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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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名字一说出口，大厅中立时响起了一阵嗡嗡的讨论声。
朝清徵啃完了手中稻香饼，也在细细想着“九脸龙王”到底是何妨神圣。
在权力帮分舵养伤期间，赵师容常常来陪她说话，也谈及过江湖上的各大势力——江湖原本曾有三大奇门，分别为慕容，上官，费，如今上官家和费家已渐失往日辉煌，至于慕容家，里面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已在和权力帮的斗争中死去。
可那个慕容不是又是什么人？
朝清徵默默腹诽了翻慕容不是的名字，决定还是以九脸龙王称呼他为好，而大厅中的人，也终于有见多识广之辈，想起了此人的来历。
“是慕容家的旁支子弟，似乎在家中很不得志，就早早离开，在江湖上闯荡，之后据说是投到了长江水道中。”
“怪不得！”有人笑嘻嘻的叫了声，“长如今江水道的势力都被萧大侠杀的差不多了，挑这个时候，也真是好出头的很。”
男子听到这里，神情忽然你变了，像本在远处的一片乌云，忽然飞来罩住了天空，脸色陡的阴了下去，连眼里的光也是暗沉沉的。他站起来，旁人只瞧见他起身的姿势，接着视线一花，那人竟刹那间停到了到方才说俏皮话取乐的人面前，盯着对方，一字字道：“收回你的话！”
——好轻功！
有些人已经忍不住喝出采来。
笑嘻嘻的人也变了脸色，吃惊的问：“你，难道就是慕容不是手下的人？”
“龙王身为黄河水道之主，自然是有度量的大人物。”男子声音像掺了冰碴，又冷又硬，“但我身为龙王庙的人，却不能听凭你这样取笑他老人家。”
大厅里的喧闹声慢慢弱了，有人强笑道：“不知者，哈哈，那个，不为罪，这位大侠……”
男子盯着眼前的人，直盯的对付冷汗涔涔，连背后的衫子都浸透了，方道：“你既然不知道，我便给你个机会。”
“机会”是一张半红半白的请帖，被“轻轻”放在取笑之人面前的桌子上，男子的拇指在离开请帖时，稍微顿了顿，那张薄薄的纸，便被切豆腐似的轻松按进了桌面一分。
“这，这是什么帖子？”那人战战兢兢道。
“龙王庙的红白帖。”男子道，又向四面一拱手，“众位兄弟想必也有知道，自长江水道的势力消解后，水上势力群龙无首，正是百废待兴的时节，慕容龙王老人家有心建一份家业，正需各位江湖上的好汉们出手襄助，只要大家肯答允加入龙王庙，接下来就是歃血为盟，斩鸡头喝黄酒的大好红事，可若不答应——”
男子拖长音调，手已移到了帖子白色的那一半上，那堆在脸上的假笑，也像梅雨时节的木梁，渗透了带霉味的水。
店里的人语声忽然消失了，四周的江湖人呆呆的，像一群抻着头，被扼住脖子的鸡，半丝声音也发不出来。雨点打在檐上，噼噼啪啪，想来有无数方绽的春花，就要在这夜里风吹雨打而去。
那飘零在河水里一点点的红。
朝清徵素手支着靥，望向窗外出神。
烛光照在脸上，莹莹生润，且笼着一层轻纱似的烟气。
男子仍然傲慢的立在大厅中间，暗沉沉的目光来回转着，有些坐着的人已经像蹲在针上似的战栗难安，不顾店外雨势渐大，弓着背，就要偷偷溜出门去。
而那本来敞开，供往来旅人打尖的野店的门，却恰在此时，重重的向里关上了，撞击声响的宛如云上猛然劈下的一道惊雷。
“兄弟们莫要走，这帖子除了叫红白帖外，还有个名字，唤作‘见者有份’。”男子笑，“能跟随龙王老人家是多难得的机会，既然老天叫我在这里遇见诸位，也是天意令大家都入我龙王庙一脉。”
“凭什么！”江湖人的血性被激起，有名大汉拍桌而起，拔出腰畔长刀，戟指怒吼道。
男子亦冷冷抬眉，将假笑收起——他早等着杀鸡给猴看，此刻逮到机会，袖子呼喇一抖，手臂暴涨，那双方才用来夹花生的筷子，也如蜻蜓点水般飞快探出，“咄”的夹向那汉子的胸口要穴。
大汉还未来得及出手，只觉锐利的气劲迫向头脸而来，步下不由连连向后退去，一直退到门边，才终于找到机会将刀抬起，锵锵架住对方点来的筷子。
男子哼了声，松开筷子，掌心翻出一枚前头尖尖，灿烂光明的小锤。
之前道破九脸龙王出身的那人，也掐着时机惊呼出声——
“是‘雷公锤’邓九！”
伴随着“轰”的一声，男子衣袍鼓起，掌心那枚小小的锤子，也兀然化成一道白色的惊雷，气势刚猛的击向大汉面门。
“啊！”
众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尚未结束，而店里的斗争却已骤然收尾，分开的一双人影中，大汉依旧握着刀，他茫然的四处望着，仿佛还未从劫后余生中醒悟过来。
邓九却退到他最开始吃花生的地方，阴沉的马脸惨白。
他方才就要得手之际，忽然感到一股大力袭来，将自己向后推去，双腕也被柔劲拂过——他手上的雷公锤已经不见了，变成了之前松开的那双筷子，筷子尖儿还戳着个圆圆的，被人咬过的馒头。
——咬痕是一弯淡淡月牙似的浅迹。
邓九脸色难看的呆了会，伸手拍起之前放在桌子上的红白贴，不顾店里的哄笑声，低着头撞开大门，顶着夜雨，身形几闪就不见了踪影。
笑声更大了，店里的江湖豪客们三五成群，笑的捶胸顿足，上气不接下气——这些人差不多已忘了方才惊惧的情景。
平民百姓的掌柜软着腿从柜台后挪出来，仍旧心神不定，只陪着干笑两声，心中一念忽起，不知为何竟想起了那个来打尖的清丽少女，对方瞧着娇弱不堪，面对刚刚如此混乱的情况，也不知被惊吓的怎样了。
他望向那个孤零零的，靠窗的角落，那里因桌上蜡烛不见而更显得昏暗，碟子上压着一粒碎银，窗户半开半掩，有零落的花瓣，正随着雨水一同飘飞进来。
……
野店在山脚，此刻春雨如丝，绵绵而下，将整座山体都笼于一片昏昏茫茫的水雾之中。
山路两旁都初洗后崭新的草和树，雨聚在蕉叶里，渐成小洼，然后承不住重的忽而一翻，里面的雨水便叮叮咚咚的溅到地上。
朝清徵就停在这里，她袖子微拂，轻轻卷下了一片蕉叶，又将叶尖和叶柄捻在一块，这片叶便弯成了翠绿色的环，接着再将掌中的蜡烛安置在环底，从叶子中抽出丝来做绳，将蕉叶环串起，提在指上，就像夜里勾留住了一盏萤火。
风疏雨骤，那点淡黄的光却被隔绝于内，雨滴还没触到蕉叶环，就被附着的真气轻轻震开，朝清徵转头上山，手中烛火一摇一摇的跳着，随着她飞纵的身影，留下一条绵绵延延的长线。
越外山上去，其势就越显陡峭，偶有石块下落，那滚动声便一直杳远持续的传来，直到很久之后，才有万仞下的闷闷一响。
山顶，雨势不大不小，又带着阳春特有的温柔，连眼前断崖的轮廓都柔和起来。
朝清徵提气飞纵，飘落到断崖前，于半空中回身停下，举火望向昏暝的夜里——山石上星星点点的布着浅洼，她盈盈行过，踏下的青玫鞋却没沾上半点水迹。
“跟了我一路，如今堪称天时地利，诸位还不愿意出来么？”朝清徵柔声道，此刻雨云遮天，她的双眸却幽清含光，似将月华深藏在了眼底。
“沙沙沙——”
山深无樵迹，周围仅闻风声雨声，花声叶声，甚至杂了些许虫鸣，却独独缺了人语。
朝清徵静峙片刻，挑开背上包袱的绳结，将里面的盒子抄到掌中，悠悠一笑，清脆道：“你们若是为了李帮主夫妇之物跟踪我，这便来拿罢！”手臂伸到断崖之外，霎时松开。
夜色沉沉之中，长盒翻转着，愈来愈快的向万丈深渊中坠去！
细雨中陡然传来锐利的破空之声，长盒刚刚下落不到三尺，一柄狭而细的黑色长剑从茫茫的暝色中极快的闪出，剑尖勾向长盒，于此同时，又有另外三柄样式相同的细剑，分上中下三路，罩向朝清徵全身要穴。
——这少女武功不低，他们尽量避免正面交手，只希望暂时阻拦她片刻，等东西到手，立刻就退！
烛火仍在曳曳的摇着。
第一柄剑已然刺中盒身，剑手还未来得及欣喜，忽然感到一阵阴凉如水的内力正顺着剑身朝手腕倒流而来，他身子微震，心中顿觉不妙，足尖一点便撤剑向后飞退。
但已经晚了一步。
未及弹指，一道银色细线便自朝清徵宽袖激飞射出，剑手本在全力飞退，银钱的速度却更比他快上数倍，脚尖方才一点，银芒便闪，身未跃起，细线又已贴着剑手后颈旋过，瞬息之间，便在他脖子上密密圈了三匝。
那银线又冰又冷，被真气附着之下，堪称锋利无伦，剑手刚欲挣扎，脖子上立刻有痛感传来，已是被勒出了血痕。
——虽然胆大，他到底不愿莫名成为一个无头剑手，朝清徵感到来自对方抗力消失，袖子一颤，银线迅速回收，对方便像纸片似的被迫朝自己的位置飞来。
而另外三柄细剑才堪堪触到朝清徵飘飞的衣袂，正要顺势而入，那雨中被勾住的淡黄色烛光却猛的一闪，连同朝清徵的身形一起，一横一斜，步法精妙无比的从封锁前路的剑网中盈盈踏出，竟已来到了这些刺客的身后。
——长歌门身法，疏影横斜。
少女安然离开，但黑光划过，剑尖入肉的声音依旧准时响起——那名最开始出剑夺盒的剑手不知何时居然站到了朝清徵原先的位置上，身上被同伴刺出无数血洞，他的脖子上勒着细痕，而用来控制行动银线却已被悄悄收回了。
朝清徵将灯举高了些——在烛光的照下，能清晰的瞧见这四人通体黑衣，连手中的剑也是黑漆漆的，全身上下只露出两个圆圆的眼。
血混在雨水中，很快被冲淡，流淌到断崖之下。
长盒重新落回朝清徵的手中，她的神情十分谦冲淡雅，声音也极斯文客气：“我听说江湖上最近有个杀手组织很出风头，唤作‘黑杀’，想必正是诸位了罢？”
作者有话说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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