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川田家》红莲殿下

45、第45章

　　叶华浓并不是毫无准备，从元宵节那日过后，不，或许是从她知道叶华蓁喜欢的人是戚承开始，她心里便明了，总有这么一天，因为那是戚承。

　　小时候他们一家住在一处不大的院子里，那时她的爹爹叫冯之敬，那是个令她很温暖的人，他年轻高大，有宽阔的胸膛，大大的眼睛，他把她疼到骨子里，那时她的名字叫冯若兰。小小的她不明白，娘为什么对爹爹那么冷淡，她不许她叫他爹爹。

　　有一天隔壁搬来一家人，那家人有一个小小的少年，那便是戚承。初始，他总是一个人待着，因为失去了母亲，但没关系，她的心里充满了阳光。后来他成了那个在前面跑的小哥哥，她则是跟在他屁股后面哭的小丫头。他说要带她去看京都，看长廊，看镜湖，看逐鹿山。

　　后来他们走散了，再见的时候，他们都长大了，也错过了太多，有些事无能为力，有太多太多的遗憾，经历过那些人的轻视奚落，她的心里藏着太多的冰冷，再也不是小时候那个充满阳光爱笑的若兰妹妹，若是能重来，她一定不会变成这样，她想要自己的心被阳光充满，很多很多的暖。

　　 那个人已经回来了。

　　一夜未睡，叶华浓睁开眼，一番梳洗打扮，选了一件白色的裙子，看起来纯洁无暇，她推开门，来到院子里，太阳照在她的脸上，又是崭新的一天，离那个日子又近了一天，她不想面对的日子。

　　脚一步一步的踏出去，路是自己走的。去长春堂的路走了一遍又一遍，她已经很熟悉了，住在那里的人待不待见她，到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站在院子里，隔着门帘请安，听着屋里一派欢乐的声音，她已经不想想象那是一副怎样的场景，直到跪着的膝盖隐隐作痛，屋里的声音才传来，是她应该叫祖母的那个人的，“回去吧，静静心，别乱跑乱跳。”

　　屋内，叶华蓁正和祖母还有她二叔家的两个小萝卜头一起吃早饭，听到叶华浓过来请安，她面色不改的喝粥吃咸菜，“祖母，我发现我最近都有些胖了，都怪祖母对我太好，小钥儿，帮姐姐分担些，好不好。”

　　小钥儿正埋头喝粥，突然一个鸡蛋就到了他碗里，小家伙见状，对叶华蓁笑的眼不是眼，牙不是牙，“姐姐吃，祖母吃，咯咯咯……”

　　不知怎的叶华浓竟想到跳梁小丑这个词语，“是，祖母，只是华浓从小就习惯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又怎敢麻烦旁人，华浓自知和华蓁妹妹不一样，凡事都有祖母夫人操心，而华浓却只有自己，所以有些事华浓也没有办法，自己不跑不动，馅饼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如果可以，华浓只想过平静的生活，至于华蓁妹妹可能对我有些误会，我并没有想和她争什么？我只想好好的活下去……”叶华浓低垂着眼，看着脚下的地板，目光深远，“很多次我都想和妹妹解释清楚，只是妹妹从来不给我机会，这些话，我一直就想和妹妹说，如果可以，我希望可以和妹妹开诚布公的谈谈，就当做姐妹之间的悄悄话，祖母，这是华浓的肺腑之言，若是华浓因为忙于自己的事情而没有顾及到祖母的话，请祖母见谅，顺便向祖母请示一下，华浓今日可能会出府一趟，给妹妹挑选一件礼物，从小到大，做姐姐的还没有送过她一件像样的礼物，恐怕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叶老夫人停下筷子，看着几个小的用饭，叶华蓁把两个小家伙照顾的挺好，根本不需别人操心，“你倒是有想法，有口才，回去吧，有些事想想再做，不要步上你娘的后尘。”

　　叶华蓁拿起帕子给小钥儿擦嘴，眼眶有些湿润，“祖母，其实，我真的挺好的，作为一个叶家人长在您的臂弯，我觉得很幸福。”

　　叶老夫人，“傻孩子，不疼你疼谁？”

　　“疼我，疼姐姐。”旁边的小钥儿抽空插嘴道。

　　叶老夫人道，“小钥儿，你知道什么是疼？”

　　小钥儿说：“知道，对我好，对姐姐好。”

　　童言童语，一派天真，屋里的人都笑了。屋外的叶华浓感觉自己快要沉到地里，“祖母的教诲华浓谨记于心，瓦砾岂能和美玉相提并论。”

　　离开长春堂之后，叶华浓特意等在青莲池边。这是回桃夭院的必经之路，叶华蓁领着小钥儿出来，再一次看到了站在池边的叶华浓，这似乎不是第一次。叶华蓁轻轻凑在小钥儿耳朵里说了一句话，他便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叶华蓁收起笑容，整理好心情，走到叶华浓身边，两人迎风而立。

　　叶华浓悠悠的开口。“想要和妹妹说说话，真不容易，姐姐也只有等在这里，才能达成夙愿。”

　　时间流逝，庭前池水悠悠，清波流动，仿佛漂浮的人生。万物回春，岸边绿芽点点，丝柳纷飞，去年春天的时候仿佛也这样，只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如果可以，叶华蓁一点都不想和眼前的这个人虚与蛇委，“三番两次在这里堵我，你觉得很有意思，如果你实在无话可说，那我先失陪了，最近我心情不好，脾气自然也不好，再待下去，我不保证自己能克制住，还是你想再……被打。”

　　“除了这个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叶华浓正色起来，“说对不起，你欠我的，如果你现在说对不起我可以考虑原谅你。”

　　“不要。”叶华蓁想也不想的说，“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天上下红雨，桃花开满冬季，否则，你想都别想。”

　　“呵，我真傻，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懂，叶华蓁，没有祖父祖母，父亲夫人，你又能做成什么事，不过是被人，生吞活剥的下场，你和我不一样，我们怎会一样，有本事你也靠你自己赢我一次。”

　　“我们本来就不一样，我从来就不喜欢你，你和你娘是破坏我们一家人幸福的人，你今天的来意，我明白了，这个战书我接了，我烦要看看你能走到什么样的高度，叶华浓，你以为抱上四王爷的大腿就能一飞冲天吗？好自为之这句话，我也送给你。”

　　“终于说出了你的心里话，正好我也不喜欢你，今后鹿死谁手，走着瞧，你也好自为之，叶华蓁。”

　　“哼，走着瞧。”两个人朝不同的方向离开，春风肆无忌惮的在世间行走，用一眼看不真切的新绿彰显自己的存在。

　　如以往一样，叶华浓径直离开家，毫不留恋的跨出门前高高的门槛，如果可以，她不想再回到这个令她觉得无比孤单的地方，她想象中的家不是这个样子的。

　　街上的行人褪去了袄裘，换上轻薄的春服，走了无数遍的百里街，下雪的风景似乎只在记忆里，丝毫看不出去年七夕这里的街上流淌过鲜血，街道两边的店铺酒楼一如往昔，人来人往，每个人都不过是时间长河里的一个过客。

　　二月春讳，街道两边多了一些卖字画的书生，不知是斯文还是酸腐，反正别有一番风景，为往来的街道增添一缕书香。

　　麒麟巷麒麟阁历来是书生必争之地，不管参不参加科举，天下读书人都想来这里走一走，看一看，而在麒麟巷摆摊卖字画的书生更是多如牛毛，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山，很多脾气古怪的名士都有这个爱好，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做一个世中闲人。

　　麒麟阁的对面有一个小小画摊，只有一张古桌，一条长凳，空置了好多年，这几年从未有人来过，除了那个上了年纪的老仆，每日清晨过来打扫，风雨无阻，几年如一日。

　　在麒麟阁做事的小伙计每日上工都下意识的看向对面，他永远都忘不了几年前那个人一身白衣的坐在那里，圣洁的让人不敢直视，他从来没有见过那样出色的公子，人们都叫他慕容先生。

　　在他刚来麒麟阁上工的时候，那张古桌那条长凳就在那里了，只是今日那过来打扫的老仆看起来有些不一样，一定是他眼花了，总觉得那老仆没有往日那般的暮气沉沉。

　　“这位侍书，在下是来还书的。”

　　在小伙计还来不及想更多的时候，麒麟阁里的人便多了起来，他也开始忙碌起来。等他中午闲下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了，太阳升的老高，一天中太阳最烈的时候，他揉揉眼睛看向对面，那老仆还在，他身边一抹白色的衣服在阳光下晃的人睁不开眼睛。

　　小伙计瞪大了眼睛，那个人，那个正在整理纸笔的人，还有一直守在他身边的那个老仆……气质出尘，圣洁如月。

　　慕容先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