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家国》疲惫的候鸟

31、人事1

　　三美新年上班第一天，屁股还没坐热，何晓聪何总就派美女秘书亲自过来请。何夫人也在办公室等，这位贵妇首先对她仓促的婚姻表示祝福，又亲近的拉着她的手邀请共享午餐，之后才矜持退场。
　　会议室里全是人，三美一走进去，掌声就哗啦啦响起来，让她鸡皮疙瘩起一身。三美轻声笑笑道谢，直接走向自己的位子，根本没注意张赛江夸张的道贺声。
　　何晓聪站起身，一一给三美做介绍。都是新面孔啊，何总很有年轻人的朝气，走马上任伊始，就给大众网的领导层来了了大换血，全部都是高大上的归国留学人员。
　　财务总监是从美国著名投行工作过的高材生，周明贤周总举荐过来的。三美蜻蜓点水的跟年轻帅气的麦克白先生握了握手，忽略了他打量审视的目光。
　　技术总监是个眼睛细长的清瘦小伙子，何晓聪对他重点介绍，光头衔就念了很长时间。在国外据说是位少年天才，获奖无数的人物。三美对国外的同行不怎么熟，没听说过这位大名鼎鼎的david。不过也没关系，是骡子是马，拉出来一溜就知道了，三美对技术这块还是很有自信心的。
　　新来的产品总监姓袁，何晓聪说他专门负责开拓新业务。袁总打扮的一丝不苟，溜光水滑，贴身西服穿身上一个褶子都没有，三七分的头发仔细的被抿在耳后，露出光亮的大脑门。三美跟他握手的时候，被那口整齐的白牙闪了好几闪。这人越看越像个特殊职业者，最让人难受的是袁总一双精心维护的手竟然比她还软，三美很不喜欢，感叹了下何总不拘一格的用人，。
　　除了这些，另外的人事调整有些让三美皱眉头了，花姑娘脱离了总务，重新做回张赛江张总的秘书，这个安排在预料之内，周明贤如果不在公司给她添点堵就不是他了。但虞美人的美美虞宣子竟然也成了公司的一员，就让三美不得不多想。何晓聪看来已经搞好了周明贤的关节，不知道是福是祸。不过现在她的意见已经不重要，公司的老大换了，行事风格肯定换。
　　三美心里很不舒服，不错眼的盯着会议桌铭牌上的大众网的LOGO，想着公司刚成立的时候，她跟穆凤英两个人趴在电脑桌上，照猫画虎一笔一笔的画出了它，不知道还能保留多长时间。
　　一代新人换旧人，看来自己这个公司的创始人以后真的要退出历史舞台了。何晓聪这么猛地炮火，完全是恨不得把旧世界一天打碎的架势，后面还有有钱有势的父母顶着，换谁也接不住。
　　三美转头看了一圈，张赛江正等着对她微笑。这个三姓家奴，可能还想着让她当出头的椽子。不过这次对不起了，不是姐不努力，而是敌人实力太强悍，要避其锋芒，你还是再找个别人攀附吧。
　　三美转着心眼，听了满耳朵公司的新年规划。何晓聪雄心勃勃的表示，大众网以后的主营业务要调整，每个人都要开足马力，进军大众娱乐业。进军娱乐业好啊，藏污纳垢之所，帅哥美女成堆，以后肯定眼福不浅。
　　两个小时的公司会议开完，三美又被叫去办公室单独交流。何晓聪架着二郎腿嘬了口咖啡，皱着眉头好似很为三美的头衔烦恼，就连他嘴上的小胡子都没往日精神。
　　装什么装啊，三美替他心累，“何总真的不用为难，我如今只是望岳的老总，以后也不会掺和总公司的业务。如果何总真的过意不去，就好好领着下面的人干，望岳以后遇到困难，我还指望着拿总公司的分红养人呢。”
　　何晓聪面露尴尬，可能觉得自己这么明显的排挤不高级。气氛僵持了一会儿，三美不愿意跟年轻人一般见识，反正她跟大众网早就做了切割，没必要再找人不痛快。就像刚才说的，她如今只是大众网的小股东，望岳才是理想所在。跟何晓聪顶牛犯不着，年轻人干得好，她还能多分红呢。
　　“何总，过段时间我打算把望岳搬到郊区去，你能给介绍个好点的办公楼么？”三美善意的表示退让的姿态。
　　何晓聪的二郎腿不晃了，起身请三美坐下，“杨总，完全没必要这样，望岳名义上是大众网的子公司，虽然总公司持股不多，但大家真没必要分的那么清楚，我也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
　　三美虚伪的笑，心说你的心眼还真不大，“何总，你可能不了解公司以前的情况，望岳去年就从总公司独立出来运营，所以你的人事安排跟我关系不大。所以，尽管放手干吧，望岳这摊我都顾不过来呢。”
　　不管真假，这句话给了刚上任的何晓聪一颗定心丸，他坚持请三美吃饭，何夫人也对三美知进退的态度很是赞赏，一起跟着吃工作餐。席间何晓聪雄心万丈的表示，要在未来的三年之内把公司业务翻个几番，以后单独买地建办公大楼，到时候给望岳的员工最好的位置。
　　三美感谢何总画的大饼，但这种话也就听听而已。就像她不是真心要搬公司，何晓聪也不是真心要给她留位置。何夫人闻弦歌而知雅意，确认了她老资格不会做儿子的拦路虎，一直让着三美吃吃吃。
　　探得了各自的底线之后，何夫人表示过几天就打算回老公身边，这边的事情就由儿子自己折腾。三美先对何夫人的扶上马送一程的做法表示佩服，又跟着凑热闹开了句何晓聪的玩笑，“没有人在边上看着，不知道何总能不能把持的住，公司里的美女可不少，个个多才多艺。”
　　“哈哈，”何夫人笑的开心，很为自己的儿子自豪，“那就麻烦杨总帮忙看着，顺便掌掌眼。”
　　这一下就把三美的辈分抬高了半截，三美心里美的说话推脱，“那我可不敢，万一耽误了您抱孙子，可就是大罪过了。”
　　“噗，”何晓聪嘴里的饭差点喷出来，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三美说，“杨总，你竟然有这么古老的想法。”
　　“这想法哪里古老了，老人家都想着传宗接代，杨总说的是实话，”何夫人看着儿子的丑态，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不过我儿子刚毕业，心还没定呢，孙子的事情可以往后排一排。”
　　三美煞有介事的点头，何晓聪看妈妈高兴，也耍贫嘴逗趣，“要不我私下先举行个比武招亲吧？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才能靠近我三米之内，要不然饭都吃不安生。”
　　想想公司里的女性前仆后继的往上贴的样子，三美越想越觉得何晓聪这个态度妙得很。改革开放这还没多少年，有钱人的优越感已经成了思维定式。
　　下午的会轮到三美坐庄，望岳的开年第一会，重点介绍新上任的孟建辉孟副总。前一年忙碌的加班生活让三美感觉有些顶不住，准备把公司的事物交出去，自己休息放松一段时间。
　　鉴于她在大众已经没有太多的发言权，何晓聪的工作风格又不合她的胃口。所以三美打算另找合作伙伴，对新产品进行重新开发包装，这事儿主要由赵松跟进。
　　自打去年底跟着三美去丁子敬那边谈合作被鄙视之后，马秀秀受了很大的刺激，回北京后立刻跟三美打报告，打算回泰西带着一帮人做动画。三美喜欢这种知耻而后勇冲劲儿，立刻给马秀秀官升三级，让她尽管放手大胆干。
　　这样办公室就缺了个管事儿的人，三美问常年在公司坐镇的卜晓莹，卜大姐给她推荐了周丹。
　　周丹是个胖胖的姑娘，人不高，戴眼镜。说话细声细气，喜欢略低着头说话。但据卜大姐观察，此人做事非常周全，跟总公司那边的人相处的都不错。而且年纪轻轻就开了辆三十多万的车，吃穿也很精细，家庭条件应该不错，应该干不出损公肥私的事情。
　　三美跟周丹谈了谈，印证了卜大姐的判断后，就准备提拔她做办公室主任。周丹姑娘不像马秀秀那么喜怒随心，听到升值涨工资只是抿嘴笑。没表忠心也没夸张的道谢，就这么轻轻巧巧的把自己的东西换个地方，安静的上任。
　　快下班的时候，张赛江敲门进来，邀请三美出去喝一杯。张总这两年给她找不少麻烦，让三美对他有些膈应，如果没有何晓聪斜插一杠子恶意收购，两个人距离翻脸也差不了多远。但转眼间形式变了，张总变成了张副总，痛打落水狗的事情三美干不出来。
　　两个人一块去了花都，坐在吧台看舞池里的红男绿女扭腰摆胯，舞曲声与三美的心跳产生共振，差点没把心脏病给刺激出来。
　　张赛江在这种环境下反而放松下来，喝了几杯后开始挑逗隔壁穿吊带衫的年轻小姑娘。三美看他还有心情干这个，就知道这人没有她以为的那么郁闷。
　　等张总跟吊带衫进了舞池逍遥，三美扭身去找寻摸梁姐唠嗑。长时间不见的老友一碰头，场面既唏嘘又滑稽。如今的梁姐已经脱离了城乡结合部的粉红趣味，白白的大胸脯挺着，换个场合就是法国贵妇。
　　三美挑起大拇指赞她风情无比，梁姐四十五度侧头，甩出个岁月沉淀的媚眼，翘着手指夹着烟拉她到个安静的包厢单独说话。
　　“不容易啊，三美能想起我这老朋友。上报纸上哈，杨总，大名人。”梁姐脱了高跟鞋，大马金刀的把腿架在茶几上，开口却是冷飕飕的话。
　　三美起开瓶啤酒，狗腿的先递过去再说话，“P的名人，这两年天天被架在火上烤，难啊。”
　　“听说你给周总生了个孩子？”梁姐眼睛睁的老大，跟看史前恐龙似的看着三美。
　　三美点头承认，还拿出手机翻出照片显摆，“看看吧，过了年刚拍的。”
　　梁姐拿过手机仔细看了又看，满脸的羡慕，“三美，在广州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跟别人不一样，这孩子养的真健康。”
　　别人夸自己孩子好，三美也感同身受的点头，梁姐依依不舍的把手机还给三美，点起烟卷接着抽，“听说你结婚了？”
　　“消息这么灵通？梁姐可以啊，”三美吓了一跳，她又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干我们这个的，消息不灵通点行么，再说了，周总可是把你当做重点客户。”梁姐灌了口啤酒，眼媚如丝的瞟了眼三美，笑着说，“你这一结婚，我们周总可是很不高兴哦，三美你可小心点。”
　　“他以为自己是地球中心呢，谁都得围着他转，”三美摆摆手，不以为然的说，“梁姐吃他的饭受她得管，我凭什么。”
　　烟雾缭绕中，梁姐定定的看了三美一会儿，忽然就噗嗤笑了，“三美，你这混不吝的劲儿还挺招人的。跟姐说说，你男人什么样啊？”
　　三美第一次听到“你男人”这说法，禁不住愣了愣，“嗐，就是个一般人，不高不胖，脸不白眼不大，站到你面前肯定注意不到他。不过饭做得不错。”
　　三美坐不住，感觉怪怪的，看时间不早，起身准备离开，“梁姐，我得回去了，以后常联系啊。”
　　梁姐搭着三美的肩把她送到门口，看着车开走才转身。三美在后视镜中看着这满面浮华的女人慢慢远去，从心底里觉得广州的生活已经过去了。
　　还没等他感慨完，许广博的电话打过来，上来就嚷嚷，“杨三美，我明天带小舅子去你公司，准备高规格接待哈。”
　　三美一听就知道这家伙喝醉了，也没好声气的应答，“我知道你小舅子是扁是圆啊，就高规格接待。许广博，咱先把丑话说到前头，我这不是养老院，想多拿钱就得多干活，打着亲戚的名义到我公司充二大爷，不好使。”
　　接着就听到个陌生的男人说话，“杨总，我是王帅，感谢你看在姐夫的面子上给我个工作，以后我一定好好学习，您指哪儿打哪儿，不冒充二大爷。”
　　“因为你就是二大爷。”一阵哄笑声传来，把三美气的够呛，啪的把电话挂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