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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   元三迁携着四名梁王府的门人,以他们所能达到最快的速度,自襄阳城南面的府邸,快马加鞭,匆匆赶来位于北面的杏花堂。

      之前谢小心曾上梁王府求医,“九死神医”刑似痴发现对方所中之毒,或许和西域魔陀有些关联,便火速将消息层层通报上去,令城内城外加强警戒。公子襄门下总共七十一门人,各有不同绝技,纵然西域魔陀武功高强,行动谨慎,在梁王府特地追查之下,也终究暴露了行踪。

      元三迁位于七十一门生中第十三位,他远远看见杏花堂的招牌,便自马背上一个纵身,几个起伏后,正好落在大门前。

      大门一直敞开着,微苦的药香混在风里。

      堂中此刻正有三五医师,七八药童,还有十数个病人,他们的话语声混在一起,汇成一片奇异的嗡鸣。

      元三迁略松一口气——这杏花堂看起来应当还未出事。

      就在此刻,一位方巾儒衫,秀如松柏的斯文年轻人自堂中轻快走出来,长揖到地,恭恭敬敬道:“元十三爷。”

      元三迁连忙还礼:“不敢请教尊姓大名?”这人为何似是特在等他的样子?

      “小可随师父姓栾,名松生。”栾松生笑,伸臂将元三迁向杏花堂里让了让,压低声音,“还请元十三爷借一步说话。”

      元三迁心中一动,向紧随他而来的四人摆了摆手:“你们在外头等一等。”自己则跟着栾松生,转过两扇门,来到一处阴凉昏暗的屋宇内。

      这间屋子的窗户都被黑布蒙起,里面亮着几点磷磷的冷光,一应桌椅家具皆无,唯有一张石床被置于正中。

      石床上躺着一个盖着麻布的人。

      元三迁尚未踏入房间,便感到一阵阴冷寒气自足下升起,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前面引路的栾松生则仍是一副斯文模样,客客气气道:“元十三爷可是为了西域魔陀之事前来?”

      “正是。”元三迁道,脸色陡变,“莫非他已经到过这里了?”

      “西域魔陀前辈就在这里。”栾松生道,轻轻将麻布揭起一角。

      元三迁望去一眼,霎时倒吸一口冷气——这是西域魔陀的尸体。

      “他——”

      栾松生再一拱手,道:“小先生暂且不愿招惹江湖是非,这件事就拜托贵府多担待了。”

      “这个自然,我家公子早有除恶之心,只是苦无无法得知对方行踪。”元三迁立刻答允,过了会,又小心问道,“不知此人是死于何人手中?”

      栾松生垂下眼睫,并不接话,只微笑道:“如此便多谢了。”又道,“素来听闻‘九死神医’刑大夫在医术上有独到之得,小先生有一纸药方令我转送,还请刑大夫指教。”言罢双手呈上一只檀木盒子。

      元三迁接过,他心里清楚,对方说是“指教”,实际是为了梁王府担下西域魔陀一事的谢礼,只好受了下来:“岂敢岂敢。”

      石室里阴冷的磷光印在两人的脸上,为他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青色。

      栾松生虽未端茶,神情也没露出半点不耐,但盒子递完,送客的意思便已极为明显。元三迁本为救人而来,如今见此地安然无恙,更无理由多待,知趣的开口告辞,与四名师弟一起,携着西域魔陀名声赫赫的尸首,十分茫然的往梁王府行去。

      马蹄踏过路上的石板,元三迁想起自己看见西域魔陀时,对方白的不正常的脸色,冷的不正常的温度,心中浮出一个念头——对方应当是死在毒药之下。

      西域魔陀本就擅长施毒,而杏花堂中“小先生”的本事,貌似还在他之上。

      元三迁回头望着渐远的杏花堂,那雪白的围墙里翘出黛色的飞檐——江湖风波恶,连这雅致的医馆竟也同样藏龙卧虎,神秘非常。

      ……

      朝清徵击毙西域魔陀后,虽未直接接触血腥,到底十分厌恶,她自去换衣,请谢小心先去内室中等待。

      谢小心推开门,眼前的景象令她微微一怔——这间屋子朴素异常,瞧上去仿佛雪洞一般清洁。她原以为像朝清徵这等风流蕴藉的人物,所居之处也定然匠心独运,别有洞天,不料这里除了桌椅上铺的细白棉布外,竟连半点装饰也无。

      等朝清徵再次出现时,已换过一身素净的外衫,还带来一碗药。

      “这是万灵散,请谢姑娘服下。”

      谢小心一饮而尽,放下碗笑问:“这里就是先生住的地方?”

      朝清徵摇了摇头,柔声道:“是专门接待病人的地方。”

      谢小心服药不久,就感到一阵热气自丹田中缓缓升起,浑身上下像是浸入了温水一般,暖洋洋极是舒服。

      “这就开始了,姑娘且忍着些痛。”朝清徵见药生效,手指一拂,三十六银针瞬间刺入谢小心周身穴道之中。

      谢小心额上渐渐渗出一层细汗,一阵阵锐利的疼痛自本已日渐麻木的经脉传来,随着时间渐渐推移,痛感也越发剧烈起来,每当谢小心觉得眼前一黑,就要晕过去时,之前停留在丹田中的热气,便会自发涌出,护住她的心脉。

      冷汗浸透了中衣。

      不知过去了多久,朝清徵手又是一拂,银光闪过,刺在谢小心身上的三十六根针重新安安稳稳的落回匣中。

      “今日就到这里。”朝清徵看着谢小心的脸色,柔声道,“第一日会艰难些,姑娘毒性已深,不下猛药,恐怕难以彻底清除。”

      疼痛渐渐消失,谢小心仍旧觉得无力,但这与进门时那种虚弱的无力已经不同,而是像幼时尽日练刀后,所带来的酣畅淋漓的疲惫感。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

      朝清徵摇头,淡然道:“举手之劳罢了。”顿了顿,又道,“劳烦姑娘一事,我如今还未想好要不要在江湖上走动,关于西域魔陀,还请姑娘暂且不要告诉他人知道。”

      谢小心目光一凝,忽然站起身,对着朝清徵当头拜倒:“西域魔陀害我家人,先生诛杀此獠,是为我报了家仇,如今又救我性命,大恩大德,谢小心无以为报,愿从此投入先生门下以供差遣。”

      朝清徵抬手,袖沿搭在谢小心小臂上,一股柔力顺之传来,将她轻轻托起,声音又冷又清,仿佛是枝头上降落的新雪:“我并无挟恩求报的意思,谢姑娘不必如此。”

      谢小心秀脸上滚落晶莹的泪珠,声音中也带了哽咽之意:“谢小心已无家可归,先生便当收留我罢!”

      朝清徵一滞,素白的手指抵在下颌上,黛眉微凝,露出沉思之色,过了会,才无奈道:“承蒙青眼,谢姑娘尽管在杏花堂中好生休养,等你痊愈之后,若还打算留下,我自是不胜感激。”

      谢小心忍不住笑了,露出秀气的牙齿,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沾着泪,笑靥却像在风中摇晃的铃兰花,清楚又晶莹。

      “说起来,我方才施针时,发觉你体内蕴着一股温正的内力,莫非梁王府主人曾出手相助?”朝清徵似是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谢小心此刻当然知无不言:“刑大夫在建议我来杏花堂之前,梁王府的世子,公子襄曾来见过我一次,为我输了一些内力,若非如此,恐怕我也难坚持到这里。”

      “公子襄,是个什么样的人?”

      “端方君子。”谢小心评价道,又露出好奇的神色,“莫非先生来襄阳之后,还没见过他么?”
      朝清徵垂下目光,唇角温柔的翘着:“横竖就在襄阳城中,迟早会见到的,又何必着急。”

      ……

      到了晚上,远近人家的灯火先是星辰般点点亮起,过得两个时辰,又陆陆续续的黯了,料峭的春寒浸透衣衫,风也比白日更大,吹得桃花簌簌乱摇。

      天幕上云影浮动,月光亦随之幽明不定。

      青石上已积了一层的露水,桃花瓣湿漉漉的印在上头,空气中的雨意也愈发浓厚。

      朝清徵靠坐在窗子上,裙上的飘带落在了窗外。

      她手边放着一份包裹。

      距离摆脱“黑杀”追击的那个夜晚已过去月余,朝清徵当时已靠近襄阳,却并没立刻将东西转交给公子襄,而是故布疑阵,意图将追踪的人引到歧路上去。

      也不知计策成功了没有。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朝清徵受李沉舟之托替公子襄将东西带来,却也担心祸水东引。她经过一个月的暗中观察,自各种痕迹中,渐渐发觉此人虽然年少,然而聪明颖悟,武功已超过江湖一流高手的境界。除此之外,他还有七十一门生,在官府朝廷两方都称得上根基深厚,绝不至于轻易被人所害,才放下心来。

      ——若非要从公子襄身上招出什么缺点,就是此人性格过于谦和温厚,德能服人,但也可能为小人所趁。

      檐下铁马一声连着一声,叮叮当当,散落在沉寂的夜里,此刻襄阳城中大多数人早已陷入梦想之中,偶有夜游者,也因担忧将至的雨势,悄悄寻了地方蛰摸起来,静待天明。

      风涌云动,间或自缝隙间漏下几点月色来,清冷的银辉照在空无一人的窗棂上,朝清徵和放在桌上的包裹,连同桌上的琴,不知自何时起,已悄悄失去了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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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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