住。

      玉禾把玉苗哄睡后就回了自己屋,刚进门,她就对碧月道:“给我拿把剪刀来。”
      碧月很是不解:“要剪刀干嘛?”
      玉禾不耐烦道:“我有用!”
      碧月只好把剪刀递给她,玉禾对着镜子,轻轻地抚摸着自己那乌黑发亮的长发,又在发稍处细细地摩挲着,她心中一直犹豫不决,但最后还是手起刀落,“咔嚓、咔嚓”几下就把长发全剪掉了,那断发如黑绸般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来,铺满了一地。
      碧月顿时大惊失色,不解道:“小姐,你这是干嘛?这头发你养了三年,平时掉一根你都会心疼半天。”
      “好了,别说了,你去睡吧。” 玉禾说完又拿起剪刀,碧月只好闭口不言。

      翌日清晨,玉禾刚吃过早饭就去了太太院里,翠柳看到她不禁吓了一跳,吃惊问道:“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玉禾没有多说,掀起帘子就进了屋,大叫了一声:“娘!”
      太太一下愣住了,久久盯着她回不过神来。只见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脸上也不知涂抹了什么鬼东西,看起来脏兮兮的,还穿着一身挂着补丁、褪了色的灰不溜丢的男装,活脱脱一个讨饭的破小子打扮!太太都差点认不出这人到底是谁,再定眼仔细一瞅,立刻感到头晕目眩,气血翻涌,她又急又气道:“大妞,这是要翻腾啥呢!”

      玉禾伸开胳膊在太太面前转了一圈,才问道:“娘,你看我现在像不像个小子?” 太太气的浑身发抖,顿时半句话也说不出。
      玉禾坐到床边,拉起太太的手,安慰道:“娘,你别再生气了,我昨儿个去找姥爷了,他答应帮忙。”
      太太一听更气了,她用力甩开玉禾的手,斥责道:“你咋还不死心?我都知道了,咱家就回来了一个车夫,其他的都没了,就连你也差点……” 太太连连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玉禾回想起昨天的事,心里难受不已。但她一想到苗苗,顿时又有了勇气,便再三对太太劝道:“你看我现在谁还认得出?再说你还不放心我姥爷吗?他说能帮我就一定能帮我,还有苗苗,她才那么小,你就忍心让她聋一辈子吗?”

      太太听了这话,连连叹息道:“唉!你就犟的很,你姥爷咋说?”
      玉禾连忙道:“姥爷说过几天给我送通行证,还派几个人保护我,你就放心吧,我姥爷的人肯定比那些护卫强!”
      太太在心里细细思虑了半晌,才无奈道:“你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让我再好好想想。” 玉禾看太太这里总算松了口,她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地了,便也不再说什么了,转身就走了出去。
      玉禾在外头看到翠柳,又对她嘱咐道:“你帮我多劝劝太太,让她放宽心,别整天东想西想的,弄的气儿不顺又该犯病了。”说完便离开了。

      翠柳站在那正苦思冥想该怎样向太太开口,突然听太太在屋里唤她,她只好硬着头皮进了门。太太问:“翠柳,大小姐的事儿,你都看到了吧?”
      翠柳“嗯”的一声轻轻点点头。
      太太又问:“你说她能不能去?”
      翠柳琢磨不透太太的心思,她忐忑不安地想了好大一会,才战战兢兢道:“太太,大小姐的事儿,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好开口,不过刚才看到大小姐,还真把我吓一跳,根本看不出是个姑娘。” 太太听到这话,顿时又烦躁起来,便挥挥手让她出去了。
      太太心中对玉禾虽万般无奈,但也清楚玉苗的病不能再拖了,她才两岁多点,要是以后永远听不见,那她这一辈可就耽误了,但手心手背都是肉,若让玉禾去冒那个险,她也实在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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