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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第四十章 ...

  •   只剩何忆齐的号了,她这次又额外发了一篇文章:“...我们不能一直沉浸在自我麻痹的世界,那是不完整的,表面的风平浪静并不能代表永久的和平。我们的畏惧和不作为让这种事永远没有真正的结局,让错愈发肆无忌惮地蔓延,让是非界限分明的世界变得扭曲不堪,直到再无人能站在一旁打着事不关己的名号装傻充愣。只有我们都站出来,用最强烈的阳光驱散恶人面前保护他的那层黑色云烟,才能让他丑态毕露,羞愧而死于阳光下。我们需要的不是能屈能伸的适应,而是毅然决然的改变....”

      不出所料,何忆齐的号也被封了。硚长晨以惹事的名义被辅导员决定记过处理,并已明令禁止任何人在网上继续散播相关‘子虚乌有’的诽谤事件,被发现者扣学分,并且公开批评,以“不会辨析真伪、传播虚假信息”为由,他将会被禁止在官网论坛上发表文章。
      说好的言论自由呢?

      何忆齐带着他到处找、终于找到的那个关键录像去教务处,据说今天系主任整天都会在办公室。
      好不容易等到系主任不忙着开会办公打电话的时候,他终于进了办公室。他把录音放给他听,把事情的头尾、不同立场的两个版本的解释都讲给了他。
      系主任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刹那的压抑转化为沉重的深思。
      想着想着,系主任若有所思地笑了出来:“一个大三的女生...”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老师收回对硚长晨的处理。”系主任说,“但是,我们学校不鼓励顶撞老师,在学校不计后果胡乱闹事的行为。”
      “我知道。可您也不能打击学生的赤子之心。您已经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还要处罚她吗?”
      系主任义正言辞地看着他,“人总是需要长大的,将来总是要步入社会还是会面对不公。你这样维护那位同学,对她反而未必是件好事。”
      何忆齐想了想,“她不需要您所谓的长大,不能为了避免这些纷扰,而把自己藏得不像自己。”
      主任笑了,表露出一位老年人的慈祥:“你是她的...?”
      何忆齐不说话,只是看着主任,心里默默松了口气。

      在硚长晨的百般揭穿千般宣传的造势和录像在网上的散播中,张立徳的恶迹终于在各种公众号论坛官网上也有了不小热度,学校不得不开始认真调查这件事。焦阳面试时沉着出色的表现毋庸置疑的出类拔萃,果然没有让硚长晨失望,获得了大家的一致肯定。最终,她获得了再一次面试的机会,如果顺利成功,那出国的名额就是她的了。

      然后,焦阳就和大家说了再见。
      “在国外一定要更注意一点,毕竟美国可没有晨儿替你伸张正义,一切就真得靠自己了。”艾煜阳把最后一个小箱子递给焦阳。
      “嗯。我已经做好了最充分的思想准备,能查的都查了,什么最惨的情况都试想了一遍,我想我可以扛得住。”
      “就不多说了,祝你能度过最充实幸福的一年!”余一biang笑着说。
      “还好没让长长和雨扬来送你,让何忆齐代替了,不然又该都是眼泪了。好好享受属于你第一个的旅程,有事就联系我们不要考虑时差。”彭不染抱了抱焦阳,不舍得松开。
      何忆齐犹豫了一下,还是很不好意思地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焦阳:“硚长晨给你的。”
      焦阳看着何忆齐,她知道是何忆齐找到了最关键的录像才能帮她证明,认真地说了声:“谢谢。”
      何忆齐微微低头一笑:“不用谢我,还是谢谢那个傻子吧....算了,也别谢她了,她太膨胀了。”
      焦阳笑了笑:“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和她已经是‘你们’了。”
      飞机上,焦阳有些拘谨地挺坐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一直拿在手里那封信——
      “亲爱的焦阳,真的很高兴遇见并认识你。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最奋不顾身的人,是你让我懂得为自己的人生竭力争取,懂得珍惜自己随手可得的读书时光。从农村到偏远县城到首都的大学,是你的努力扩大了你的世界,丰盈了你的人生。我实在不舍得你的故事就此中断,所以说什么也一定要帮你把它延伸到国外去。可能是我成长了吧,从前我最怕分别,哭着喊着不舍得散场,想把每个人都拽在身边。现在,我更喜欢笑着祝福你的离开,因为你要去续写更美好的故事,那是和我并行而无法在交错的故事。我们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路上走着,或平行,或交错,只要我知道你还在自己的路上,哪怕相距遥远。想对你说这句话,原来总觉得它敷衍又肉麻,但这一次我真的有这种感觉,只要知道你是开心的,我也就满足了...”
      她合上信,笑着靠在椅背上,要了杯咖啡,戴上耳机,红着眼看着窗外那一层层最纯粹洁白的云......

      时间飞逝,焦阳的离开并没有改变她们原有的日常轨迹,像是生活中的一个抽离,一切仍在继续,只是有时候会觉得有些地方是填不进的空。
      夏至将至,太阳在人们不经意间愈发肆意地彰显着它的光,用它的热气逼去人们的一件件外衣,将人们从室内的温吞引向户外的畅然。人们脱去了一层层束缚,更加频繁地走在街上,享受着久违的轻松和恣意。

      肖雨扬气冲冲地走进练团室:\"艾煜阳你太过分了!居然跟我们系的同学说我会跳舞!\"
      正在喝可乐的艾煜阳差点没呛着,\"这怎么啦,在别人面前总得说你点好吧。\"
      “好的结果就是我们都得去跳舞。”
      正在看书的何忆齐和彭不染猛然抬起头,懵着写论文的硚长晨也停下了敲击键盘的手指,艾煜阳默默地合上了难啃的课本。
      余一biang举起鼓棒发问:\"为什么啊?\"

      “因为她们都想看我们出丑呗。\"彭不染说。大家默默地看向艾煜阳。
      “我哪知道现在的人都这么无聊啊。\"
      “你那么会说你去跟他们解释啊。算了,你再不会说也想办法跟他们解释。不要讲笑话!你一讲笑话逗她们就没用人家还都老喜欢你。\"肖雨扬委屈地嘟着嘴再三交代道。
      “好....别担心啦,请你喝可乐啊,别想不开啦。\"艾煜阳把自己的可乐递给她。

      余一biang硚长晨默契地相视一笑,“一biang你不要迷瞪了,你一不用脑子就白目人家还老觉得你可可爱。”硚长晨学着肖雨扬的样子嘟着嘴说。
      一biang递给硚长晨一块奥利奥:\"好...别担心啦,请你吃奥利奥!我长脑子你长心。”

      彭不染喝一口面前的咖啡,笑着说:\"有时候觉得你们两个智障儿童也挺般配的。是吧何忆齐。\"说着她扭头向何忆齐挑了挑眉。
      何忆齐不说话,重新翻开了书。

      “I have a dream...”硚长晨身旁的手机突然难得的响起,手机响得太突然,把她又吓了一大跳。
      大家相互对望,数了数人数,所有人都在场。于是突然起了兴致,谁给她的打电话呢?

      “妈?!\"
      硚长晨的妈妈正跟朋友们在海边玩,说她的一个什么亲戚去美国旅游,回来到北京转机,要硚长晨接待一下。
      “阿姨您确定要晨晨接待吗?\"
      “是不染吧。我就是知道硚长晨旁边有你们才敢交给她的。主要是请她们吃顿饭就行了。你们帮着点她,到时候你们一起去吧。\"
      “放心交给我吧阿姨,我这么多年北京可不是白混的。\"余一biang含着棒棒糖振振有词道。
      艾煜阳有些怯场,他不太会和生人接触,尤其还是长辈。想想就不自在,“我可能会因为学习或者生病等各种原因去不了。”
      肖雨扬面带微笑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看得艾煜阳心虚,“....好吧你可以逼我去,但你不能心甘情愿。”
      肖雨扬还是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好吧我心甘情愿行了吧。”

      在一个所谓的高级餐厅,那几位戴着墨镜阿姨一脸嫌弃的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在服务员的带领下好不容易挑了个包间进去。跟在她们后面紧张的几位也终于像通过了英语六级初审一样松了口气,屁颠屁颠的跟进去找位子坐下。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自己请别人在这种高级地方吃饭,莫名有些紧张和兴奋。
      阿姨们把服务员刁难完放走后,开始\"慈眉善目\"地对她们进行关怀提问。
      迟到的余一biang冲冲撞撞地跑进来对硚长晨说,“好啦!我已经准备好捧你了!”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他扭头看去,硚长晨的阿姨们已经到位。他吓了一跳:“.....阿姨们好。”
      “你好。”其中一位阿姨用眼神批准了余一biang的到场并请他就坐。
      “这些都是你的好朋友啊。两男三女,比例真不错。\"张阿姨一脸不怀好意。
      “你看看这小伙子都挺帅的啊。虽然没有我们看见的外国小伙浓眉大眼的英挺,但在中国还算说得过去。\"另一个李阿姨不自觉将目光锁定在了何忆齐身上,\"尤其是这个小伙子,真帅啊。\"她仔细端详着他。
      “所以...晨晨你跟阿姨们说说,哪个是你男朋友啊?你放心,阿姨很开放的,现在大学生也该谈恋爱了。\"
      “阿姨...\"硚长晨尴尬地笑了笑,\"我好像...还没有....\"
      她并不太想跟着两个不熟悉的阿姨交代自己的单恋史,他们怎么比妈妈娘娘还关心自己的隐私啊。
      “噢。也难怪。\"阿姨冷笑了一下,\"也得有人看得上你才行啊。你看你就会学习,成天傻乎乎的,这么多年一点都没变,还跟初中那会儿你姐姐复读时一样。小时候让你在大家面前表演节目都不愿意,现在也没见你好到哪去。你得多放开自己才会有人喜欢你啊,学聪明一点,长点心,啊。别再让我们这些人替你操心了。\'\'
      硚长晨心里千百个不爽——谁让你们操心了,我有我娘娘操心就够了。还真不知道小时候天天说自己狗肉上不了桌,一年见一次的陌生亲戚有多替自己操过心。
      虽然很抱歉,但是面对这些刻薄表面冷漠的远房迷之亲戚硚长晨真的善良不起来,谁让她们还当过她的面说她娘娘洁癖还瞎操心之类的坏话。娘娘那么热心善良,说娘娘坏话的人都是不懂珍惜的人,都是硚长晨不喜欢的人。
      “我看得上她!\"余一biang决定来一场英雄救美,应付了这令人很难尊敬的阿姨。
      “呦。小伙子没想到你这么有爱心啊。我们晨晨有你这样的朋友还真是傻人有傻福啊。”
      余一biang瞬间蔫了,阿姨这样的回答也真是无懈可击。大家个个败下阵来,唯有心生敬佩,仔细聆听。

      讽够了硚长晨,阿姨们开始以对话和问答的形式,运用侧面烘托、直接间接描写相结合的表现手法,生动诠释了什么叫做\"外国的月亮比较圆\"。从所谓的自由民主制度、生活方式、交通,到当地人的性格、健康饮食、高档次产品,千言万语离不开一个\"夸\"的中心主旨。尽管他们未曾真正体验过那里的日常生活,但她们依旧可以根据自己极为有限的见闻评论得头头是道,让大家简直怀疑自己曾经学过的史实和前几天看过的新闻。
      “诶,晨晨,你不是英语系吗,念一段英语给我们听听呗。别再跟小时候一样狗肉上不了桌,扭扭捏捏,叫你跟老外对话让我们听听跟多委屈你似的。\"李阿姨突然来了兴致。
      硚长晨笑了,还真是一点没变。
      张阿姨也赶紧接话:\"就是就是。趁我们大家都在,给我们展示展示,看你英文有没有进步。\"
      大家一脸求救的表情看着硚长晨,拜托她赶快结束这场座谈会,让大家赶快吃饭吧。硚长晨叹了口气,她真的不喜欢这种像看海狮顶皮球一样的眼神,不喜欢像卖艺表演一样,还是表演说英语。
      忍了十九年,好不容易成年了,而且妈妈娘娘都不在,作为一个独立的成年人,是时候解放自己心中的种种怨气了。她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早就想替小时候的自己口出气了。要学会勇敢地为自己发声!不是让她说英语吗,那就说吧——\"All right.I happen to have a lot of things to tell you.I\'m not a clown who can always be there to perform for you.And I’m not live for you to judge.Actually,I really don’t like the way you talk and evaluate,which makes you so profane.I respect you for you are elder than me.But whatever I am is none of your business. Even though my life is in a mess,I still like the way I am.Oh!And I’m the best by the way!”
      不知道为什么,硚长晨从小就能讲一口很地道的英语口语,可能是从小迪士尼美剧什么的看的比较多,受了电视的熏陶吧。
      ——看电视才不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她的语速很快,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十几年的心声,趁机彻底告别了小时内向不敢表达的自己,感觉前所未有的畅快和解脱。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勇敢了,也许是焦阳那件事壮大了她的内心。从那以后,她便更加笃定地坚守自己心中的正义。她也不知道这样的执着是好是坏,但还是那句话,不管境况如何,最起码要先守住心中的那个最纯净的底线,那是每个人心中的信仰,是不论何时何种后果,都不能泯灭的善意和初心。
      至于....那个让她一想起就后背发凉的晚上,不管有没有发生,就让它成为焦阳永远的秘密吧。有些事,还是让它静静地沉在地底,等待周围的土壤随着日月更替而一点点腐蚀,让它就此在地底溃烂,分解,不要再深剖出来破坏表层的平静,让曾经的和谐变得满目疮痍。不管她想要隐藏的背后有着怎样的眼泪,起码人前,她还是那个最自信的焦阳。

      周围人瞪着不可思议的眼睛看着她,阿姨们更是听懵了。大厉害果然不是吃素的!硚长晨在心里暗暗给自己了一个巨大的拇指。
      何忆齐意味深长地笑了,动画片电视里的热血主角对她还真是影响匪浅。

      “怎么这么长一串啊,确实不错,跟我们听的老外说的差不多。不过都是什么意思啊,给我们大家解释一下吧。\"
      硚长晨尴尬了,正想办法解释,被艾煜阳抢了先:\"晨儿的意思是,这个汤非常好喝,阿姨你们快尝尝吧。\"
      阿姨们各盛了一碗,抿了一小口:\"味道一般嘛。晨晨你还真是,连吃的水平都这么一般,让阿姨们怎么说你好。\"
      大家彻底败了。硚长晨最会的吃都遭到了鄙视,他们还能说些什么好。

      这顿饭吃的大家身心俱疲,第一次感觉吃饭时一件如此累人的事情,他们挤着笑脸送走了阿姨们,一群人瘫在操场的地上。
      余一biang突然坐起来:\"听说今天食堂有土豆焖饭....\"
      他们突然来了精神,饿狼般一下子站起来向食堂冲去。
      大家吃得狼吞虎咽,吃着笑着。艾煜阳大咧咧地抹掉肖雨扬脸上的饭粒,硚长晨要不是有何忆齐递来的她最爱的橙汁也早就噎过去了。
      原来没有包袱尽情吃饭的感觉这么幸福。

      ——何忆齐,我第一次请别的大人在酒店吃饭,面对那么多美食却无所适从,第一次吃完所谓的大餐不仅更饿,而且精疲力尽,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一种饭局可以让人吃的这么不轻松。
      这是迈向大人的必然过程吗?怎么这么不容易啊。——大厉害。

      尽管彭不染余一biang他们说没有人会收,说她太理想太童话,硚长晨还是坚持把打包的一大桌干净的饭菜送给了路边的乞丐,乞丐难以置信地收下这份礼物,笑着连连道谢。那对老夫妻满足幸福的笑暖化了他们所有人的心,也无形中改变了什么。
      所以啊,北京之大,总会有人需要这些我们视若平常的食物。我们所不在意的,有时往往正是别人所渴望而不可得的。这份给予的幸福,绝对比在餐桌上勉强吃下的要难忘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