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梅（2016修订版）》蝴****D

5、月里风尘是旧年 4

　　第一章月里风尘是旧年 4 ××××××××××××××××××××××××××××××××××××
　　那天本来和平常一样，甚至傍晚房月还大大赢了了苏寒江一场。
　　起因是房月不知听哪个客人说起，“若是用寒江公子的琴声来配你这舞，这世上便再没有更好的了。”
　　苏寒江的琴和房月的舞一样出名。
　　不同的是，苏寒江的琴只在自己的小居、或是邀约游玩之地，为少数几位入幕的宾客弹奏；而房月的舞虽然一月也只见得几次，金贵得很，但舞台却是在迎宾楼的大堂，就是卖肉的屠夫拿得出十两银子，也一样看得。
　　这本是技艺不同所致，不分什么高下，但在世间俗人眼里，似乎就有了那么点不同。
　　房月一想，对啊！让从未当众演奏过的苏寒江给自己奏乐，无形中便是降了他的身价！
　　老鸨那边也好说，两大红牌同台献艺，大笔银子不在话下，柳么么高兴都来不及，必定会帮着自己逼苏寒江就范！
　　看他到时候脸往哪儿摆去！
　　于是趁着时间还早，房月跑去跟老鸨一说，果然不出三言两语，老鸨就笑得眉眼儿开花，只担心苏寒江那边不易说服。房月趁机做一副为老鸨分忧的姿态，带上小厮，找苏寒江麻烦去也！
　　苏寒江成了红牌，自然也搬进了雅居。各所雅居较为独立，但相隔却不太远，这倒方便了房月来无理取闹。
　　到寒竹轩的小路，房月已不知道走过多少回，熟悉得很。
　　“喂，苏寒江！”
　　推门入院，房月总是人未到声先闻。
　　苏寒此时江正坐在中庭，望着树上叽叽喳喳的雀儿出神，石桌上那盏茶已久未动过，忽然见得一个红色的影子闯进视线，竟然笑了一笑：
　　这房月，又找到理由来挑衅了。
　　“房月公子，别来无恙？”苏寒江一边说，一边抬手示意房月入坐。房月却着急显摆，直直的站在石桌旁便开战。
　　“苏寒江，从今以后，你要为我奏乐！”说这话时，他把头扬得高高的，得意非凡。
　　“不。”苏寒江利落干脆的拒绝，然后微微侧头望着房月笑道，笑得房月心里直冒火。
　　于是房月也笑，露出一脸阴险：“哼哼，由不得你说不！这可是柳么么安排的！”
　　“这是为何？醉红院不缺乐师。”
　　“当然是因为两大红牌同台献艺，能给她赚更多银子！”
　　苏寒江依旧悠悠笑着，问道：“既是给柳么么赚钱，你何必着急来做先锋将？”
　　房月的心思太好猜。
　　很多时候他自以为聪明，实则远非如此。需知真正圆滑势利的老狐狸，脸上是十二分真诚可信的。
　　“你猜得没错，是我的主意！”房月被苏寒江识破也不觉什么，反而笑得更开心了：“钱是她赚，但名声却是我的。不管怎样，你都得给我当陪衬了，第一红牌苏寒江，苏大公子！”
　　“你就如此断定？”
　　房月冷一笑：“哼，你可别把柳么么的和气当了真！那是因为你还能给她赚钱！你才到醉红院多久，见过这里多少事？”
　　苏寒江沉默。
　　房月说得没错，老鸨对自己的迁就，对房月的放纵，是因为他们能给她赚够多的钱。苏寒江没有见过，不等于他就不知道，坊间的老鸨会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你这陪衬，是做定了！”
　　房月见苏寒江不语，以为他已认了输，大笑着班师回朝，还故意扭了扭腰身，走得像只风情万种的斗胜雄鸡——他知道苏寒江讨厌什么。
　　苏寒江看着他故作扭捏的背影，突然道：“房月公子，你我相交近年，在下有句话想劝你：做人万不可自甘堕落……”
　　房月闻言脊背一僵，回首凝目正要发怒，但苏寒江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说了下去：“在下知道，你与我作对，是因为这魁首的位置。实则不论你是否相信，在下从来无意与你争夺。进醉红院不是你我所能选择，但就算迫于无奈，也不能就此沉溺纸醉金迷，不仅不以此为耻，反倒钻营起这娼门里的名声来。希望你早日看清，此名毫无益处，需设法早日脱离火坑……”
　　“输了就输了，哪那么多啰哩叭嗦的！”
　　或许是因为房月少有的得胜，或许是第一次被苏寒江这样认真的看着，又或许是从苏寒江的话里，居然感觉到了一丝关心……总之房月难得的没有被激怒，只丢下这么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就匆匆离开了。

　　他当然想脱离火坑！
　　谁会天生就喜欢对男人献媚，愿意被男人走后门？房月也想过做个清倌，像金陵公子那样只凭舞技便名动天下，但随着年龄长大，他也开始明白，柳么么不可能放他只做清倌。
　　媚骨天成，这句话，是柳么么夸他时最爱说的，而不是他的舞技。
　　至有记忆起，他就一直在这醉红院，从小被教习如何取悦男人，周遭大家也都日日做着同样的事情，似乎妓子小倌本就该迎来送往，一切都是理所当然。何况，就算挣扎也不过徒费精神，好的招几顿打，坏的，命都丢掉。
　　不想接客，就要出了这道院门。
　　对房月而言，舞技也罢，接客也罢，只要能靠这些手段当上红牌，然后被人看中赎出醉红院，一切都值得。
　　在客人间玲珑周旋，被他当作沉溺纸醉金迷，费尽心思争夺红牌位置，被他看做钻营娼门名声……那又如何？
　　他们不是能交心的朋友，他不会对他说心底所想。
　　房月不明白苏寒江，但是他很快就明白，苏寒江的某些话，并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