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良神|夜日]DREAMLAND》颜酒窝

12、魔法戒指（2）

　　>>>>

　　见到委托人时他被打的脸还没消肿，突如其来的诧异让他“啊——”的一声扯到嘴角，痛得眼泪跟着流了下来，心酸着刚刚日和居然完全没有手下留情。
　　他们站在荒冷的剧院门前，门上的锁生了锈，让人怀疑这里是否还在使用。上年纪的先生背对着他们，发鬓灰白手中握着一只烟斗。
　　“天神？”
　　“这位先生有何贵干？”他转身，烟斗中青烟升起，轻轻摘下几只路边的梅花。
　　“唉呀还有一位美丽的小姐，难道是愿意为我实现愿望的神明小姐？”
　　“是的，您就是道真先生吧。”
　　又见到熟人了。在一岐日和的梦里总能反反复复遇见一些他都快见烦了的家伙，天神现在穿一身马戏团的奇装异服，不，或许应该说是个魔术师的衣服。戴了一顶高高的帽子，白手套蓝白相间的领带，一把年纪眉宇间仍不失英气。
　　看到他夜斗心里是窃喜的，以前总是有求于他，虽然会好心帮自己，却免不了一番嘲讽。现在一切倒过来了，他成了祈求神明愿望的卑微人类，而日和才是这里的主宰者。能看到天神有求于他和日和实在是太棒了，他想自己现在的嘴脸可能有点难看，但其他人也看不到，所以就放心大胆地幸灾乐祸吧。

　　他说这场谢幕魔术是为了纪念自己的爱人。魔术师的生涯漫长又孤独，开始的时候没有观众只有这空荡荡的旧剧院，后来费尽心思想出的魔术被同行窃取，苦心练习的手法因为状态不佳频频出错。在他最难熬最孤单的时间里，都是她温柔的陪伴。

　　“道真先生的要求真难办啊……”日和抱着脑袋蹲在墙角。
　　在他魔术即将结束的时刻会放飞一千只鸽子。雪白的鸽子一涌而出，飞过剧院的大门，展翅于空，混入大雪纷飞中。当鸽子全部离开剧院的时候，观众们会欣喜地发现，剧院内那些枯死的梅树，全部死而复生，开满粉白的梅花。

　　那提前栽好一批已经开花的梅花不就可以了？再由日和混入鸽群偷梁换柱，看起来就是死而复生满树花开。不行，道真先生说一定要让那枯死的梅树长出花朵。她对夜斗说，“我可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更何况，这明显已经不是魔术而是魔法了啊。想来也是，如果是可以用魔法解决的问题，何必来找神明祈愿呢。

　　这个老头，无论到哪都是这么麻烦。
　　“这些死去的梅树，一定对道真先生有什么特别意义吧。”日和感慨着，“他说我们只要让他相信这梅树是真的活过来就好，哪怕只活过来了一分钟，对他也是莫大的安慰了。”

　　所以他才不肯自己完成这个魔术，自己设计出的魔术，总会知道花开的真相，若是别人的手法，还能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这树是真的开花了。冬天都快过去了，梅花该开了，她是不是也应该回来了。

　　>>>>

　　下雪的早晨看起来也像黄昏。
　　城市附近有一条河，夜斗走在河边想着怎么才能完成天神那个老头的心愿。昨天他和日和讨论了一整天也没得出什么具体结论，最后一人一神达成共识，决定各自前行去这下雪的城市随处走走，或许能得到什么迸发而来的灵感。

　　于是他现在就一个人这么走着，日和说下午三点前在剧院门口会合，谢幕表演晚上八点开始，留五个小时做准备。抬头看到城市中央的钟楼，才过了上午九点，雪下了两天了，丝毫没有停下来的预兆。昨天他们刚来这梦境时还只是稀稀疏疏的小雪，现在显然是大雪了，银装素裹，琼楼玉宇。站在高处看那些屋顶的白色，还以为是站在雪山之巅呢。

　　可是这么大的雪，河边却围了不少人，人群中有突然停下的路人，更多则是在摆弄着什么。
　　“大姐，这是在做什么？”他随意问了问周围的人。
　　“小伙子不知道吗？今天晚上这里要放烟花啊。”
　　“今天是新年夜，一年中的最后一天，这里有放烟花的习俗。”
　　烟火啊……他还以为是哪个调皮的孩子站到结了冰的河里嬉戏，不小心掉入水中正被合力营救呢。
　　“这么大的雪，还能放烟火吗？”
　　“今天晚上这雪啊就停了，”一旁的大姐对他说，“大家都等着看这烟花呢。”
　　“拜这烟花所赐，每年这个时候总会有些很浪漫的事发生。”
　　“我都想重回年轻时候，看看有没有人在这烟花下带给我意想不到的礼物。”
　　“听起来真美好啊。”他由衷感叹着，“烟花晚上几点开始？”
　　“十点。”刚好是谢幕魔术结束的时候，这么说他和日和还能赶上这场高空烟花。他找到河边的一个高位处，这里视野开阔又没有障碍物，确实是放烟火的好地方。如果把烟火以不同的位置摆放，高空中的火花或许还能摆出新年快乐几个字。
　　而当他站在那里向剧院方向望去，才发现河边这放烟花的地方和剧院的大门在一条直线上，中间距离不算远，也没有什么高楼挡住视线。

　　他突然想起自己送日和的戒指，他被一枚没有魔法的戒指欺骗了，可是他不甘心啊，这是花了十万买来的求婚戒指，还是花的日和辛苦攒下的委托费。这种事情他也是经历过很多次，被骗的场景历历在目，可一旦遇到类似情况又会头昏脑热迅速沦陷。
　　他觉得那些小摊的老板一定是施了什么魔法，让他神志不清只记得花钱。只是以前被骗花掉的都是自己的钱，这次可是日和的啊！日和接一次委托只收五元，那十万需要……个、十、百、千、万，需要两万次委托才能凑到钱啊！
　　脑海里开始盘旋着无数个问号和来自内心的愧疚感。他已经完全忘记他们在不真实的梦里这件事了，如果想到这一点，他还可以自我安慰，这些钱是日和做梦梦到的，大约不是一桩桩委托得来，而是原本就存在于梦的开端。

　　夜斗是真的希望戒指可以有魔法。如果有魔法，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实现他们的愿望。对了日和的愿望是什么……在这里应该是希望他向自己求婚吧。他猜得到她的愿望，他希望自己在这里能有魔法，一个法术释放，让这烟花全部在夜空中绽放，摆出一岐日和的名字，写上Marry Me。
　　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拍了下大腿恍然大悟，魔法戒指，重要的是过程和结果像使用了魔法，不一定非要有魔法发生嘛。
　　真希望日和梦里的人们善良又真诚，愿意为他想要求婚的心愿改变烟火的摆放顺序，让它在空中绽放出Marry Me的宣言。这是他第二次说这话了，第一次是被卖戒指的大叔欺骗时，第二次是现在。他有了这样的计划，只是不知道这些人类能否如他所愿给予帮助。

　　河边没有水，雪好像突然小了起来。水都结成了冰，雪花也没有梅花好看——他是这么觉得的。书店还在营业，咖啡厅里冒出热气，街边门店的玻璃上贴着好看的贴纸，他走进布置烟花的人群中，风有点大，带雪的风冷的过分，却意外让人感到温柔。
　　总有很多善良又温柔的人类，总有人愿意成全浪漫。
　　对吧？

　　>>>>

　　一歧日和觉得城市中间的钟楼看着很碍眼。对，是碍眼。她的神社在这钟楼下面，昨夜她和夜斗回去了一次，没察觉到异常。但它就这样毫无道理地伫立在每个所到之梦的中央位置，让人不在意都不行啊。
　　夜斗在之前的某个梦境中跟她说过这样的话：“现在是一五年的七月，而我们在学校时，是一四年的十月。”
　　“这之间差了九个月，我们却毫无知觉。”
　　然后他告诉自己，他们身处虚幻梦境，他同她在这里的故事都是虚构。那个时候就是在这座钟楼的见证下，黑暗的雨中夜，爬满青石砖的藤蔓。他丢掉雨伞拥抱她，说喜欢她。
　　他告诉自己穿过梦境时会跳过数月的时间，他们身处的空间时间是跳跃的。可为什么这个世界的时间会被无限压缩？她站在钟楼下，看着缓慢走动的罗马指针，她想在这梦里多呆一会儿，呆的越久越好，走不出去也无妨。管谁在外面等着她，这里的故事比现实美好的多。

　　日和甚至从未想过该如何走出这一层一层的梦境，因为她根本不在乎能不能走出去。夜斗说走出梦境的方法是实现她的愿望，她的愿望是什么？是同夜斗走过从陪伴到婚礼的路程，是尽可能多的在一起。
　　她不渴望从梦中醒来，可她在意谁会压缩她的时间，又有什么能控制时间的流逝。而她的神社为何在这钟楼之下，这个永远立于梦境中央的钟楼，会不会和他们的时间有着微妙的关系？
　　雪下的很大，裹紧大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着白色的花慢悠悠地落下来，落在干枯的树枝上，仿佛开了一树的花。她渴望同夜斗走过从陪伴到婚礼的路程，昨天夜斗送给她一个谎称有魔法的劣质戒指，如果他能向自己求婚就好了。
　　她向那钟楼伸出手，雪落在指尖，好像下一秒就能抓住移动的钟盘。假如她抓住那指针，是不是可以任意去移动，移动指针的位置，改变跳跃的时间？
　　指尖好像开出一朵花，心尖长出一颗绿芽。落满雪的枯枝似乎多了些生气，如果让那些枯死的梅树落满雪，是不是也像开满一树的花？她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梅树起死回生的方法——让上万朵梅花从空中飘落，落在枯枝败叶间，就像春天将至梅花瞬间绽放。
　　雪中的风很冷，一刀一刀刮过城市的棱角，她兴奋地去寻找城市中与自己背道而驰的夜斗，向他讲述自己如何心生一计。

　　“你的意思是……”听完她说的计划夜斗还是没不太明白。
　　“把梅花藏在鸽子的翅膀里。”鸽子飞出去的时候展开翅膀，粉白的梅花就会从空中纷纷扬扬落下，像这漫天飞舞的雪花一样。这些梅花有的落在了这枯死的梅树上，不就是梅树开了花么。
　　听起来挺有道理。
　　“要不要在树上涂些胶水？”日和不断完善着自己的构想。
　　“胶水容易干掉的。”而且听起来很幼稚。
　　“那你说怎么办，不把梅花粘上去，稍微一点风吹来，花就全落下来了。”
　　“那还是在树上涂满胶水吧。”
　　“……”
　　只是涂胶水这件事交给了日和，她要在鸽子被放出的前几分钟以她神明的速度给所有梅树树干涂上胶水。等鸽群离去满树花开的时候，胶水干了，翅膀中飘下的梅花，也牢牢留在了树枝上。

　　日和笑着说她终于发挥了一点神明的技能，脚步轻盈行动迅速，可以跳上树也能飞过剧院外的篱笆。然后她指着窗外，“你看，雪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