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山晴后雪》南国之枫

3、第 3 章

　　Chapter3
　　他们一路向里走着，平楚能感觉的不远处就是这股灵力的源头，她抓紧了手中的桃木剑，警备的看着四周。
　　他们来到一扇非常古老的铁门前，这扇门虽然看起来很破旧，可是上面精致的雕花可以看出使用者身份的尊贵。无卿站在平楚前面，缓缓推开了门。
　　他们一前一后慢慢进入室内，这似乎是一个非常巨大的陵墓，分为好几个厅室，他们所在之处应该是外室。这里分布着不少的金银珠宝，虽然上面都缠了不少蜘蛛网，但可以看出来每一件都价值不菲。外室的另一端是座走廊，似乎和内室相通。
　　“无卿你看！那是什么！”平楚指着走廊墙上的东西对无卿说。
　　无卿走近：“是壁画。”
　　走廊墙壁上的壁画经过漫长的时间虽然有些凋落，但仍然依稀能看个大概。
　　平楚好奇地将手放上去，那片壁画忽然发出幽弱的光，平楚睁大了眼睛，那光打在了空中，竟成了一排动态的画面。
　　画面上似乎是一片池塘，一位少女站在塘边，正吃力地用右手够着池内的莲蓬，她左手挽着裙裾，尽管如此，她的裙子依旧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泥土，狼狈中透着娇俏。她太过往前，忽然猛地摔入了池塘中的一片淤泥中，她爬了起来，白净的脸上全是泥巴，但她拿着终于采到的莲蓬，笑得很开心。
　　平楚和无卿慢慢向前走着，画面也不停变换。
　　一排整齐的队列中间是一个精致大气的轿撵，一个女子穿着大红嫁衣，被人扶进了轿撵，轿子被人抬着离开，远处的台阶上站着衣着华贵的一男一女，他们身后站着同样看起来贵气的人们，他们都笑着，目送着轿撵远去，但人群中忽然跑出来一个男孩，他似乎在喊着什么，疯狂地朝轿撵奔去，却被士兵无情地拦住。
　　平楚努力看着，依稀辩认出他似乎在喊“阿婉。”
　　“无卿你看那里，这好像是公主出嫁？后面的站着的应该是天承国的国王和王后吧？”平楚指着画面对无卿说。
　　“很有可能，古代经常以皇室后代的婚姻来联系两国关系。”
　　“这些画面为什么会自己动起来，好奇怪啊。“
　　“这些壁画似乎并不是人为雕刻的。”
　　平楚噗地笑了出来：“不是人为的，难道是石头自己刻的？”
　　“你倒是聪明了一回。”无卿轻笑。
　　平楚愣住。“真的假的？”
　　无卿抬起手慢慢抚摸着石壁，“这些石头并非普通的石头，而是灵石，受陵墓主人灵力的共鸣，会自行浮现出陵墓主人的回忆。”
　　“陵墓的主人？难道是之前画上的女子？她们好像是同一个人。”平楚忽然又指着另一画面，“无卿，你看这，这个公主，她好像自刎了！”
　　画面上依旧是之前的女子，只不过大红嫁衣换成了一件紫色镶金的宫廷贵妇装，原本飘逸的长发也挽了上去，此时的她站在萧索的城墙上，手中的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面容悲壮绝望，眼睛望着城墙下的千军万马，而在军队最前方有一人脚踏战马，一身盔甲勃然英姿，背脊挺拔刚毅，在黑压压的人群中非常醒目，而他正望着城墙上的女子，目色悲怆。
　　“好奇……”平楚的“怪”字还未说出口，忽然陵墓剧烈的振动起来，平楚还未反应过来这激烈的振动，身体往旁边倾斜而去，就在她将要砸在旁边锋利的兵器上时，一双有力的手拉住她往旁边退去。“小心！”这是又是一根大柱朝他们砸来，无卿和平楚飞身躲开，陵墓中所有的兵器忽然抖动起来，铮铮作响，瞬间而起，直朝他们刺来，平楚还没看到无卿怎么出手的，只看到光芒大作，朝他们刺来的兵器都七零八落掉在了他们脚边。
　　“何人在此喧哗？”忽然不远处的棺木中传来一声厚重的声音。紧接着棺木的盖子被甩开朝他们飞来，两人一个闪身，棺盖砸在了墙上。
　　平楚朝棺木看去，只见棺木上方漂浮着一个灵体，他身着织有云龙红金条纱的绛纱袍，头戴通天冠，虽然已成鬼魂，但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威严仍没有被磨灭。
　　“吾乃天承国国主，尔等是何物，敢在此地造次？”
　　平楚转头瞥了眼无卿，以眼神询问：你上还是我上？
　　无卿无辜的眼神又瞥回去：你说呢？
　　平楚又瞥：别想着吃现成的！
　　无卿继续瞥回去：打架要专心。
　　平楚一惊，转眼看到那国主已经一掌打了过来，连忙闪开，抽出腰上的桃木剑，桃木剑浮在空中，平楚口中念念有词，桃木剑数量突增，对准那国主就刺了过去，而他一掌打出，与桃木阵僵持不下，桃木剑被震开，平楚忙出手接住了剑。
　　而那国主已经开始了第二波攻击，他似乎无法离开那棺木，注意到这一点的平楚飞快的沿着墙壁以轻功飞至他的身后，口中念出口诀，准备先将他封印，再用桃木剑散去灵力，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国主似乎背后有眼睛一样，竟然知道平楚想要做什么，他一记凌厉的掌风飞快劈过来，杀气腾腾，眼看就快要伤及平楚，忽然一抹白影掠过，将平楚拦腰抱起，平楚身后的石碑立刻粉碎。
　　“平时怎么教你的，”无卿放下她，“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打不过还躲不过么。”
　　平楚不服气：“我刚刚只是失误！我可以重来一次！”
　　“可是我不打算再浪费时间了。”
　　无卿说着，慢慢向那国主走去。
　　忽然周围所有兵器仿佛都听他控制一般，纷纷从地上升至空中，他指尖轻点，所有被注了灵力的兵器一起刺向棺木上的鬼魂。
　　“呃啊！！！”国主从棺木上方跌落，平楚能感觉到他的灵力弱了不少。
　　平楚回神，只看到无卿掌心微动，棺木旁的石碑便腾空飞起，砸向棺木，棺木霎时四分五裂。
　　“什么……不可能……这不可能！”一旁的国主忽而悲怆出声，平楚能感觉到棺木被毁，他几乎没了灵力，只有一息尚存，过不了多久就会灰飞烟灭。
　　“我不甘心……不甘心……我……我还没等到……”
　　“等一下！”平楚飞奔过去，制止了准备彻底结束他的无卿。
　　“怎么了？”无卿皱眉。
　　平楚仔细端详着这位亡国国主，刚刚在激战中没有注意，现在一看好像有些熟悉，似在哪里见过，尤其是这种眼神。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壁画上的那个将军！”平楚惊呼出声。
　　“将军？什么将军？”无卿问道。
　　“就是之前我们看的最后一幅壁画，公主自刎图里的将军！”
　　而旁边的残魂依旧口中喃喃自语，对眼前的一切毫无反应。
　　“你要等的人……是阿婉吗？”平楚试探地问道。
　　他猛然抬头，死死地盯着平楚，眼神一下充满希望。
　　“你怎知……你认识她？她人在何处？她……为何不愿见我？”
　　“我……我并不认识她。”平楚看着他似乎瞬间被点亮的眼睛，有些不忍心。
　　“哼，千年时间，沧海桑田，你要等的人都不知轮回多少世了，怎可能还记得你。”无卿在一旁不耐烦地打断。
　　“胡说！我和阿婉从小一起长大，她怎么会忘记我！”
　　“阿婉是公主吗？可你不是国君吗？那你和公主……”平楚有些疑惑。他们不是应该有血缘关系吗？
　　“哼！我们的确有血缘关系，而且是姐弟，不过那又怎样，我从来不在乎这些，阿婉也一样！”
　　“你、你别激动，我就是问问，不过你为什么要等她？”
　　他顿了一顿，似乎陷入了对那漫长时光的追忆中，“我们系一母所生，那时父皇子嗣众多，母后生下我不久就去世了，我们经常被其他皇子们欺负。”他与皇子们打架，满手是血，是她心疼地为他包扎伤口，他想吃莲子，她不顾满身的污泥，为他在池塘里摘莲，记忆中那座又高又冷的宫殿，他和阿姐两人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在偌大的皇宫中小心翼翼的活着。
　　“我们一直忍气吞声地活着，后来，父皇为了平息边境战事，决定与北边的雅成国和亲。”
　　“那和亲的人……就是你姐姐？”
　　“……不错。父皇发现了她的存在，当即封她为玉成公主，派遣她前去和亲。”他缓缓闭上眼睛，仿佛又看到她离开的前一夜，他死命地挽留她，而她只是抱着他，轻轻对他说：“阿弟，照顾好自己。”她身着大红嫁衣离开那日，所有人都在笑，父皇在笑，王后在笑，她也在笑，可是只有他看得到她眼中的泪。
　　“阿婉嫁去雅成国后，我就进入了军队，我在军队中步步为营，只想着有一天我要灭了雅成，把阿婉抢回来，我执掌了兵权，势力也越来越大，终于有一天，我兵临雅成国，把他们杀得片甲不留，后来……后来……”他似乎陷入了什么回忆中，很痛苦的样子。
　　“后来你姐姐于城墙上自刎而死，你回国杀了你的父皇和王后，取而代之了，对么？”无卿略带嘲讽。
　　他猛然抬头，满脸的不可置信，愈加疯狂，“不，不，她没有死！该死的是父皇，是那个恶毒的女人！阿婉怎么会自刎，我灭了雅成国，她就要回到我身边了，她应该快乐的！她怎么可能自刎！”
　　“还真是天真”，无卿看着他，眼眸深不见底，“你姐姐从没爱过你，在她的眼中，你不过是仇人而已，夺其挚爱的仇人。”
　　“什……什么？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挚爱？我们明明只有对方，她怎么会有挚爱！”
　　“我说错了么？如果她眼中只有你，你又何须在这苦等千年，你心中应该比我更清楚吧，只是不敢承认罢了。”
　　他眼中的绝望慢慢积聚成海，脑中忽而闪过她站在城墙上的画面，她架剑于颈，面如死灰，毫无血色的唇一张一合，而时隔千年，他终于看清，她那日在问他：“为什么？”
　　“哈……哈哈哈……为什么……你定是恨透了我……又怎么会记得我……”他惨笑出声，笑声回响在安静的陵墓中，凄凉而绝望。他的身体渐渐透明，点点荧光随风飘散，平楚别过眼，他快要魂散了。
　　他仿佛又看见那高大的宫殿，寒冷的冬天，他和阿姐依偎在一起取暖，两个小小的脑袋紧紧靠在一起，把对方融入生命，成为最重要的人。
　　“可我……多想……再见你……一眼……”
　　我一直都害怕的寒冷冬天，却原来是我生命中最温暖的时光。
　　光芒褪去，陵墓复又宁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走吧。”无卿揉了揉她的头。
　　“嗯。”
　　两人一前一后踏出了陵墓。平楚慢慢走着，虽然事情解决了，她却开心不起来。
　　“无卿。”
　　“嗯？”
　　“这么多年为了一个回不来的人，真的值得吗？”
　　无卿沉默了一瞬，“当然不值得，”他的声音回响在这海底古城中，有些飘渺，“过于执著就是灾难。他于此地苦等千年，所等之人却不知已轮回了多少世，记得这段往事的，也只有他一人而已，”无卿的声音带了些嘲讽，“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要拼命的爱别人，要学会被爱，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平楚嗤笑：“那你们神呢？也是这种法则吗？”
　　“不管人或神，要想活得不累，这是最好的办法。”
　　平楚扭头看着无卿，他的神色淡淡，可平楚却觉得，此刻的他，眼神中竟有一丝落寞，让她的心有些紧。
　　无卿和平楚离开后，从黑暗处现出两个黑影。
　　“打探清楚了？”
　　“是无卿没错，不过他旁边还跟着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此事待君上醒来后我会向他禀明，你继续打探。”
　　“属下领命！”
　　两人复又隐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