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水华年之回首陌路》淡然如丝

17、第十二章（下）

　　寂静的书房内，空气似乎都要凝固般，令人感到莫名的燥热和不安。屋内的脚步声极轻，但是那拐杖落地的声音确是极重，一下一下，主在地上让人心惊。
　　徐秘书额上不由的冒出了一层细汗，不敢用手去擦，只得静静的候在一旁。
　　“长铮，确定查清楚了？”
　　听见问话，他连忙转了个身子，朝着出声方向回答：“是的，司令。”他的答复永远干净利落，不参杂任何的私人意见。
　　老爷子的眼睛闭了闭，睁开来时恰巧对着窗外那一株开的正好的腊梅，他拿着烟杆子吸了一口，吐出来时烟雾缭绕了半空。
　　徐秘书仍是未出声，只看着那雾气渐渐散去，也看清了司令的神情，只听他沉吟了半响才道：“我信不过别人，你亲自跑一趟吧。”
　　时空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也是在这间书房里，同样只有他与司令，再无旁人，那时也是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与适才的命令一字未差，连那语气都是惊人的相似。
　　他还记得自己当年的回答，此刻也是一样，低头恭敬道：“请司令放心。”
　　走出书房，轻轻带上门转过身去，看到一个挺拔卓然的身影从长廊那头走来，他神智有些恍惚，瞬间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未等他深思，那人已走到了眼前，礼貌温和地唤了声“徐秘书”，他一惊，随即很快恢复常态，站在门外朝里面轻喊了声：“司令，大少爷来了。”
　　只听屋里也传出简单的两个字“进来。”
　　徐秘书这才伸手推开了门，阮念容向他淡淡一笑表示感谢，随后提步走了进去。
　　房间里仍有未散去的烟雾，弥漫在空气中只觉得眼睛阵阵的酸疼。他只得慢慢的走进去，在离书桌一公尺的地方站住，距离不远也不近，神色平静地叫了声“爷爷”。
　　原是背对他站着的人缓缓转过身来，看着他的表情永远是那样的严厉，幸而他早已习惯。
　　他每个月必会回家一次，每次回来也会进书房与爷爷见面，就像一个忠心尽职的下属，每月惯例向他汇报工作得失。他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依旧是像往常一样千篇一律的结束语：“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您好好休息。”
　　“等一下。”
　　他竟然出声唤住了他，尽管表情淡淡的，心里却着实有些愕然。只是没有出声，脸上带着沉静的笑容站在原地。
　　“难道我们之间竟是那样的无话可说？”
　　他有些愕然，更加不明白此刻老爷子眼神中露出的茫然之色，他定是看错了，他直觉的认为是自己看错了。
　　二十年了，看着在自己身边二十年的孙子，此时站在他的面前，他却只觉得陌生，仿佛是初次见面的生人，他的眼神是那样的疏离与淡漠。从小到大，他独立，上进，似乎任何事情他都能做的很好。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会由衷表示出自己的赞赏，他知道，那并不是因为他姓阮，这一切都来自于他自身的努力与勤勉，他是那样的无可挑剔，可是自己却无法真心的去亲近他，渐渐地就变成了对他越来越严格的要求。
　　面对他，确实无话可说，也无从说起，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铭惠那丫头回国有些时候了，虽说没有正式结婚，你也应当多陪陪人家才是。”
　　阮念容听了只觉心里一悸，面子上却仍是温文的笑着，只说：“最近学校里挺忙的。”
　　“忙？一个大学讲师有什么可忙的，能忙到陪未婚妻的时间也没有吗？”发现自己的语气又严厉起来，他只好顿了顿，缓和了一下才说：“暂且不提薛家丫头，自家的妹妹总应该用点心吧。”
　　想起平安，阮念容的心一下子柔软起来，眼神也温暖了许多，一个有着明媚笑容，清澈眼神的小女孩似乎出现瞬间在了眼前。走到那儿，都能听见她跟在自己后头脆着声音叫“大哥”，清清甜甜的，让他整个人都充满了怜爱的情怀。
　　见他兀自出神，老爷子只是轻咳了声，又说：“平安老是惦记着你，有空就去瞧瞧她，若有什么不舒心的事情，她到底比较听你的劝。”
　　他微点了下头，爷爷对平安的宠爱他是从小看在眼里的，到现在他都没有弄明白，那样一个威严肃容，高高在上的老人竟会对孙女溺爱到如此地步，恨不能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放在她的面前。原来他并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对他这个没有另一半高贵血统的孙子无情。
　　这么多年来，他也早已把一切看淡，唯有平安还是他心头永远的温暖。而另一个纤柔倔强的女子，却是他心里永远也无法抹去的印记，像一根针扎在那儿，拔不出来，只得任由它无时无刻隐隐作痛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