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川田家》红莲殿下

23、第 23 章

　　一个月了，已经一个月了，距离七夕那晚已经过去一个月了，日子似乎还是原来的样子，但叶华蓁知道有些事情已经不一样了。

　　有人说，在事故发生的时候，陪在你身边，保护你，关心你的人，要珍惜。若是可以携手共度此生，那一定不要拒绝，因为不知道失去了他，你还能不能再找到一个这样的人。

　　那晚，鲜血来的太突然，哭喊的人群，疯狂燃烧的火焰，感动来的那么快，他紧紧握着她的手，在人群里，用自己的臂膀为她撑起一片天地，让一切罪恶伤害远离她，她的世界只有他。

　　看到在人群中被抛弃的女子，她们惊慌失措，她们彷徨无助。多么庆幸，他一直都在，没有抛下她离开。他的臂弯，多么安全多么温暖的存在，她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在别人眼里，叶华蓁一直都是一个不好相处又难对付的角色；在家人眼里，叶华蓁应该自信自强自尊还有坚强。其实她远没有他们想像的那样强大，并不是无所不能，在外人面前的清高骄傲，伶牙俐齿不过是伪装起来的保护色，在家人面前以一个坚强自信的样子出现，不过是不想让关心爱护自己的家人为自己担心。

　　做一个外人眼中的强者好难，做一个家人眼里的强者更难，要背负的太多，家族的名誉，父母的期望，还有自己未知的未来。

　　她不想听到叶家怎出了这么一个女儿，慕容先生怎么收了这样一个徒弟，诸如此类的话，所以她好想听到有人对她说，孩子，其实你可以不用一直那么强，偶尔软弱，偶尔犯错也没有关系。

　　她知道自己，敏感多思，受不了冷落，没有安全感，害怕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所以一直以来，她都很努力的想要守住属于自己的家人和感情，做一个别人眼中的强者。

　　害怕失去的东西太多太多，所以内心深处的她是有多软弱。

　　也许在事故面前，内心渴望安全感的人更容易被感动，在那些被舍弃的人面前，她觉得自己很幸福，在他的臂弯里，她是被保护的人，不用去想太多。

　　那个时间，那个点，那个人，那件事，水到渠成，这或许就是缘分。

　　可是都一个月了，半点音讯都没有，戚承，你现在，在做什么，是不是与我有关，有没有偶尔想起我，在你心里，我是怎样的人，你说我特别，我哪里特别了，你为什么……算了算了，不想了，越想越烦躁，叶华蓁躺在床上，用被子蒙上脸。

　　从户部衙门出来，戚承心情不错，一切都朝着他预设的轨迹出发，他知道叶凌云对自己越来越欣赏，这就是他要的。

　　下定决心要忘记过去，好好生活，那就不要回头，戚承。

　　未来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一定会很有趣，她那样特别，那样聪明，那样明亮，那样有存在感，让人难以忘怀，即使没有七夕那晚的相遇，她也时常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迷惑他，让他分不清记忆与现实。

　　美人如花隔云端！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绿水之波澜。天长路冤魂飞苦，梦回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她就是这样的人，哪怕这辈子再无交集，他也仍然记得遇见她时的那份感觉。

　　路过拐角，一个黑衣剑客挡住他的去路。

　　“戚大人，我家主人有请。”

　　戚承垂眸，看着地面，嘴角一抹笑意，“你家主人，我应当知道？”

　　黑衣剑客面无表情：“去了，您就知道。”

　　“那我……若不去又当如何。”

　　空气静止，气氛凝滞，剑拔弩张。

　　“那您将会……见到我的剑。”

　　“我很荣幸，见到你的剑。”嘴角笑意扩大，“而且我也不介意见到你的血。”

　　“戚大人，请。”剑客用剑指着前方的路。

　　“请还是命令，请的话，我可以选择不去，命令的话，我倒是会考虑一下。”

　　“你没有选择，要么你去，要么我死。”

　　“呵呵……那你……就去死吧……”

　　一瞬间，剑光火石，激烈的交锋在僻静的拐角处展开，一个青霜君子剑，一个杀人嗜血剑，谁胜谁负，大家都想知道，而站在不远处屋顶观战的路明炙也很想知道，究竟是君子剑胜利，还是自己派出的杀人剑胜利。

　　太阳下山，下衙时间已到，戚承，叶华蓁喃喃的念到，心里有些不安，他应该归家了吧。

　　“香草，你去和母亲说一声，我想留在自己房里用饭。”

　　“小姐，你最近怎么老是魂不守舍的，时常发呆，你都好久没去夫人那儿用饭了，是不是身体不适，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看看，看您最近没怎么用饭，都瘦了。”

　　“是吗？这天气怪热的，让人心烦意乱，吃不下饭。”说叶华蓁着，把手里的书丢在桌上，“我出去走走，不用让人跟着，把我的剑取来，若是母亲着人来问，你就说天热，我吃饱了犯困，早早的睡了。”

　　“小姐，太阳都下山了，外面不太平，您一个人出去，夫人知道会打死我的。”香草急了。

　　“所以不能让我娘知道，还有我带了剑，我从后门走，就这样。”

　　将近天黑，因为一个月前的流血事件，路上寥寥无几的几个行人，叶华蓁走在街上，发现路边的小摊贩明显少了很多，只有实在迫于生计的人才会出来做生意，从他们的穿着就可以看出来。

　　在一家看起来比较干净的面摊坐下，点了一碗素面，就着灰灰的天色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

　　不经意的一个回眸，“戚承。”

　　叶华蓁感觉大脑一片空白，组织不了一句完整的话语，只是笑，笑着看他。纠结着要不要走不过去，要不要叫他，叫他的话多不好意思，不叫，装作没看见会不会不太好，毕竟他……

　　他怎么披着披风，天气有那么冷吗？

　　他慢慢的走近，看了她一眼，眼神冷漠，像是不认识的陌生人一样，他从她的身边走过，就这么走过去了，什么都没有。

　　叶华蓁僵在原地，笑容挂在脸上，显得那么苍白，后背出了一层细汗，心瞬间凉下来，像北风吹一样。他冷漠的眼神，他离开的背影，她为什么要看到，这一直都是她最讨厌的。一碗面再也吃不进一口，待到汗凉透，心冷却，自己无处安放。

　　不知不觉，叶华蓁走到百里长街，这里巡逻的士兵明显多了起来，差不多每刻钟就有一队。

　　街道上的血迹被清扫干净，长街第一楼的颓垣断壁被收拾殆尽，一切痕迹被抹除，仿佛当初的血和火都没有发生过，其实不然，它永远存在于人们的记忆中，你们看，那穿着孝服的未亡人正在祭奠死去的亲人，伤和痛永远留存在他们心底。

　　对于这些经历了伤痛的未亡人，人们心里同情，并不会阻止他们的祭奠活动，而正在巡逻的士兵看到他们，眼里心里也会有同情，这就是善良。

　　叶华蓁站在街边，面朝镜湖，对着逐鹿山，闭着眼睛，双手合十，默念，逐鹿神明镜湖女神，请保佑在长街血案中失去生命的英魂得到安息，早登极乐。

　　“四殿下，叶家二小姐。”不远处的一间酒楼二楼的包房里，公孙策站在窗边指着站在街边祈祷的女子说道。

　　路明炙正在自斟自饮，闻言抬头看了一下窗外，在一群穿着白衣素镐的人堆里，穿着樱粉色裙衫的女子格外显眼，明丽的像个仙子。

　　天完全黑了，街边的灯火亮起来。

　　祈祷完毕的女子转过身，看了看那些陷入哀伤的人们，然后转身离开。

　　这是一个心地善良，却又和别人保持安全距离的女孩，倒是长了一副好皮囊，公孙策心想。

　　路明炙的对面是一个空了的酒杯，这显然不是属于公孙策，传闻中大名鼎鼎的公孙先生可是滴酒不沾的。

　　那么这个杯子是属于谁的……

　　离开了这个连空气都是悲伤的地方，叶华蓁本想去飞月流觞亭，可是脚步怎么都迈不上长廊，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明明她不想这样的，去了飞月流觞亭又如何，剪不乱，理还乱，她的心乱了。

　　心若不动，如何能乱。

　　第几次想起那个叫戚承的人，戚承戚承，为何你总是这样。

　　在手臂被握住的那一瞬间，叶华蓁用力挣扎，她知道是他。此刻阴影里，她泪眼朦胧，讨厌这样的自己，所以不要再抓住她的手臂。

　　戚承终究是放开了叶华蓁的手，然后叶华蓁转身就走。

　　戚承无奈，只能从后面抱住她，将她整个人包住，低语道：“你怎么那么不乖，外面不太平，还一个人往外跑，你这样，让人怎么放心得下。”

　　低沉的嗓音在耳边想起，叶华蓁对他真的无能为力又不想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