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喜》木子言言

5、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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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促的脚步声响在曲径通幽的小道上，见天色渐渐明亮起来，来人抬头一看，半空中徐徐落下一朵半透明的白色花朵，那花朵馥郁芬香，散发着香甜的香味。

　　“看啊——”

　　二十几人脚步整齐停下，淅淅沥沥的雨水已将她们淋得湿透。太阳从山头里钻出头，照亮了这座乌黑的山头，阳光给众人身上渡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色，见后方传来惊讶的呼声，他们回头，被雨水淋湿的刘海下露出一双疲倦的眼睛。

　　“怎么了。”

　　“有一朵花！”

　　这条队伍从早上没有停歇下来，无论是精神，还是身心上都疲倦不已。她们从不同的地方而来，来到这浮莱山界中只不过是因为一个目的。

　　拜师。

　　谁又想得到，五十人在初审下便刷掉了一半的人，那些仙人们的眼光挑剔独一，丝毫不会给他们再次表现的机会，只摇头晃脑的对她们挥挥手，连初审的门都进不去。

　　“不知从哪个山头混进来的小妖怪，少见多怪。”冷嘲从领头一位女子嘴里吐出，女子拿下头上的斗笠，一头如同绸缎的乌发垂直泻下来：“一朵花能有什么了不起，有心情在这里赏花，还不如赶紧去过了一审。”

　　女子转过身，阳光顺势照在脸上，这是一张盛气凌人却妩媚的年轻面容，眉毛横竖，手臂环在胸前。

　　那人群最后的少女脸骤然羞红，闭嘴不言。

　　忽的山头起了一阵狂风，花朵被风一扬，不知吹去了哪里。

　　有一位白衣女子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击掌笑道，缓解了这场尴尬：“这位姐姐方才在初审时表现出众，五行之中，水更是运用的收放自如，连初审的仙人都忍不住夸了姐姐冰雪聪慧。”

　　“哦？没想到还有点见识的人。”

　　白衣女上前一步：“若是我没有认错的话，能操纵水的妖族少之又少，更别提能自由运用的水的妖族。姐姐虽然极力隐藏身上的仙气，但总有疏漏的时候。”

　　“照你这么一说，那你说我是谁？”

　　“普天之下，只有龙族与水有着割不断的联系，水灵才会心甘情愿被龙族为之所用。前日不久听闻南海龙王寻女心切，派了许多龙族亲兵前去寻找。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姐姐就是南海龙王的掌上明珠——十三公主，龙嫪。”

　　龙嫪？

　　众人一惊，目光随之转去，那女子穿着低肩的大红色衣裳，□□半露，在这白色的人群中仿佛是清晨盛开的一朵红蔷薇。

　　龙嫪没想到在这里还有人能认出她的身份，疲倦的眼睛稍微生动几分，脸上添了几分佩服。

　　她瞒着父王偷偷上山，就是想有早一日飞升成仙能和父王平起平坐，不用被那慈祥的老龙王护在手心里。

　　白衣女子似乎还有后话藏在喉咙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龙嫪一个箭步上前，自愿落在人群身后，只想好好看看这一眼认出她身份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但白衣女子隐藏在树荫之下，脸色苍白，仿佛阳光是她的克敌。

　　“你叫什么名字——”

　　龙嫪情不自禁的搀扶着白衣女，手中汇聚成一层薄薄的水雾遮挡在她头顶，替她挡着阳光。

　　白衣女子虚弱一笑，在龙嫪的搀扶之下才勉强跟上前面的人群，嗓音温柔：“妾身名叫雏莲。”

　　“是你。”龙嫪见这张柔美动人的脸苍白如纸，微挑眉毛，忍不住问道：“方才见你初审应付自如，怎么一会就成这副虚弱模样？”

　　初审出众的可不止她一人，眼前这位女子道行高深，虽然说其他小妖看不出来，但她龙嫪何许人也，自然一眼识破了她的伪装。

　　雏莲张了张嘴，眼底瞬息万变，最后从气愤化为凄凉。是谁？到底是谁隔断了她和红楣的联系，她二人的血誓忽的被人介入，这种意料之外的变故差点将她反噬。

　　只不过是一只小小的稚鸡妖，难道有如此大的本事能斩断她和红楣之间的血誓？倘若不是她修行稳固，性子沉稳，还覆着红楣的网，才没让人发觉异常。如若不是这样，她和红楣快一万年的道行根本进不来浮莱仙界！

　　要快，快找到一位天真蠢笨的小妖，将她吞下腹！

　　“快到了——”

　　前方有人欢呼，龙嫪欣喜的上前，也顾不得身后的雏莲，见前方山头平坦，一道彩虹架在半空中，将这座山头与对面山头连接起来。

　　雨停了下来，众人都摘下头上的斗笠，每个人的脸颊上都带着前所未有过的狂喜。

　　是啊，终于到了。走过这架虹桥就到了三仙尊的管辖处，听说那里四季如春，桃树种在满山遍地，无数的灵兽和灵鸟在那里居住，是增进仙人们修行再好不过的宝地。

　　人争先恐后的跑上虹桥，当最后一人脚尖刚落地时，虹桥被风一吹，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位妹妹——”

　　落后的少女转过身，毫无防备的天真一笑：“姐姐有何事？”

　　“我方才过桥时落了东西在后面，但身体不适，能否劳烦妹妹扶着我一起去寻……”那声音虚弱无力，却温声细语。

　　见前方不远处就进了山头结界，少女思索了一下，想起了方才这位姐姐替她解围的情景，笑颜盈盈的过来搀扶着她，大眼里有着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期待：“姐姐是落了什么东西——我定当帮你找到。”

　　“呵，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雏莲眼底里闪过得手的阴戾，搭在少女肩上的手指一根根收紧，像是要抓进少女血肉里。

　　“只要妹妹肯……妹妹真是好心呐——”那丢失的东西，就是你的命啊。

　　雏莲忍不住扬唇一笑，面上开始狰狞起来，丝毫没有之前的柔美动人。

　　二人搀扶着往人群反方向慢慢走去，没有任何人回头一看，太阳升在半空中，照亮了整座山头的如水墨般粘稠的黑暗，那声细弱如蚊的惨叫也没有人听见。

　　脚步声踏踏，响起在宁静的桃林大道上，被桃林包围的素雅大殿中早已忙得不可开交。一位仙子从殿门口望见那逐渐而来的人群，连忙跑进去，大喊：“来了，来了——”

　　“这么快就来了，我的发簪和首饰还没带好呢！”有人娇嗔，挑开了从梁上一泻而下的珠帘，“今年的比往年的那一批足足早了一个时辰呢！”

　　“哎呀，绣竹姐姐，那卷册子你昨晚看的如何了？”

　　“记下了一半，要不是昨晚发生了那等事，我可以看完的。”少女柳眉倒竖，忍不住抱怨了一下：“也不知道那丫头哪里来的怪力，千年的玉塌说碎就碎了。还有这次初审——听说她们五十多人被足足刷下了一半，其中的佼佼者也不过几位吧。”

　　“哎呀——”声音忽的惊慌起来，绣竹走得太急，谁知道前方出现一人与她撞上，怀里的黄皮卷轴也摊了一地。

　　那人像只灵敏矫捷的猫一下将她拦腰抱了起来，正睁着一双雪亮的眼睛盯着她。

　　“绣竹姐姐早。”寂喜昨晚一夜没睡，但精神饱满，抱着比她矮上一截的绣竹，胳膊丝毫没有感觉酸痛。

　　绣竹舒了一口气，但看见来人还是立马就挣脱了出去，“快别套近乎，还不知道你能不能入得了仙尊门下呢。”

　　寂喜挠挠头，嘻嘻干笑了几声，捡起地上散落的卷轴交给她。

　　这是？

　　寂喜眼尖，一下发现卷轴中名列的最后，竟添了一笔她的名字。

　　那墨水还未干透，晕染在纸上，生出几颗水墨画的翠竹。

　　“绣竹姐姐真好！”她抱起卷轴，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似是春风回暖过的大地，使她看着的人如沐春风般。

　　绣竹哆嗦，快速接过卷轴，临走前又留下一句话：“要谢就去谢仙尊吧！”

　　可是仙尊将这小妖的名字添在这名册里的，若是她，哪里有这个权利。

　　绣竹晃晃脑袋，走过殿外时又不忘回头一看，脑海中那双眼睛挥之不去……澄澈明净，似一湖清澈的湖水，任何石子的落入都有可能泛起层层涟漪。

　　“这一双眼睛，真像。” 然而，再像也不是她。

　　她轻声叹息，这声叹息被风扬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其他仙子照旧各忙各的，虽是忙碌，但她们眼底洋溢着欣喜，她们是高兴的。

　　这五千年一次的招生，让这死静的浮莱山再次生动起来。

　　她们高兴地是终于能热闹一番，所以每个人都想要把最极致的美好展示人前，就是这一瞬间的绽放，让五千年的寂寞沉静心底。

　　“这位姐姐要帮忙吗？”

　　“咦，我帮姐姐吧！”

　　“哎呀没事，我不累。”

　　寂喜见各位姐姐们眉眼上扬，眼睛里闪着一种从未见过的明亮，但姐姐们是温柔的，这种温柔让她沉迷，仿佛如同亲生姐妹般对她格外照顾。

　　“喏。”一位仙子笑盈盈将她拉了过来，塞给她一叠点心，“好妹妹，等会吃完了就去颂庭吧，仙尊和鹂棠姐姐可在那等着你呢。”

　　寂喜盯着手中这叠盘花式好看的点心，忙高兴地点头。

　　她昨晚一夜未睡，一是因为仙尊玉塌一事……二是她道行低微，一审中，万万不可给仙尊和姐姐们再添麻烦。

　　寂喜抬头，咬下一口龙须酥，口齿留香，好吃极了。

　　头顶是骄阳照射，她挠挠鼻子，慢慢穿过中庭的花圃，终于来到了内庭的小桥上，探头望了望莲花池面上的倒影。

　　水面上波光粼粼，少女一袭白衣，柳叶眉毛，一双潋滟的眸子乌溜溜的在眼眶里打转。

　　寂喜轻轻一笑，那水面上的倒影也笑了起来，左右脸颊各显出一个梨涡，让人望见可要怜爱的打紧。

　　“碧君阿姐。”寂喜收回笑意，脸上有一瞬的落寞。她停下来，看着水面上的倒影，嘴里不忘喃喃：“你可要在仙界等着我呀。”

　　因为，寂喜唯一的亲人，只有你了。

　　你可一定要等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