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暮朝朝》鮮小果

107、107：你喜欢我的模样

　　爱丽丝梦游仙境里，兔子抱着怀表一直在对爱丽丝说着快迟到了，快迟到了，它总是在看着时间催促着。
　　嘀嗒嘀嗒——
　　我好像听到了兔子在说：时间快到了。

　　*

　　虽然中途发生了那么一件事，但之后并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除了容词老师因为担心她而坚持要送她回家，沈念推脱了很久，最后被容词的一句她昨晚没回家给打败。
　　沈念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家的，这份不堪的情绪正如之前在沈谙面前时一样，甚至还要不堪，她试图去掩饰着那些东西。
　　哪怕容词并没有提出任何一句询问来。

　　沈念紧张地领着容词上了楼，楼梯道的感应灯随着她的脚步声亮起，偶尔有两层的灯并没有亮起，以至于那一层的楼梯都是黑着的。在这份黑暗之中，沈念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还有那平顺的呼吸声，有她紧张到不行的呼吸以及正在不安跳动的心脏，还有跟在她身后异常平静的容词。
　　沈念的手很湿，出了满手的汗，被手拽住的那一截书包带子浸满了她的手汗。

　　沈念拿钥匙的手微颤，许久都没有将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她闭上眼，彻底死了心，沈念将钥匙头对准钥匙孔插了进去，单手一转，然后推开了门。
　　屋里黑漆漆的一片，借着窗外的月光，屋里的东西隐约落到了沈念的眼中，她踏入半步，伸手去摸墙上的开关，寻了一会儿，沈念才把开关打开，黑暗的屋子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沈念看见了满地的狼藉。
　　吃完的零食包装袋，瓜果壳，零散的衣服，很多东西被丢的满地都是。

　　沈念的目光快速地从里面的那些东西上扫过，在确认了屋里的东西都很普通以后，那颗一直在不安跳动的心脏忽然落回了原地，她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跳着，最后的最后，沈念的呼吸归于了平静，沈念转过身，冲着站在她身后的容词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一个不太自然又稍显尴尬的笑容。
　　她说：“我一个人住，昨天没回家，地上的东西就忘记收了。”
　　不知道是在哪里听到的了，或许是在书上，或许是在电视上，人撒了一个谎后就要用更多的谎去圆这个谎，直到最后雪球越滚越大，变成自己也无法掌控的东西。
　　就像是现在，她编出了一个谎，然后需要用更多的谎去圆，而这些谎在紧急的情况下变成了极易拆穿的东西。
　　只要细究，那些曾经撒过的谎在这些个粗造劣质的谎言中都极其容易被戳破。

　　沈念依旧不安，不安地绞着自己的身后的衣袖，不安地等待着在目睹了她所不愿意被瞧见的容词的反应。
　　上楼时那些个不安笼罩在她的心头，哪怕是在开门前她做好了无数的心理准备，都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推开门看到的景象在那一瞬间推翻了沈念所有的恐惧，她被欣喜砸中，以带着赌博的心理说出了对于时下的解释。
　　如果可以选择，沈念依旧不会选择坦诚，她只想把自己的肮脏与不堪藏起来。
　　不想成为他人的闲时话题，也不想看到那些怜悯的同情的眼神。
　　那会让她觉得不堪。
　　是无法洗刷的屈辱。

　　“你早点休息，老师先回家了。”
　　好在，这个老师意外的宽容，她并没有发现沈念的谎言。
　　好在，这个世界对她还是有着一点点的怜悯的。
　　让她不必将自己的不堪都揭露在外人的眼中。

　　“好，老师慢走。”

　　沈念的伪装到容词走下楼后消失的一干二净，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沈念双手捂住脸，慢慢地曲起双膝。
　　她保持这个动作很久，一直待到了双腿发麻，沈念才慢慢地放下了腿。
　　她是不幸的。
　　可她又是幸运的。
　　哪怕有着那么多不幸存在，沈念依旧幸运的维持住了自己那可笑的自尊心到了现在。

　　她扶着墙缓慢站起，每走出一步都感觉到了脚板传来的不适应，双腿的知觉逐渐恢复，沈念这才将地上的东西清理干净。
　　把垃圾丢了，把桌上擦了地扫了，转头去洗了澡将所有的衣服都洗完晾晒之后已经是三点多了。

　　将最后一件衣服抖开晾晒，沈念关掉了客厅的灯，抱着书包回了自己房间。
　　她去看过主卧室，里面乱糟糟的，还有发霉的气味，沈念没有动，甚至连打开窗户通风透气这种简单的事情也没有做。
　　这份没有动并没有持续太久，沈念还是动了起来，她将地上的垃圾，那些散落了一地的零食渣扫了起来，又将床上和地上的衣服分别捡了起来。
　　她想直接推开衣柜然后把衣服塞进去，不想叠好，像做一个可以随意对待这些东西的人，不需要太认真，随意一点就好。
　　可最后沈念还是跪在了床边，将衣服一点一点地折好放进了衣柜里。

　　她听到秒针在走动的声音，咔哒咔哒，一下又一下。
　　沈念抬起头，墙上的时钟落入了她的眼中，再有一个半小时天就快亮了。
　　再有一个半小时她就该洗漱换衣服然后上学去，重复每一天的生活。

　　沈念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自己抱着的衣服，她咬着下唇，微微张开了嘴，她低喘着气，似是疲倦，似是不甘。
　　沈念合上了衣柜的柜门，她关掉了房间的灯，退了出去，走向自己的房间。

　　合上门的时候，沈念感觉声音全都被关在了外面，世界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下来。
　　时间好像停止不动了，沈念没有再听到那道咔哒的声音了。

　　同学们总说爸爸妈妈们不在家的时候很自由。
　　沈念觉得她们说的是对的。
　　一个人很安静，过分静谧的世界会让人感到恐慌，但沈念很喜欢这种静谧。
　　让她恐慌的是杂乱的声音。
　　来自从小到大在她耳边挥之不去的那份恐惧。

　　她跪在床边，将书包里的书本一一拿出摊开放到床上，还没看上几个字，疲惫的身心都朝着她发出了抗议。
　　沈念拍了下脸，晃了晃脑袋，企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她昨晚没怎么睡，白天上课也不敢睡，一直撑到了现在，她有些撑不住了。但是不能睡，她还有好多的事情要做。
　　阵阵的困意席卷而来，让沈念的大脑无法思考，视线也跟着变得模糊了起来。

　　要清醒，要清醒。
　　她还有好多没做。
　　没做……

　　*

　　沈念没有来学校。
　　抵达教室的第一时间沈谙就看向了沈念的座位，那里还没有人来，是迟到了吗？
　　她想着。
　　这两天沈念好像一直在迟到，之前是在第一节课才来学校的，现在第二节课都要结束了沈念还没有来。
　　第三节，第四节，早上的课结束，进入到午休，沈谙依旧没看到沈念。
　　她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没来学校？生病请假了？
　　还是……
　　她身上的那些伤口。

　　沈谙还记得，但她不敢问。
　　她问过了，但是沈念不愿意说，她怕过度的追问会让沈念不舒服，所以沈念说那是她摔伤的，沈谙愿意去信，哪怕这听上去是一个假到不行的虚假谎言。

　　一到午休，沈谙就跑去了办公室，办公室的老师都在摇头说不知道，沈念没有请假，她似乎是旷课了。
　　旷课这个词和沈念不太相符，印象中沈念是个好学生，乖乖女，每天按时上课，放了学就乖乖回家，从来没有过这样子违背规矩的行为。
　　“我下午没课，待会我去她家看看吧？”说话的是美术老师容词，那个奇奇怪怪的老师。
　　“我能一起去吗？”沈谙犹豫着提出了自己的请求。
　　容词看向了她，在沈谙忐忑不安的时候，容词忽然笑了一下，沈谙不安的心落回了原处，然后她听见容词说：“沈谙同学下午还有课吧。”
　　沈谙：“……”

　　最后的结果是沈谙乖乖回去上课。
　　结果并没有乖乖，沈谙逃了课，她不是什么好学生但也不是会天天逃课爬墙的学生。
　　沈谙听白虹说过，学校西边的墙的防护网损坏挺久了，可能是因为比较偏僻，学校并没有发生也没有去修补，知道的学生也不会去告诉学校那里坏掉了，因而很多学生出去都是从那里爬墙出去的。

　　这是沈谙第一次干。
　　她从老师那里的档案里看到过沈念的家庭地址，只要出了学校她就可以直接去沈念家找她。
　　这是一件对于她来说有点疯狂的事情。
　　为了一个人下午逃了课，跨越半个城区就为了知道她为什么没来学校。

　　一般会有人这么做吗？
　　在爬上墙，看着跳下去至少有着两米多的距离，沈谙不由得这么想着。
　　会有人这么做吗？
　　就算是有，那么他们又是怎样的关系呢？
　　她和沈念又算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被暗恋者和暗恋者的关系吗？

　　沈谙跳了下去，她的运动量不大，她也不是什么运动型的女生，这种高度对她来说存在一定的难度。
　　她没摔伤，但是她崴到了脚，脚踝那里的扭伤正在朝着她发出疼痛的警告。
　　沈谙蹲在地上好一会儿，她用手按着自己的脚踝，半天那份疼痛都没消下去，她慢慢，慢慢地站了起来，然后一点点迈开了脚。
　　疼痛刺激着她，脚板贴落的那一瞬，沈谙的脸色一变。

　　作者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