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宝钻]罗迷莫斯》懒柿饼子

113、第一百一十三章

　　什么突然有事来不了了，这种明摆着搪塞人的话别说罗迷莫斯不会信，就连格洛芬德尔也能一下就能猜出他们是在打什么主意。罗迷莫斯知道泰尔佩林夸是好意，可是撮合人也不是这么个撮合法，本来罗迷莫斯和格洛芬德尔两个人碰在一起没立刻打起来就很不容易了，这时如果中间能有个人两头打圆场可能情况还不会太尴尬，凯勒布理鹏倒好，恨不得他们两个下一秒就能握手和好似的。现下来这么一出，格洛芬德尔恐怕要直接起身就走了。
　　罗迷莫斯悄悄用余光瞄了格洛芬德尔一眼，见他一时还没什么反应，好像也是在思索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现在这个时间，这里也没什么吃的了。”罗迷莫斯没报什么希望地开口，“你想出去走走吗？”
　　结果没想到格洛芬德尔竟然只略想了想就爽快地同意了，这倒着实出乎人意料之外。

　　临出门前，罗迷莫斯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
　　“你介意我用现在这个样子跟你出去吗？”她问，“因为我觉得你应该也希望能尽量低调一些，原来那副相貌太招摇了。不过如果你更习惯‘兰玟’，我也可以变回去。”
　　她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打定主意，如果格洛芬德尔真想让她变回去，她就当即找个借口马上溜走。
　　中午和凯勒布理鹏的闲谈结束后，罗迷莫斯对自己和格洛芬德尔那剪不清理还乱的关系也的确又思考了一番，虽然按情理来说，她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再奢望和格洛芬德尔还有修复关系的可能了，但就算说这是自欺欺人的幻想也好，她又好像确实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证明格洛芬德尔对她还存有些许情谊。
　　格洛芬德尔是个重感情的人，这点罗迷莫斯很清楚，但她和格洛芬德尔之间真有什么感情吗？即使有，怕也只是单方面的，罗迷莫斯认识的格洛芬德尔自然是真实的格洛芬德尔，但格洛芬德尔所了解的罗迷莫斯却仅限于“兰玟”而已。罗迷莫斯总疑心，就算到了现在，格洛芬德尔一直以来苦苦追寻不放——所谓“不放弃”的，也只是那个漂亮的哑巴姑娘的幻影罢了。说来这也很可笑，她竟然还要嫉妒一个由她自己创造出来，现实中根本不存在的女人吗？
　　对于罗迷莫斯丰富的内心戏，格洛芬德尔大概一无所知，他只歪过头瞥了罗迷莫斯一眼，说：“我无所谓，你怎么方便就怎么来吧。”
　　他果然一点也不在乎我，我完全变了个样子他都无所谓，罗迷莫斯想。

　　无论是罗迷莫斯还是格洛芬德尔，都是第一次来到佩拉基尔，谈不上谁更熟悉这里一点，两个人也并不交谈，只是沿着佩拉基尔的中心大道漫无目的地并肩而行。虽然此时的季节已是夏秋交接之际，空气中却依然弥漫着丝丝暑气，被太阳曝晒了一整天的石板路也从脚底向上散发着暖烘烘的温度，但从西海岸处不断吹来的带着丰沛水汽的海风却又十分凉爽怡人。这本该是一天中最适合放松漫步的时候，然而放眼望去，街上却全是在忙碌了一天后匆匆往家赶的行人，更显得他们两人的脚步格外慢悠悠的。
　　一路从街头溜达到街尾，见格洛芬德尔还是一言不发，罗迷莫斯先忍不住了：“所以……没有一家能让你中意吗？”
　　“什么？”格洛芬德尔有点迟钝地回应道，好像是刚从一场沉思中回过神来。
　　“餐厅啊，我们不是在找吃饭的地方吗？”
　　“哦，对。”格洛芬德尔叹了口气，“抱歉，我刚才一直在出神，没注意看。你要是看见了什么想吃的东西，告诉我一声不就行了？”
　　罗迷莫斯摇摇头：“我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格洛芬德尔顿了顿：“你总是这样。”
　　罗迷莫斯不知道刚才这句话怎么就惹毛了他，让他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不过严格来讲，其实吃饭这件事对你而言本身就是多余的。”格洛芬德尔斜眼瞟向她，“以前几百年来坚持三餐不断，倒还真委屈你了。”
　　罗迷莫斯一愣，有些尴尬地哂笑道：“这……偶尔吃吃东西，感觉其实也不错。”

　　在一切还未来得及发生前的和平日子里，格洛芬德尔不止一次埋怨过兰玟吃东西太少，难怪从小到大总是一副瘦瘦弱弱的样子（至于发现看起来弱柳扶风的小姑娘抡起锤子一点不含糊那就是后来的事了），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故意不给人饭吃呢。
　　一开始，格洛芬德尔还想过是不是自家厨娘做的菜不和兰玟的胃口，或是兰玟身为泰勒瑞族精灵不适应诺多精灵的素食，不过在把各大领主乃至图尔巩的厨师全都借了一遍，各种菜色佳肴轮了一圈，格洛芬德尔自己都吃胖了三斤后，兰玟的口味偏好却依然是个谜，她没有挑食不吃的东西，但也没什么能让她忍不住馋嘴多尝哪怕一口，就好像她的舌头完全是个摆设。
　　兰玟的毫无偏好性并不仅仅表现在食物上面，不如说，格洛芬德尔一度都要觉得他带回家的其实是个长成真人模样的木偶了，因为兰玟几乎毫无欲望。衣食住行上面向来是旁人给什么，她就拿什么，从来也不挑，什么都说好，如果说她就是对物质上的东西清心寡欲也就算了，为人处世上也是这般性格才真让格洛芬德尔头疼。平日里见谁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仿佛和谁都相处得来，又偏偏和谁都不交心，就算是和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格洛芬德尔家中的帮佣还有伊缀尔、埃克西里昂等人，也是和睦有余，亲密不足，格洛芬德尔怀疑也就是看在住在自己家的份上，兰玟才会对他多赔两个笑脸。
　　所以谁又能体会到当格洛芬德尔在梅格林的工坊中撞破兰玟的秘密，发现她隐藏在古井无波的表面下的激情与个性的那一瞬间时内心的激动和惊艳呢？

　　不过以前所有的奇怪之处现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迈雅无需进食本来也很正常。格洛芬德尔收回目光，轻声叹了口气：“那就按原路返回，重新再到处看看好了。”
　　于是两个人又从街尾，晃晃荡荡地往街头走去，偶尔为了避让路上的车马行人，胳膊和肩肘蹭到一起，便又立马分开，一路上依旧沉默无话。有些事彼此心照不宣，大概明白个五六分就很好，既无需全懂，两个人此刻也不想去深究，哪怕现在的风平浪静是只能维持一时的假象，又何必着急去打破呢？
　　佩拉基尔是个非常繁华的城市，这里又是整座城市中最热闹的一条大街，街道各式各样的小店到处可见，还未打烊的也有不少，但似乎又都大同小异，能让人眼前一亮的寥寥无几。
　　直到格洛芬德尔和罗迷莫斯快要把这条街又从头到尾遛完一边时，罗迷莫斯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听见了吗？”她问，格洛芬德尔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比了个嘘的手势，“仔细听。”
　　格洛芬德尔依她所说地去做了，这时他也听到了那声音，是从远处传来的一阵轻微乐声，音量本就不大，又混杂在四周喧闹的人声和海风拂吹的声音中，就算是精灵也必须注意力非常集中才能听到。不过即使只是似有若无的一小段旋律，就已经足以抓住所有听者的耳朵了。
　　“我在努曼诺尔待了十年，还从没听过有人能弹出比这还美妙的音乐，就连我们剧院里的首席演奏家都要差得远了。”罗迷莫斯啧啧称奇，“不，别说人类，就算精灵里我也找不出几个人的琴声能与之媲美的。”
　　“你想去找找看吗？”格洛芬德尔问。
　　罗迷莫斯犹豫了。她喜爱一切优美的事物，尤其是在歌剧院里待了十年后，天天耳濡目染，对原本并不是她最爱的音乐艺术的兴趣也大有增长，眼下说不想去看看肯定是假的，若不是现在正跟格洛芬德尔在一起，恐怕早就变只鸟直接飞过去了。
　　“算了，时间不早了，先找地方吃饭要紧。”但最后她还是说道，“你看见想吃的了吗？”
　　格洛芬德尔一句废话也懒得说了，伸手抓住罗迷莫斯的手腕，直接拽着她大步朝西边就过去了：“走吧。”
　　“欸？去哪？”罗迷莫斯一开始还懵懵的，直待到发现格洛芬德尔走的方向不对，整个偏离了大道后才反应过来，“不吃饭了？”
　　“一会儿再吃。”
　　“一会儿太阳下山，餐厅酒馆就都该关门了。”
　　“那也饿不着你。”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好歹？”罗迷莫斯小声嘟囔。
　　“这话你好意思说我吗？”格洛芬德尔反唇相讥。

　　两人这次倒是不沉默是金了，一路上拌嘴就拌了个没完，要不是后来为了循着声音找人才安静下来，没准能吵上一路。
　　那声音就像蛛丝一样又轻又柔，几不可闻，就连罗迷莫斯和格洛芬德尔这样耳聪目明的都几次险些跟丢，但每次两人以为已经跟丢了时，抒情的音乐声又会再次出现，牵引着他们拐入一条街巷或胡同。
　　最后他们终于找到了琴声的源头，那是一处沿着海边悬崖建造的二层建筑，地处偏僻，打眼一望除了他们俩再看不见第三个人。房子倒装得很漂亮，白墙蓝顶，此时被夕阳的余晖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金光，二楼有一个很大的露台。正门大敞开着，旁边挂着一个小木牌子，竟好像是一张简略的菜单，屋里也的确摆着几张桌子，但没有一个顾客，只有悠扬的音符不断从里面飘出。
　　罗迷莫斯和格洛芬德尔对视了一眼。
　　“这还是家餐厅呢？开在这种地方一天能来几个客人？”罗迷莫斯有点好笑，“不过也幸好没建在闹市中心，否则这么美的音乐就要被白白糟蹋了。”
　　“反正本来也要找地方吃饭，这下倒是正好。有人难得对吃上心一次，快先请吧。”格洛芬德尔揶揄道。
　　罗迷莫斯瞪了他一眼，但她蹦上台阶的轻快脚步暴露了她心里的愉悦，刚一迈进门内，罗迷莫斯便立刻扭头朝音乐奏响的方向看去，然而令她失望的是，那天籁是从一道屏风后传出来的，奏乐的乐师依然不见人影。
　　她朝屏风那边走去，然而刚走了两步，用白色头巾扎着头发、留了两撇小胡子的餐厅老板就里神出鬼没地不知从哪钻了出来，满脸笑容：“您是来用餐的吗？请到楼上坐吧。”
　　“啊？不用——”罗迷莫斯一开始还想推脱说楼下就挺好，奈何那人实在太过热情，一通叽里呱啦的欢迎话下来，连拖带拉地就把她带到了二楼的露台上，还颇为自豪：“像我们这儿这样能一边用餐一边看海景的地方整个佩拉基尔仅此一处，您可真是来对地方啦。”
　　等罗迷莫斯回过神来，她已经稀里糊涂地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了，手里还被塞了一张菜单。最可气的是格洛芬德尔，明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也不帮忙说话，光在一边看热闹。
　　“能有这个胆量和本事把你推搡来推搡去的人，我哪敢多说话？”他还借此来嘲笑她。
　　罗迷莫斯悻悻地哼了一声，不过既然已经落座，她也就不准备再强行要求换位子了。平心而论，那餐厅老板并没说谎，楼上的风景的确令人心旷神怡，优美程度和楼下的乐声可称不相上下，只是大海和夕阳年年如此，日久不变，如此美妙的乐曲却是可遇不可求。

　　店老板还在一边殷切地等着他们点单，罗迷莫斯在心里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一目十行地快速扫了一遍菜单。
　　格洛芬德尔很快就点好了他的菜，一例用牡蛎和奶油煨出的汤，一大份蔬菜沙拉，还有一小份粗麦面包。而罗迷莫斯显然就没法做到这么爽快，两眼盯着菜单，双眉紧蹙，好像如临大敌。
　　格洛芬德尔也不催她，好整以暇，倒要看看她能点出什么花来。
　　过了好半天，直到餐厅老板都开始犯嘀咕这位小姐是不是不认字的时候，罗迷莫斯才终于做好决定，要了一份奶酪烤红薯泥，又点了一大杯酸奶，并嘱咐道：“多加蜂蜜。”
　　罗迷莫斯一抬起头来，就看见格洛芬德尔冲她挑起了眉：“你什么时候开始爱吃这些甜丝丝的东西了？”
　　“唔，还好吧，以前有个人告诉我，甜的东西有一种能让人精神振奋的魔力。”罗迷莫斯漫不经心地回答说，又不死心地转向餐厅老板问道，“我看你们这儿现在也没有别的客人，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让楼下弹琴的那位乐师上来？”
　　“这……我帮您问问吧。”老板面露难色，“老实跟您说，这人性格着实古怪孤僻，平时几乎从不与人交流，连我上一次跟他说话都是三天之前的事了。要不是他琴弹得实在是好，又只要很少的薪水，我这么一个小店，怎么会专门请一个乐师？”
　　罗迷莫斯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镯子：“他要是愿意上来，这就当做我给他的小费。”
　　“他不愿来也没关系。”格洛芬德尔补充道，“我们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真的很欣赏他的音乐而已。”
　　店老板点点头，小心翼翼地捧着手镯下楼去了。

　　“我倒真没想到，堂堂迈雅现在也变得如此接地气了。”格洛芬德尔又打趣她，“先是喜欢上了甜食，现在竟然还财大气粗地懂得拿金银珠宝去砸人了。”
　　“你就算活了两辈子，大概也没有一天因为没钱而发愁过，哪里能明白金钱对于凡人的重要性？”面对格洛芬德尔话里话外的打趣，罗迷莫斯面不改色。
　　“我看这人你是请不来的。”格洛芬德尔说，“如此纯粹清澈的音乐，绝不可能是见钱眼开的人能演奏出来的。”
　　“为什么一定要把精神与物质对立起来？如果将音乐作为理想与信仰意味着必须视金钱如粪土的话，那除了维拉迈雅不必吃饭，这世界上九成九的艺术家就都该被饿死了。”罗迷莫斯说，“退一步讲，如果这位音乐大师当真一点不在乎钱财，他又为什么还在这里以弹琴谋生？”
　　“他如果真需要钱，凭这样的技艺足可以在国王面前献乐了，再不济也可以去到某位贵族家里找份薪水比这要丰厚得多的工作，可他现在却屈居在这么偏僻的一家小餐馆里打工，还特意躲在屏风后面，显然是不想张扬，怎么可能为了你一个手镯就破例？”
　　罗迷莫斯一下被问住了，哑了半天后才幽幽叹道：“真遗憾，我本来还想邀请他去我们歌剧院呢。纳奎丽一定会爱才如命的。”

　　“看来这十年你过得没我想象的那么糟。”格洛芬德尔说，“我以为你在努曼诺尔演戏唱歌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但现在看来，你似乎还挺开心的？”
　　“当然是不得已的选择，如果我有的挑，我马上就辞职走人。”罗迷莫斯翻了老大一个白眼，又挺了挺胸膛，认真地补充道，“但我是一个敬业的人，在其位谋其事而已——你笑什么？”
　　“我没有。”格洛芬德尔立刻收敛起所有的笑意，抬手假装去拨弄被海风吹到额前的头发。“我不是说你多么喜欢那份工作。我的意思是，你跟那些人类相处得意外很融洽。”
　　“也就……还好吧。”罗迷莫斯托着下巴，眯眼打量着已经变成通红一轮的落日，“普通的同僚关系而已。”
　　格洛芬德尔没有反驳她，即使他心里清楚罗迷莫斯又在口是心非。虽然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但格洛芬德尔依然还清楚地记得十年前罗迷莫斯登上前往努曼诺尔的船时脸上灰暗的阴影和冰冷的怒火，说那是她长久以来最接近于失控的一次也不为过。如果罗迷莫斯那时说她要杀掉所有努曼诺尔人来为黄昏之地复仇，格洛芬德尔一点也不会怀疑她是认真的。
　　但格洛芬德尔当然不希望罗迷莫斯真这么做了，尽管就连他也必须承认现在的努曼诺尔实在一言难尽，但这并不代表所有的努曼诺尔人就都该死，何况这其中还有埃兰迪尔的后裔。另一方面，格洛芬德尔对黄昏之地抱有的感情同样复杂，从立场上来说，黄昏之地作为魔多的同盟本就是精灵的敌人，黄昏领主罗迷莫斯更应该是他与之不死不休的仇人，如果说格洛芬德尔没有一秒觉得黄昏之地的沦陷是罗迷莫斯的报应，那恐怕是骗人的，但这并没让他觉得痛快，相反却使他更加心情沉重。黄昏之地的平民们并不该被如此对待，法拉松的所作所为也没什么值得被赞扬的，再者说，报应归报应，罗迷莫斯对努曼诺尔人的愤怒与恨意却也完全合情合理，她要是复仇成功是她的本事，格洛芬德尔并没有资格劝她放下仇恨，正如他自己也还没放下一样。
　　可格洛芬德尔也无论如何都不想看见罗迷莫斯会变得为复仇不顾一切，这绝不是因为他对她还有一丝半点的关爱之情，只是这世界上毫无人性的恶魔有一个索伦就已经够多了。

　　虽然期盼神能将人看在眼中甚至放在心里似乎希望渺茫，甚至可说是一种自大又不敬的想法，但是……也许呢？

---

作者有话要说：　　试图写一段优美的景色描写结束这一章，结果整段垮掉，最后又变成全程对话的聊天小说，枯了
下章预告——
应该还能再有一些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