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孽》叶之清晓

2、(一)

　　（一）

　　沈旭峰满脸的暴怒，摔破身侧的青花瓷：“十二年了，都十二年了，为什么昌珉到现在还什么都学不会，以为就几招花拳绣腿就能打败孽了吗？”

　　白欺霜双手护住在她怀中不断颤抖的幼子：“峰哥，珉儿他自小体弱……”

　　“你给我住嘴，慈母多败儿，我看就是你宠坏了昌珉。”沈旭峰一甩手，白欺霜纤弱的身子便摔向了一边的红木桌，碰红了额角，但沈旭峰却一点愧疚之情都没有，“来人呀，把昌珉带走，在没有学会飞驰十三式之前不许让夫人探望。”

　　闻言，白欺霜不顾晕眩的身子，连忙爬过去紧紧扯住沈旭峰的衣角：“不，峰哥，不要，珉儿是我的命根呀……”

　　沈旭峰像甩什么毒蚁般甩开她的手，未曾瞄过她一眼，大步离开了这屋子。

　　沈家堡的后院，武林众高手皆集中于此，而目的自然是教沈昌珉绝世武功。

　　只见一道瘦弱纤细的身子，或出拳，或飞踢，招式虽然是做对了，却不见有一点的力道。

　　“这该如何是好？”

　　“赎竟然是这般弱小，那么相对，这孽一定是强大无比了。”

　　“这，该是如何打败魔教呢？”

　　众人窃窃私语着，站立在中央的瘦弱男孩，一张白皙清秀的脸蛋因为练功而变得通红，清透的大眼因为无助而有些湿润泛着点点潋涟漪，似一头迷失的麋鹿般惹人怜爱。但正是这一幕，看在沈旭峰的眼里，竟然刺眼的紧，身负拯救天下重任的“赎”怎么可以长成这般嬴弱呢？

　　看着沈旭峰额上青筋暴起，沈昌珉终于隐忍不住，后退了几步，皓齿紧紧地咬住下唇，泛出点点红丝，竟然透出了一丝妖娆的光芒。但，当时所有的人只是恨铁不成钢，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也注定了武林之后的风风雨雨。

　　拖着一身的疲乏酸痛，沈昌珉躺在床上有些泫然欲泣：“娘亲，珉儿好想您。”自那天起，他已经有整整一个月没有见到白欺霜了，再没有人会给他温暖的怀抱，所有的人都是冷冷地看着他，逼着他练武，练武，练武！他真的有努力呀，可是每次总是下盘不稳，甚至是苦练了近十年的内力，皆入沉入大海般，丝毫不见建树。想起父亲冰冷失望的眼神，他的心中一痛。自小，父亲便没有对他笑过，娘亲说，因为父亲对他的期望太大，所以他一直在努力着，希望自己能达到父亲的期许，不为什么“赎”，什么“孽”，他只是单纯地想要看到父亲对他微笑，会搂乱他的发，亲亲他的脸。但，他实在是个无用的人吧，父亲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起来，连带还伤了娘亲，想到了娘亲渗着血丝的额角，心狠狠地揪痛了一下。

　　翻来覆去大半夜，依旧仍无一丝的睡意。沈昌珉便掀起了绸被，着着白色的中衣，睁着泛着红血丝的眼睛，带着一丝无助，一丝迷惘，定定地看着窗外皎洁的那轮明月。

　　而穿着夜行衣的了个冷傲少年看到的便是这震撼人心的一抹，明明长着一张惹人心怜的稚颜，气质却清明似月中仙子，周身被幽晕的银光所笼，双眼微眯，竟在不自觉中透露出绝代风华。

　　少年心中一惊，这人日后必会成为他最大的阻碍。紧握手中的赤焰宝剑，杀气顿时从他的周身沁出，冷冷的，透着寒意。

　　那少年便是魔教少主金在中。从他出身开始，便被冠上了“孽”之一称，但又如何，他就是妖孽，生来便注定要毁天灭地。而对于“赎”他也派人细心留意过，听魔门的人说着，他是如何的柔弱无能，相较同龄的自己，简单是天壤之别，因此，他也便不把“赎”放在了心上。而今天只是突然的心血来潮，竟让他看到这天人般的一幕，心中竟是从未有过的汹涌澎湃。体内浮起一抹极强的杀意，王遇王，必有一死。

　　沈昌珉只觉周遭的空气一窒，回头一望，竟见一黑衣的少年，持剑抵着他的颈项，剑身泛着幽幽的红光。

　　这一转身，一回眸，金在中只觉得自己如同被愚弄了般，什么清傲，什么气势竟然通通从沈昌珉的身上褪下，一切只如他自己的幻想般。随之涌上心头的，竟是一抹失落，金在中连忙甩头想甩去这抹异样。

　　沈昌珉有些害怕，却下意识地咬住唇瓣，并没有呼救。

　　这孩子真倔。金在中心中想到，却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是和这孩子一样年龄的“孩子”。

　　“你不求饶吗？”金在中挑起一道飞扬的斜眉，想要一剑砍了他的脑袋，但平时使用的得心应手，轻如薄翼的赤焰剑此刻却如有千金之重，怎么也挥不下去。

　　沈昌珉看了看金在中，那一个非常特别的少年，飞扬跋扈的剑眉，深邃幽冷的星眸，挺鼻薄唇，身上散发着他一直所向往着的王者霸气，但在那气焰之下，却有着一抹和他相同的孤寂。是啊，两个才十二岁的少年，即使之后如何在江湖上呼风唤雨，但此刻，他们也只是孩子而已，两样的需要别人去亲近，去关怀。但这两个在各自世界，被深深的期许着的孩子，又怎么可能被人当作普通的孩子去疼惜呢。

　　沈昌珉仍是默不作声，只是睁大了无辜的黑眸。他不是不害怕，也不是想逞英雄，更不是有什么对策，只是单纯的，不想再让他父亲给看低了，不想看到父亲失望痛恨的目光，所以他选择噤声。

　　金在中觉得气恼极了，仿佛一直是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般，又当他是看轻了他，所以正想不留情的挥剑之际，看到了一滴银光闪过，顺着沈昌珉稚嫩的脸颊滑过了他优雅的脖颈上，滴到了他的剑上。刹时，他像是被烫到了般，甩开了从来不离身的赤焰剑，神色复杂地看着沈昌珉。

　　而沈昌珉也是被吓了一跳，听着那声巨响，随即是金在中的低咒之声，便见他以驰电之速捡起落于角落的赤焰剑，消失于黑暗之中，动作一气合成，飒爽英姿，那身姿，真是让他好生羡慕。

　　在感到胸口传来阵阵的闷痛之时，沈昌珉才意识到了，他捡回了一条命。而这少年为何要杀他，又为何又不杀他，却是让他响破脑袋也无从猜测到那少年曲折幽徊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