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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二十章、山上短行 ...

  •   小孩拉着我的衣袖一路奔到林子里,脚步匆忙,惊了不少小动物。此时已是正午时分,太阳正烈,几人都流了不少的汗。绕过好些蓊蓊郁郁的草丛,便远远地看见了一座残旧的古庙。小孩儿登时放开我的衣袖,轻轻地喊了声:“魑。”古庙里似乎隐隐有一团蓬松的黑影在颤动着,听到了这声音,便作势要跑过来,只不过像是被甚么给阻碍着,见了有其余嘈杂的声音便又一瘸一拐地迈着步伐。小孩儿走近了古庙,大喊着:“魑!魑!”那蓬松的黑影似乎得到甚么确切似的,踉跄地跑了过来,但见几人伫立在这,又怔怔地定住了,呲牙咧嘴起来。小孩儿跑了过去,抱住了它,轻抚着它的皮毛,焦急地安慰道:“他们会帮我们的!你的脚马上就不痛了!”小孩儿说着说着,泪珠在眼眶里滚动着,不一会儿,他将头埋进那狼狗蓬松的皮毛里。
      我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对,现在我们来了,会帮你的。”
      他抬起头,又拉住我的衣袖,指了指狼狗的脚。我又摸了摸他的头,前去查看狼狗的伤势,只不过它不太领情似的,依旧呲牙咧嘴着。我幼时,不乏有被猫猫狗狗咬伤的事,但如今我仍旧不惧怕它们,现在想来,似乎也是我自作的孽,认为猫猫狗狗无所意识,便是好欺负的东西,后来也明白了:这些生灵,和人不无不同,分得清款款温柔和呵斥,又与人有所异处,它们心思单纯,若是人为它们付出了一点,它们便可以十倍地报答,这些生灵,不会许下相伴百年的诺言,却能伴人到生死之期,它们比人,实在柔情太多。我伸手抚了抚它蓬松的灰毛,轻轻唤了一声:“魑。”它像是听懂了我善意似的,停止了躁动,乖乖地趴在我脚边,可却一边发出囫囵的声音,像是在倾诉着它的委屈似的。一川烟跑了过来,夸张地说道:“哇!好深的伤口!”狼狗又恢复了躁动,呲牙咧嘴起来,一川烟伸手作势要抚摸它,它便张嘴想去咬他。“不行!”小孩儿大声地叫道。狼狗随后呜呜地趴了下来。
      小孩儿瞪着一川烟,大叫着:“走开!走开!讨厌鬼!”
      扶岑一直倚在旁边的树上,见状,终于有了动作,他将一川烟拉了过去,冷着脸说道:“不想被狗咬就待在这儿。”便径自向这边走来。
      一川烟“诶”地叫了一声,委屈地说道:“我又不是故意伤它的呀,谁知道呢。”
      我从包裹里拿出了之前药爷爷给我的药水倒在了那伤口上,那狼狗像是很痛苦似的,嗷嗷地叫着,我轻抚着他的皮毛,拿起纱巾将清洗完的伤口粗略地擦拭了一遍,那小孩儿站在一旁,张口想说话,皱着眉耷拉着脑袋,焦急地转来转去。
      扶岑走了过来,从衣袖里拿出了一瓶药,说道:“上药用这个更好些,伤口愈合地快。”
      一川烟在背后大喊着:“啊!那药给狗药!子书氏你这败家的!”
      我转头看了看他,疑惑地问道:“这是甚么药?”
      他伫在那儿,一时没开口,突然说道:“我也不知叫甚么,不过,这是我爹给我的,治这种伤很管用。”他指了指狼狗的腿。
      我点了点头,接过他地给来的药,轻轻地洒在那伤口上,药是粉末状的,有一种薄荷似的清香,我又问道:“这个东西应该只是治这种皮外伤的罢?能不能和其他药掺合?”
      他乜着眼,说道:“这种药是万用的,既可内服也可外用,除了和一种极烈的药一同内服会鼻腔出血外,没有其他的副作用。”
      我点了点头,暗道真是一种好药,便再从包裹里取出一瓶膏药,在狼狗的伤口处抹上,便缠上了白纱布。小孩儿从刚才就一直在一旁问道:“好了罢?好了罢?!”见我停手了,总算凑到狼狗身边,跟它紧紧地窝在一块儿。
      “我们回去罢。”我摸了摸小孩了头。
      可他却抬起头定定地望着我:“回去哪儿?”
      我看着他清澈的眼睛,莫名其妙的忧伤了起来,他说“回去哪儿”的时候,眼里满带着疑问,又充满了落寞,没有惶惶不安,只带着一种永远的失望。我多么心疼。
      正当我要开口的时候,扶岑走了过来,伸出了手说道:“回家。”一贯有些冷彻的语气,又是很温柔的。小孩颤巍巍地将手放到扶岑的掌心,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地问道:“真的?”扶岑点了点头,笑了一下,他捏了捏小孩儿的手,很清晰地,只有骨头的感觉。小孩儿又焦急地补充道:“那魑呢,魑得跟我在一块儿!”扶岑像是犯了难,因为他此时算是收养了一个人,现在又附带了一条狼狗,想到家中老头子的怒颜就有些惶恐,但又点了点头,“嗯”了一声。一川烟窜了出来:“扶岑你疯了!带着个小孩怎么办事!”
      扶岑没作言语,仍旧牵着小孩的手,“可是,魑如何进得客栈?”我问道。
      扶岑看了看一川烟,淡淡地说道:“这好办,让他抱着。”
      一川烟满面惊恐:“不是罢!你想让它咬死我!”
      我笑道:“烟兄,你还是恭敬不如从命罢,魑很是乖巧的。”
      那小孩儿见状,扑到魑耳边不知说了些甚么,魑渐渐转变了对着一川烟呲牙咧嘴的神情。一川烟试着用手轻抚着魑的皮毛,魑一开始有所戒备却也慢慢地放松了,一川烟见之大喜,俯身对魑小声地说道:“对不住啊老兄,我真不是故意的。”魑似乎听懂了似的,略略蹭了他一下,一川烟欢喜得不得了,一把将魑抱了起来,说道:“咦,这家伙看起来这么胖没想到蛮轻的。”
      “我们两天没吃饭了。”小孩儿诅丧的说道。
      扶岑拉起他的手,小孩儿却伸手过来牵住我:“要吃饭。”
      “好。”扶岑看也没看便说道。
      街上,两个人牵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身后跟着一个不知捧着用麻布盖着的甚么东西的人,他们一路上时时交谈着,引得不少人侧目。“你们这样可真像一家三口,哈哈。”一川烟笑道。我正发着呆,没听详尽,就没有应答了,扶岑侧过头,脸微微红了。
      走进客栈的时候,一川烟被拦了下来:“这位客官,您,您这捧着的是甚么东西。”一川烟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儿子。”那小二惊讶道:“客官你儿子生的可真……嗯,真圆,不,真福相,话说怎用布给盖着了?”一川烟不耐烦说道:“要你管啊,它睡着了,快滚快滚,我要上楼去了,是你客官还是我客官。”小二留了些汗,作让道的动作,连忙应着:“是,是。”
      一川烟上了楼,按捺不住一本正经的神情了,匆匆跟着我们溜进房里。小孩儿坐在椅子上,不确信地问着:“我真的能和你们一起吗?”
      “怎么不行呢?”我柔声问道。
      他流露出一种悲伤的神情:“我就是没人要的,我很小的时候就住在古庙里了。”
      我将他的头发撩到耳后:“那你跟魑是怎么相识的?”
      说到魑,小孩儿立马神色龙飞凤舞了起来,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魑很厉害的!它是神犬,守庙的神犬。但因为后来没人来庙里烧香了,魑就去叼了别人的吃食给我,他们说魑是鬼怪!魑才不是!”
      “山里没可吃的东西么?”扶岑问道。
      “没有,有一次下了好大好大的雨,山上滚下来了好多泥和石头,树都死光光了!”小孩眼睛亮了一下,变得很暗沉。
      我坐在一旁细细地听他说着,扶岑又问道:“你爹娘呢?叫甚么名字?”
      小孩儿将头低得很低,声音像湖水一般死寂:“没有,我不记得了,他们不来找我了,没有,我没有爹娘。”小孩的话语里充满了落寞,没有半丝生气。
      一川烟突然拍手道:“让扶岑当你爹爹!”他一边玩笑似的,幸灾乐祸的容情。
      小孩儿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扶岑,像极夜里的星星,满溢着惊喜和笑意:“可以吗?!太好了!太好了!”随后,便扑到了扶岑身上,紧紧地抱住了他。扶岑一下不知如何是好,看着小孩儿兴奋的神情却又不知如何推迟,只得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头。
      小孩儿很满足似的,却又突然蹦了起来:“不行不行!这样我就只有爹爹没有娘了!”他跑到我身旁,期待地问道:“姐姐,你可以当我娘亲么?”
      我突然有些苦笑不得,却又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见我迟迟没有言语,便又变得很是落寞:“不行么,果然我就是没人要的,所以才会被扔到山上去。”他捏着手指,紧张不安地摩擦着,头低得很低,有些抽噎。
      真的是很心疼,这个小孩就如幼时的我一般,我蹲下将他揽入怀里,“我不会再把你扔在山上了。”我轻声说道。小孩儿瞪大的眼睛里,溢满了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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