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川田家》红莲殿下

38、第38章

　　叶华蓁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竹屋里，她拥被起身，看到旁边的竹凳上放着一套黑色的流纱裙，顿时满脸黑线，这里除了她盖的被子和身上的衣服，其余的都是黑色，没办法，她只好换上这套黑色的衣裙，下地四处看看。

　　这屋子显然不是女孩住的，除了竹床竹桌竹椅竹柜，什么都没有，连梳子都没有一把，更别提梳妆台了，再说此时她也无心打扮自己，随便把头发一辫，松松的挽了一个发髻，推开门，她看到很多很多竹子，四面八方都是。

　　“下雪天，穿成这样，你是想把自己弄病，让我不忍心毁了你，我告诉你，想都不想要。”

　　一个黑影笼罩着她，叶华蓁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到鬼王站在她身后。只听他又说：“就这样，还有点看头，或者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勾引我。”

　　叶华蓁气的如鲠在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脸上一会青一会白。

　　她刚出来的时候，鬼王就在隔壁的房间，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逐鹿之巅，青山白云之下，她一身烟灰色的流仙裙，干净谪仙。一念之间给她准备了黑色的流纱裙，想把她染黑，不想竟有一种妖冶的干净，裙裾逶迤，黑发如云，像被魔王抢来的仙女。

　　想到这，鬼王觉得自己不能对她太好，想挨冻那就冻着，想生病那就病着，他是鬼王，他是黑暗，她是仙女，她是光明，鬼王怎么能对仙女释放善意呢？

　　“你就是脱光了在我面前，我也不感兴趣。”鬼王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叶华蓁气的牙痒痒，明知不敌，还是运掌从后面偷袭鬼王，鬼王并没有躲，她的手掌正正打在他的背后。别说吐血，他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只是转过头冷冷的看着叶华蓁，轻视显而易见，似乎在说你也就这点本事。

　　“见过蠢的没见过你这么蠢的。”鬼王说。

　　叶华蓁再次出招，这次却连鬼王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人家手都没出就把她丢到屋里，门应声而关。

　　接下来两天，叶华蓁没有再见到鬼王，她一个人被丢在这里，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穿也穿不好。先不说不能沐浴梳妆，饭得自己做，水得自己烧，升火的时候被烟熏的眼睛都睁不开，手被烫了两个水泡，晚上又饿又冷，只有她一个人，好不容易才哭着睡过去……

　　第四天她被饿醒，睁开眼看到了自己的祖父祖母，她以为是幻觉，又晕了过去，眼泪哗啦哗啦的流，只把叶太傅和叶老夫人看的心痛……

　　清醒之后叶华蓁的第一句话是：“饿。”然后饿狼扑食一样的朝桌上的糕点扑去。

　　叶老夫人看罢偷偷的抹眼泪，吩咐下人忙把温着的粥端进来，叶华蓁接过，趴在桌上狼吞虎咽。

　　吃饱喝足之后，叶华蓁把自己这几天所受的的不公平待遇告诉了祖父祖母，话里话外诉说那个鬼王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此一来倒叫叶太傅夫妇放下心来。最后叶华蓁问祖父：“祖父，鬼王为什么劫持我，我和他无冤无仇。”

　　叶太傅说：“他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一些事情。”

　　叶华蓁想到一种可能：“祖父，如果鬼王不劫持我，你会不会把秘密告诉他。”

　　叶太傅想都没想的说：“会。”

　　叶华蓁为自己愤愤不平：“那他劫持我干嘛？这罪我不是白受了吗？他知道自己不劫持我也能知道秘密吗？”

　　“也许，应该知道。”

　　“他一定是有病，脑子不清楚，不是正常人。”叶华蓁安慰自己。

　　叶老夫人也附和道：“对，能把自己一个大活人叫做鬼王的人，你还指望他能有多正常，蓁蓁，告诉祖母还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想喝红豆奶茶，牛乳。”

　　这边鬼王自己也想知道为什么要劫持那个叫叶华蓁的女孩，更不可思议的是在她走后，他竟然会出现在她住过的屋子里，睡在她睡过的床上。

　　明明他想知道的事情通过别的方法也能知道，可他偏偏劫持了她，让她在竹屋里自生自灭三天，天知道这三天其实他一直都在，看着她笨拙的升火，看着她挨饿受冻，她应该恨死他了吧，估计在她的生命中从没有人这么对待过她，这样也好，如此一来，他也是她能记住的一个人了，不再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鬼王从床上坐起身，掏出腰间碧绿的笛子吹起来，赫然是那首《清平乐》。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曲罢，鬼王把碧笛放在床上，起身离开，竹门被关上，一如他的心。

　　客从远方来，赠我漆鸣琴。木有相思文，弦有别离音。
　　终身执此调，岁寒不改心。愿作阳春曲，宫商长相寻。

　　也许连吹笛的人都不知道。

　　叶华蓁在南山叶宅又将养了几天，年底将近，叶太傅便带着他们回叶府。

　　戚承特意过来拜访，带来了自己父亲给叶凌云的书信，表明了戚家的态度。他在叶凌云面前刷存在感不是没用，最终用一个承诺让叶凌云认同了他，至此叶家的大小家长都默认了他的存在，除了叶小公子。江浙巡抚戚续回京述职也正式上门，两家约定明年的这个时候便结秦晋之好。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顺利的让叶华蓁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她娘只说了一句，叶华蓁，好坏都是你自己选的，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自己学会承担。

　　十二月份，落梅院的红梅开的正好，黑的树，红的花，白的雪，艳到极致素到极致的色调，干净到极致的画面。

　　叶华蓁到母亲这里的时候，她娘正在偏厅处理家事，她挥退左右，自己一个人走进内室，年底将近，家里每个人都挺忙的，当然除了她。

　　谢梅落回来的时候，叶华蓁正歪在榻上打盹，她面前的矮桌上放着一壶果茶，几碟点心。

　　“娘，你处理完家事了。”

　　“醒了，那就帮我看账本，这是家里过年的开支，以及今年家里的收成，你核算一下。”

　　“娘……”拉长了尾音。

　　谢梅落无情拒绝，“叫娘也没用。”

　　最后叶华蓁只能不情不愿的看账本，只见她看一页账本喝一口茶吃一口点心，账本看完了肚子也撑得走不动路了，第二日她躲懒没过去她娘那里，结果账本给直接送到了她的桃夭院。从此她开始了自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学习管家事宜。

　　说实话，冬天她的桃夭院真没什么看头，光秃秃的一园子桃树，这日她看累了账本，出去走走，不想却在亭子里遇到了叶华浓，穿着素色的斗篷，和她的红色斗篷形成鲜明的对比，她绝不相信这是偶然？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的偶然。

　　“云冻欲雪未雪，梅瘦将花未花。妹妹，也是出来赏雪的吗？”

　　“好诗，好雅兴，对你来说一声姐姐妹妹意味着什么？一个称呼，还是别的什么？”

　　“妹妹就是太过较真，不过妹妹自是与我不同，我若是太过较真，那就真的只能伤人伤己了。”

　　“受教了，我想你也不需要我的感谢吧，对着你，我真叫不出那声姐姐，你说怎么办呢？”

　　“呵呵……妹妹有任性的资本，倒是姐姐我才要感谢重阳那日妹妹的关照。”

　　“任性？关照？你真会说话，令我自叹不如。”

　　“妹妹说笑了，姐姐惯来笨嘴拙舌的，比不得妹妹聪慧伶俐。”

　　“话里有话，和你说话，我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妹妹实在不必如此，姐姐又不是洪水猛兽，相比妹妹，姐姐才是什么都没有的那个。”

　　“什么都没有？你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呵呵……我要是放松下来，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说我敢吗？”

　　“对了，还没有恭喜妹妹好事将近，昨日太后寿宴上姐姐见到了那位戚公子，当真是玉树凌风，英俊潇洒，待人很是有礼，哦，我忘了妹妹不爱热闹，没有参加宫宴，不知道戚公子有没有告诉你这件事……或者父亲母亲告诉你也是一样的，姐姐还有事就先走了。”

　　叶华蓁站在原地，手紧紧的握着，转个头朝母亲的落梅居走去，走到一半又折回自己的桃夭院，吩咐香草出去打听昨日太后寿宴的事情。

　　太后寿宴？？？这是叶华最不理解的地方，今年本就是多事之年，七夕事变死了一个大皇子，重阳事变死了一个皇后，据说太后身体一直不好，长眼睛的人家哪家不是低调做人，谁家敢明目张胆的办宴席，叶家在叶太傅寿辰那日也只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顿饭，每个人送上礼物聊表心意。

　　给太后冲喜办寿宴这样的主意估计就刘家想的出来，宫里帖子送来的时候叶太傅说了一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然后以身体不适推了，到叶凌云这推不掉，若是再推掉的话就太明显了，所以他只能带着夫人出席，同行的还有得他“喜爱”的大女儿和长子。

　　听说昨晚三皇子当众请求嘉德帝，想要迎娶叶家的大小姐为侧妃，太后和皇贵妃有意撮合，然后又跳出了个四皇子，叶华蓁摩擦着中指和食指，这是她思考时惯用的小动作。

　　现如今几位成年的皇子钧封王赐婚，三皇子封三王爷，正妃是刘家所出，四皇子封四王爷，指婚大理寺少卿之女为正妃，这个卫氏女叶华蓁倒是和她有一面之缘，她的哥哥卫主簿是四皇子的左膀右臂，五皇子封五王爷，指婚张氏女为正妃。几位王爷就实力来说倒是没有谁的明显增强，看得出来嘉德帝是在尽量压制他们。

　　香草匆匆走进来，说是大小姐出门了。叶华蓁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又坐了回去。香草对叶华蓁说：“小姐，要不要着人跟着。”

　　叶华蓁咬唇，握紧拳头，“不用，她的事我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