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错》夏侯烦

2、遇见

　　没想到和谢司炎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是这样的场景。虽然我现在不是自己所期盼的淑女形象，至少也不该像这样失态，嘴里塞满了豆沙馅饼，满脸吃到美味的幸福痴呆相。现在，他就站在我的面前，看着我滑稽的吃相面无表情。在我和他小眼瞪大眼许久后，可能是过与尴尬的气氛憋断了我的理智神经，我居然伸出刚抓过饼的油腻腻的手，用嚼了一半的嘴巴含混不清地朝他打招呼：“HI，你也知道这家店啊。这里的馅饼很好吃哦！要不要来一块尝尝？”眼前的人怔了一怔，皱着眉头迅速推门而出。我透过饼屋的落地玻璃看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糟了，惨了，这回丢脸丢大了。”

　　我叫韩艾淘，26岁，毕业4年工作4年，拼命工作拼命工作，没有好好放过一次假，终于在1个月前爬上了财务总监助理的位子。上任那天我对老板提出了自从上班以来第一个要求，这个月12号是我生日，给我一个礼拜假算是慰劳自己这么久的努力。所以，我现在正一个人坐在鼓浪屿的BBC饼屋里，在馅饼和红茶中享受我的仲夏午后。目前状况单身，否则我也不会一个人。并不是长相难看或者脾气太臭，是因为一个很无奈的理由：身高。在这个智商和身高成反比的时代，写字楼里实在是很难找到几个身高过180的男人。就算偶尔碰见，大多是两种极端，不是瘦得杆子似的，就是肥肉一圈一圈。公司里有很多娇小可爱的女生，每次当她们要复印文件的时候，总是有很多满怀侠义之心的男同事跑去她们面前大献殷勤，而每当我捧着一大叠资料摇摇晃晃从办公室里走过的时候，却完全被他们忽略。为此刚开始我气了很久，到哪都没好脸色。渐渐地也想通了，就算他们贴过来难道我就会要吗？罢了罢了，何必和150的小姑娘去抢170的小伙子呢。一边想一边对着窗外发呆，老天，我仍旧相信你，总有一天你会把我的MR.RIGHT送来的吧，可千万别忘记了。
　　于是，当我在机场和旅行团的人汇合的时候，我真的感动得差点流泪。我们这个团是小团，加上导游总共只有7个人，两对夫妻，我，和谢司炎。180以上的个头，干净的短发，匀称的身材，虽然没有笑容，但是那脸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他笑起来必定是阳光的。书上说，旅行是寻找另一半最好的方法。原先我对这个说法嗤之以鼻，不过现在有这么个活生生的最佳选择摆在这里，感谢上苍，原来你真的听到了我的愿望。
　　我天生就是个乐天派，和人很容易混熟，也经常被朋友喊成“百搭”。等飞机的时间又漫长又无聊，我就和我的另几个旅伴闲聊起来，内容也就是些平时的鸡毛蒜皮娱乐八卦之类的事。谢司炎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我曾满怀期待地朝他那里看，希望他是在听我说话。但是看到他耳朵上的发梢下露出的耳机线，只能失望地收回视线。
　　“应该是个性格冷淡的人吧。”我心里这么想着。
　　办机票的时候导游乱了顺序，把虞姐和她先生老胡的座位拆在了过道两边，而我的座位刚好在老胡边上。虞姐边抱怨边眼睛不停地朝我手中的票扫来扫去，我笑笑，和虞姐换了票。虞姐和老胡顿时脸色放晴，直夸我是个心地好的姑娘。其实在导游□□的时候，我不小心瞄到虞姐旁边的座位正是谢司炎，坐邻座的聊会天很快会变熟的吧，我看着手里虞姐的票忍不住抿着嘴笑。谁知上机后，谢司炎居然除了听歌就是睡觉，和他打招呼根本不理我，连眼角都不往我这瞟一下。半个小时后，我终于放弃，转头看了看他撑着头望窗外的样子，虽然很好看，但是无反应先生我就算再会“搭”也没用。叹口气后闭眼睡觉，等游玩的时候搭讪好了，总能抓着聊天的机会的。
　　旅馆在厦门火车站旁边，谢司炎的房间在我对面。我和他即使出门的时候碰到，也仅仅停留在点头致意的阶段，没有丝毫进展。虞姐自从换票事件后和我关系越来越好，她私下里时常和我说起谢司炎。她说小淘你说为什么这么好看的男孩子要搞到这样生人勿进呢，我摇摇头说我也不可理解。谢司炎的话真的很少，像一座万年冰山。我和虞姐每次谈到他，都因为没什么好说的只能几句话就带过。越是这样，不知怎的，我对他越是好奇。所以我对自己说，韩艾淘，你和他正式认识的时候一定要很淑女，一定要在他那么冰的心里敲条裂缝。

　　可是，我现在心真的也很冰。今天的行程是鼓浪屿一日游，虞姐夫妻和另一对夫妻嫌7月的太阳太大，去了导游推荐的海天堂构喝茶听南音去了。本来他们有叫上我，可是那种咿咿呀呀的古调我怎么可能听得懂，又恰好手里有前一晚在书店买的手绘地图《走进鼓浪屿》，就谢绝了他们独自去找地图上面推荐的馅饼屋了。我明明看见谢司炎和他们一起进去了呀，怎么会出现在馅饼店，还恰好看见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完了，这下完了，别说淑女形象了，简直什么形象都没了。刚才就算要邀请，也该把嘴里的咽下去再说啊！一会还拿什么脸去见人啊！！！我兀自坐那捶胸顿足地后悔，吓得店员从玻璃柜后面跑出来问我是不是噎着了，我抬头朝他挤了个苦笑，摆摆手说没事没事。
　　7月的太阳真的很毒，早上时候的那份春光灿烂，和我现在的心情阴霍简直形成绝对反差。从馅饼屋出来，我在岛上瞎转悠，买了很多特产顺带多买了两份馅饼拿去送给虞姐她们，拜托她们一会回去的时候帮我把这些特产带一下。虞姐他们推了一会才笑嘻嘻地收下，临走前还嘱咐我年轻人不要怕太阳，玩得开心点。我点头说是，目送他们上了船。没看见谢司炎，可能他早走了吧，管他哪，看不见最好，省得我还得找个洞钻下去。
　　一身轻的我屁颠屁颠地跑到菽庄花园的海滩上，这才是海啊，那么蓝，虽然沙子不够软脚底有点痛。报了名玩水上摩托艇，在海面上风驰电掣间我似乎看见了谢司炎和我擦身而过。是我看错了吗？他居然在大笑，居然笑得这样开心。这好象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笑。我情不自禁地扭头想多看一些他的样子，背后教练一声“看前面！”把我的思维重新拉了回来。等从摩托上下来，鞋子都来不及穿，我拼命在沙滩上奔跑，寻找那个有高高个子的人。茫茫一片人，怎么找都找不到。不知道为什么，心突然很纠结，一拧一拧的，原本大片大片梦幻一般的云现在在我眼里，就像即将压下来一样让人窒息。我站在原地，拎着鞋子发呆。
　　“你的表情怎么那么惨烈？不喜欢海么？”身边忽然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
　　我惊讶地转头，谢司炎沾着海水的发梢一下子入了我的眼，他脸还带着刚才的笑，正玩味地看着茫然不知所措的我。我的鼻子不争气地酸了起来，眼泪终于不可收拾地涌了出来。
　　“喂喂，你别哭啊。别人都在看了，好了好了，先别哭了。”看到他瞬间变得手忙脚乱的样子，我却忍不住又“扑哧”笑了出来，笑归笑，眼泪还在掉，我想我现在的样子肯定很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