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暮朝朝》鮮小果

104、104：你喜欢我的模样

　　斑驳的光影落在了地上，我伸手去挡住它，那些斑驳的痕迹落到了我的手上。
　　我抬起头看向了天，穿过那些缝隙，是光。
　　我闭上了眼，抬手挡住了光。

　　**

　　食物的香气从门下的缝隙传了进来，在床上缩成团睡觉的沈念轻颤了下眼睫毛，她缓缓睁开了眼，床头的时钟落入了她的眼中，沈念的大脑稍微迟缓了那么一下，她跳下床，拎起地上的书包往外跑。
　　出了房间，馨香更盛，沈念听见了厨房传来了几声笑声。
　　她犹豫了下，脚步跟着慢了下来，女人端着餐盘从她面前走过，见她傻站着原地，女人从她招了招手，同时露出了一个让沈念陌生的笑，“念念快来，吃完早饭再去学校。”
　　沈念没有动，她看着正对着温柔笑着的女人，转头看向了桌上摆着的食物，热腾腾的食物上正冒着热气，那是她刚刚做好的东西，沈念听到厨房里转来些东西，高大的男人端着盘子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他从沈念的面前走过，将餐盘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搂住了女人的腰，他温柔地看了眼女人，又看向了沈念，他也在说：“念念，来，吃早饭了。”
　　沈念一动都不敢动。

　　“沈念？”
　　“沈念？”
　　“沈念？”
　　妈妈不停地在她面前喊着她的名字，沈念迟疑地抬头看她——

　　落入眼眸的是一张熟悉的脸，沈念恍惚了下，涣散的记忆逐渐回笼，沈念冲着她露出了个温柔的笑容，她单手撑起自己的身体，询问着：“怎么了？”
　　面前的人好似在犹豫，沈念起了些想要逃离的心思，心思刚起，便听她说：“沈念，你最近是不是一直在躲我。”
　　听上去像是质问，可更多的是肯定。
　　她十分肯定自己问出来的问题是事实。
　　沈谙其实犹豫了很久，最近她一直都逮不到和沈念单独相处的机会，沈念的身边总是有人，她成绩好，对于问她学习的同学总会很温柔地回答。
　　很多人都喜欢往沈念身边凑。

　　沈谙都从白虹口中听到了好几个说毕业后就表白，有班上的男同学，其他班的男同学，被白虹特别点名的是关之。
　　这个名字沈谙很陌生，在白虹的解释下她才又想起了这个人。
　　十年前她喜欢的对象，十年前喜欢沈念的人。
　　在十年后的她回到这里的时候，她好像还因为关之的原因在欺负沈念。

　　她真不太记得那个人了。
　　过去了十年，十年以前的人在她看来其实很幼稚。
　　况且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更重要的是现在，她觉得沈念在躲她。
　　明明沈念见到她会打招呼，明明沈念每天都会对她笑。
　　可沈谙就是觉得沈念在躲她。

　　从两个星期前一直到现在。
　　她们甚至连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过。
　　这样太明显了，明显到沈谙都觉得不对劲了，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是不是她做了什么让沈念讨厌的事情，是不是沈念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子的许多念头萦绕在沈谙的心头上，一直盘旋。

　　“没有呀，你怎么会这么认为？”沈念脸上的笑容加深了许多，睁着一双无害的眼看着正在质问着她的沈谙，一张脸上没有一丝一毫不对劲的表情。
　　沈谙感觉到了无力，面对沈念的拒不回答，她知道沈念有问题，可沈念不说不配合她什么都没办法做到，不知道沈念出了什么事情，所以也没办法帮上沈念什么忙，这份无力让沈谙很不开心。
　　“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有呀。”

　　人在假装的时候，总是会用着异于常态的表现。
　　就像是现在，沈念的每一句回答上都刻意的带上了撒娇的语气助词。
　　她很不对劲。
　　不对劲到沈谙觉得慌张。
　　很害怕，害怕到不知道该怎么来处理目前的情况。
　　“沈念……”她说着，沈谙想明明她是个成年人，明明她的心智比沈念成熟，为什么还会因为一个孩子的反复无常而觉得无力呢？
　　没人能回答她。
　　只有她自己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沈念一点都不想和沈谙对上，她说：“马上就要上课了。”
　　沈谙没有动，哪怕是上课铃响，所有的同学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沈谙也没有要回去的想法。这让沈念有了一点点的为难，“沈谙，不可以打扰其他同学上课。”
　　沈谙没吭声，沈念都快以为她是不是真的打算跟自己耗在这里的时候，沈谙突然回了座位，沈念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忽的落回了原地，带了几分的轻松又带了少许的失落。
　　说不清道不明。
　　她明白那是因为什么，可也明白那是不该有的想法。
　　老师走了进来，沈念翻开了课本，坐的笔直。

　　晚上下课，同学们结伴出了教室回宿舍，只有沈念一个人要回家。
　　沈谙将书本往书包里一塞，追上了半只脚都走出教室的沈念，她一手拽住了沈念的胳膊，她还没说话，抓到的那一瞬间她听到了沈念极其轻微的啊的一声，像是吃痛声。
　　沈谙一愣，她转而抓向了沈念的手腕，在外边离开的同学的异样目光之中，沈谙将沈念拉向了离她们最近靠向门口的座位，沈谙强制地按住了沈念的肩膀，让她坐了下去。
　　她在沈念那慌张的目光中扒开了沈念的袖子。
　　那一直以来都被长袖遮盖，从来不会露出来见人，不管是秋冬还是春夏，她依旧都穿着长袖见人的胳膊出现在了沈谙的面前。
　　沈谙听见了沈念慌张又害怕的一声：“不要——”
　　那是十分绝望的一道声音。

　　沈谙看见了她的手臂，她的手很白，可能因为一直都是穿着长袖的原因，被藏起来的手臂捂得很白，不管是谁，将手好好捂上几年都会看到它与身体其他部位不同的肤色。
　　沈念的手很白，白到吓人。
　　因为在那只洁白的手上有着一道道的伤痕，凝成了血痕留在上面还没有消下去的伤痕，有新有旧，最新的是还透着点点的血色，只要再深几分这道伤痕就会出现血迹。
　　“谁打的？”沈谙问着。

　　沈念却摇着头，喊着不要，沈谙的目光接触到她眼中的恐惧时，手上抓着的力气不禁松了几分，她这一松手，沈念立马推开了她往外跑去。
　　沈谙一个不察被她推到，后腰结结实实磕上了摆置在她身后的课桌，沈谙被摔得个正着，余光瞥见沈念已经逃出了教室的背影，沈谙哎呦一声大声叫了起来。
　　那个逃开的背影停了下来。
　　她犹犹豫豫的，僵持了很久，实际上现实也不过才几秒的时间，沈念转头走了回来。
　　她低着头，沉默地将沈谙扶了起来，换在平时沈念一定还会问一声：有没有摔到哪里？痛不痛？
　　可是今天什么都没有。

　　因为她刚刚做了那样子的事情，她发现了沈念藏在了衣服下的秘密。
　　初中三年到现在，沈念从来没有穿过长袖以外的衣服，她一直说自己的身体不好，畏寒，哪怕是在大夏天沈念也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对于一个小姑娘来说，在周围人大夏天换上了短袖她还是穿着长袖成为了这些人里面的异端，时常接受着来自他人的询问，她是要怎么样才能坦然地笑着说身体不好。
　　沈念将自己的伤口藏了起来，用一个借口，将身上的伤口藏得严严实实的。
　　是什么人在伤害了她之后会让沈念需要用到这种借口来维持这显然立不住脚的谎言。
　　而她们也确实像极了傻子，这种显而易见的谎话，在沈念十年如一日的重复之中变成了真实。

　　“沈念，对不起。”沈谙说着，她的目光紧紧地贴着沈念的脸，沈念没有看她，哪怕是在她说话的时候，沈念也没有看她一眼，她甚至是没有表情的，沈谙没有看见她哭，没有看见她露出难堪的表情，她平静的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除了一开始的那一声绝望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回去了。”沈念松开了手，她冷漠十足地说了一句。
　　她们之间好似被一条河流隔开，原先那一点一点悄悄拉近的距离在长达十几天的冷淡之后被逐渐拉开，在今晚的事件之后达到了顶峰，这一个学期以来的关系亲密好似都成为了泡影。
　　如果不抓住，如果任由沈念这么离开的话。

　　沈谙没法想象。
　　她叫住了沈念。
　　“沈念！”

　　沈念没回头。
　　沈谙大声地哀嚎了起来：“我受伤了，你不能不管我。”
　　沈念像极了个无情的人，走出去后就没有回过头。
　　沈谙不依不饶地喊着：“我腰好疼啊，好像骨折了。”
　　“我还这么年轻，以后那么漫长的人生都要因为腰的问题坐在轮椅上了。”

　　沈念走了。
　　她没有回过头来看过沈谙一次，哪怕沈谙知道自己的叫唤声都是假的，她依旧感觉到了一点难过，哽在心口无法说出口的难过。
　　她单手揉着腰，捡起了先前被丢到了地上的书包，刚一捡起来，她就看到了一双鞋，被主人擦得很干净但能看出已经很旧了，边缘还被自己重新上过胶的痕迹。
　　沈谙抬起了头。
　　冷漠无情的沈念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问着：“疼吗？”
　　沈谙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她说：“疼！”

　　猜到了嘛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