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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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口城外，夕照如血，几点衔霜映雪的梅花在风中瑟瑟轻颤，已有乔装为寻常百姓的杏花堂的弟子在此等候，见到庄主亲至，上前拜倒，并道：“那伙强人又来了两个援手，都在城中。”
朝清徵目光微动，领着门人入城。
杏花堂被砸毁的事情尚未过去，街边不少百姓议论，三五成群，窃窃私语，嘀嘀咕咕，大多责备那伙强人无辜毁人生计，也有少数人心有疑虑，怀疑杏花堂私下里做了些见不得光的事，才惹得横祸上门。
朝清徵任旁人言语落入耳中，一言不发，径自行到杏花堂门前下马。
堂口的大门被拆了下来，只用一块木板挡着，地上滚落不少被踩碎的药丸，一大把陈皮和甘草胡乱的洒在柜台上。
朝清徵进门后，先去瞧了李怀谷的情况，过后才问：“那些人如今住在何处？”
她声音平静，容色宁和，只有眸光流动时，才闪现出一丝冰冷的杀意。
侍立在侧的弟子还未回答，门口忽然响起一阵杂乱的喧嚣。
朝清徵猛的飘起，她白皎的衣带像一阵被吹散的山雾，摇曳舒卷，身影一闪，霎时间已立在门外，恰好挡在按剑跃出的崔凌霄身前。
杏花堂门外站着六个人，一个女子，一个和尚，还有四个跨刀背剑的江湖汉。
朝清徵目光微动，笑了声，音色像冰碎在水里：“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那和尚搔搔自己的光脑袋：“这女娃娃瞧着怎么这样眼熟，你认得咱家？”
和尚旁边的那个粗身细脖小脑袋的汉子也瞪着眼睛叫唤起来：“你就是这里的老大？”
六人中唯一的女子将朝清徵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她第三个开口，语速却快的像天上落下一千一万把刀子，连眼前的空气都被割碎成一块块的：“你家弟子药死了别人还不准他们告官的事你晓得不？”女子说完，还往前迈了一步，似乎要问道朝清徵脸上。
这三人一通叽里呱啦，声音交织在一起，却又每个字都分明清楚，像一串鼓点咚咚咚的敲在心口，旁观之人，若是内力稍差，免不了被震的气血翻滚，面色惨白。
朝清徵长袖轻震，一股流水般的气劲直向这三人迫来，像棉絮般裹向他们耳鼻口舌，三人直觉呼吸难继，不得不把嘴闭上，运力向前拍出一掌，双方劲力相撞，在空中发出一声闷响，和尚与女子都向后跌去，只有第二个汉子，勉强站在原处，脖子都憋的粗了，面上还是一派得意。
“早说你们本事不行，还不服气，现在怎么说？”
“铁屁王，你莫胡乱逞能，本事可不是全看人嗓门大的！”
双方碰面以来，较量了一招，朝清徵还没说第二句话，对方那三个人居然乱七八糟的吵起架来，像几百只苍蝇和蜜蜂嗡嗡乱叫，若仔细去听他们说了什么，更是不知所云，颠三倒四，乱七八糟。
“诸位且不忙着内讧，容我问一句，这砸我医馆，伤我弟子的事，可是你们所为？”朝清徵缓缓道，用真气将声音送出，将对方的杂声压了下去。
那汉子上一秒还在和自己人吵架，下一秒扭过头来，气咻咻的道：“怎么连架也不让人吵痛快，说话腻腻歪歪，事情就是你铁爷爷做的，如何？”
“铁大侠肯认就好，几位名声赫赫，我也不想冤枉了人。”朝清徵淡淡道，忽然飘身而起，欺近铁姓汉子的身侧，翻掌扣住他肩头。
这些人行事滑稽，言语间还带着几分不同世俗的天真之气，朝清徵当年曾见过他们一面，如今重逢，自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铁姓的汉子叫铁星月，外号“潮州屁王”，那女子是陈见鬼，出家人是大肚和尚，还有三个，分别是李黑，洪华和“好人”胡福。
他们六人正是昔年神州结义的核心人物，与萧秋水有手足之义，跟东海林公子，唐方两人也有兄弟之份，性好侠义，但心肠直率，脾气急躁，容易被人挑拨哄骗，常将忠善当奸恶，平白生了无数风波。
铁星月，大肚和尚，陈见鬼三人年纪相仿，也都受萧秋水指点过《忘情天书》上的武功，身手在伯仲之间，方才朝清徵以自身内劲相逼，铁星月硬是不退，已受了些内伤，此刻事出意外，被人扣住肩膀，半边身子酸麻无力，竟在一照面间就被人擒了回去。
朝清徵拿下铁星月，其余五人见结义二哥落入人手，大惊失色，忙一齐出手相救。
陈见鬼一掌劈出，她说话最快，还抽空骂了一句：“贼妮子，快放了铁屁王！”
她掌风凌厉，几乎就像一把大刀呼啸着刮了过来，杏花堂汉口分堂的弟子们在她手上很吃过一番苦头，不由为朝清徵暗自担忧。
朝清徵神色从容，眼看对方将要打中自己，竟轻轻一带，将铁星月拉到身前作为遮挡。
那五人哎呦乱叫，连忙收劲后退，可还是有所不及，几道劲风已发了出去，他们正担心会失手将结义兄弟打死时，朝清徵又将铁星月向后一推，恰到好处的避了开去。
铁星月受此惊吓，身上也是冷汗一片，他性子最鲁，不顾自己落入人手，开口就骂：“你这——”
他话未说话，朝清徵已出指如电，将他哑穴封住，又接连点了五处大穴，叫铁星月连指头也无法动弹。
大肚和尚等人知道“屁王”铁星月最爱与人斗嘴，话说到一半被人横加打断的痛苦，不吝于在他身上砍过一刀，都替他难受。
洪华在神州结义的兄弟中话虽不多，但为人稳重细致，当时若是他在，或许铁星月等人不至于那般鲁莽的将医馆砸去，此刻默默站了出来，对朝清徵道：“这位姑娘，当时我兄弟未曾将事情问清楚就将你家砸去，确实不对，今日过来，就是为弄清是非黑白。”
朝清徵冷笑一声：“原来几位是为着弄清是非黑白而来，我看陈女侠，铁二侠气势汹汹，还以为是觉当日砸的不够彻底，继续来找麻烦。”
“你莫在这里红口白牙的乱说话，当时我们已问过了，你们医馆常有人喝了药后不治身亡，这可不是捏造！”陈见鬼忍不住道。
“要什么病都能治，陈姑娘不该找大夫，去寻神仙才是。”朝清徵声音如切冰断雪，凉意自生，“那些人都得了哪些病，医馆开的药是否对症，几位可曾去查问清楚？”
陈见鬼一时答不上话，哼了两声道：“这里除了你们的人，还有谁晓得这些，就算拿瞎话来糊弄人，我们又怎知是说的是真是假。”
“陈女侠当然不知。”朝清徵冷道，“你若晓得在动手前先分辨真假，又何至于对来此撒野。”
陈见鬼双眉倒竖，正要骂人，被洪华死死按住。
洪华沉声道：“这件事本就是咱们做的不对。”又道，“听说有位小兄弟磕破了头，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朝清徵看着洪华，心情像是团打结了琴弦，每一拨都不能响的透彻。
“怀谷还在昏迷，不知是死是活。”朝清徵淡淡道。
“咱们几个武艺都还不错，不知能否帮的上忙？”洪华问。
陈见鬼怒气未消，道：“这丫头也不知是不是在骗人，若那家人说的不假，咱们现在帮她，岂不是助虐为纣？”
李黑嘻嘻笑道：“是助纣为虐，你以前还笑我文墨不通，羞不羞！”
陈见鬼大怒，伸手就要去打李黑的耳刮，后者也机灵，说完就躲到大肚和尚的后头，还向陈见鬼做鬼脸。
洪华说话虽不多，但行事素来让人信服，他分开陈见鬼和李黑，不容置疑道：“此事事我们冲动在先，自该道歉，要是后面发现那汉子的家人所言不虚，再替他们出头也不迟。”
朝清徵冷眼旁观，此刻才道：“杏花堂不缺大夫，几位的好意也不敢领受，诸位侠名在外，我总不好过分，按江湖规矩，若怀谷有个三长两短，我只把铁二侠的性命留下来，一个抵一个，其余人尽管离去无妨。”
她的声音并不凌厉，甚至还算清越动听，却自有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叫人不会当她在说笑。
李黑脸色大变，忙解释道：“咱们那日并没杀人的意思……”
朝清徵截道：“铁二侠行事冲动，难辨是非，容易被人哄骗，也不是第一次了，若能早早纠正，今日事不至此。”目光像水凝成了冰，带了轻寒的煞气，“怀谷宁死不肯受辱，我得替他讨这个公道。”
——萧秋水往昔朋友众多，受他恩泽之人不可计数，若杀了铁星月，与神州结义便有解不开的血仇，江湖人报复起来，她日后行事，必将步履维艰，心中所求，更可能因此毁于一旦。
——唯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铁星月向有侠名，此次只是受人蛊惑，并无恶意。
然而凭什么！
铁星月就算再误伤一万个人，下次做事，也不见得会多想一会，他武功高强，朋友众多，自然可凭一腔喜恶行事，旁人却必得百般顾及，收拾残局，就算被打上门来，也难以讨得公道。
朝清徵思及李怀谷惨白的脸色，被包扎后还在渗血的伤口，忽然一片悲凉——宋朝积弱已久，人心思散，江湖中，□□争权夺势，尔虞我诈，而白道中人……
她忽然想到那天的梅花，梅花上的雪，还有雪中萧秋水折剑离去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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