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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2 暴雨天 ...
***
镇上出现了闹鬼的传闻,荒原的林子里有只恶鬼从地狱里爬了上来。但痕迹只到教堂后面就消失了。随后一场大雨,把一切都冲刷得干干净净。
一对年轻人正在树林里谈情说爱,被那东西吓得不轻,他们还说看见守钟的那个兰德进了林子,但是没再出来过。
这就导致霍尔夫人第二天一大早匆匆忙忙跑到钟塔下踹亚撒的门,差点没强行破门而入,弄得亚撒几乎没把门掀到她鼻子上。艾丽莎暂时寄住在霍尔家,毕竟亚撒对生孩子这事情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辙。霍尔说艾丽莎担心得觉都睡不安稳,亚撒一听起床气顿时烟消云散,他解释说进去后什么也没发现,所以顺着绕了一圈就直接回家了。对方虽然心存疑虑但没多说什么,只是临走前告诉他霍尔先生回来了,她得快点儿回去忙午饭,问亚撒要不要来一起。亚撒不出意料地拒绝了。
合上门,年轻人深深叹了一口气。他走到灶炉边上打开一扇不起眼的木门,登上一段回旋楼梯,那里有一个小房间,木地板,木床,加一个小木头床头柜,一些散乱的绷带。
木床上四仰八叉躺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他的手臂伸出床外几乎垂到地上,肌肉饱满结实,锁骨深陷,微卷的暗金色长发剪到及肩,上半部分用一根布条简单地束在脑袋后面,随意垂下几根碎发在脸颊,像是羊皮纸上描绘出的阿波罗。
他的眉微微蹙起,梦里似乎不太安稳。可能是之前发热的后遗症。
白色的被子遮住腹部的伤口和层层包裹的绷带,亚撒皱眉——这样伤口不能及时透气,在暴雨的潮湿气候里,很容易化脓甚至再次发热。以前那些受伤的渔夫,一旦发热,百分之八十都会失去生命(当然可能也和医生们可怕的治疗方法有关系)。男人熬得过第一次,不知道熬不熬得过第二次。
可怜的人,亚撒心想,被误当成死人埋葬了好不容易爬上来,却还是得面对死神高高扬起的镰刀。
其实他还想过另一种情况,比如……男人是被人在身上开了个洞活生生埋下去的,有人要置他于死地,并且是恨之入骨巴不得折磨死才好的那种。
那样的话就太可怕了,倘若对方确信他被人救了追查到这里……亚撒想:他是怎么一个想不开弄了个天大的麻烦回来?
正好这几天都下暴雨,他也有理由待在家里。
一楼的角落有一长方形的小坑,里面灌满了海水,有几尾鱼游在里头——霍尔先生送的。古旧的木头小桌上,藤编的篮子里还有几块面包和放了很久的干酪。
得弄点儿流食,楼上还有个半死不活的病人。亚撒肉痛地捞出一条小鱼,准备弄一锅鱼汤。他还尝试着加了一小块奶酪使汤喝起来更浓稠一些。
趁着鱼汤还在火上咕嘟咕嘟地冒泡,亚撒又爬上楼去瞧瞧人有没有醒。
当然,男人还是一动不动躺在那儿,连姿势都没变过。他推了推,没有反应,于是坐到床边拍拍对方的脸,嘴里嘟囔着:“快点醒啊,醒了就快点儿走吧。”
可是因为自己听不见,亚撒不晓得他的声音大得足够吓跑洛瑞家的一群羊。
即便如此,仍然没有回应。男人浓密卷翘的睫毛连颤都没颤一下。
亚撒又狐疑地瞅了会儿,还是兴致缺缺回去照看火上的汤了。
不知道这是不是聋子的通病,但他总喜欢独处时闲着没事把心里想什么念出来——反正他什么也听不到。
“今天会一直下雨,明天也要下一天,夜里就开始放晴,后天是个大晴天……”他默默念着,“所以后天一早我得上去敲钟……”
“艾丽莎是三个月后……需要省点钱买布……还有奶……”
“钱……钱……钱呀……”他傻兮兮地叫唤着。
此刻,蹲在灶前添柴的年轻人并不知道,在他前侧方那个上楼的口,一个人正倚靠在墙上,整个被阴影覆盖,默默听着他的一举一动。
男人面无表情地听着亚撒的念叨,仿佛是在请教导师问题的学生,一副严肃认真的样子。
在黑卷发的年轻人吼完三声震耳欲聋的“钱——!!”之后,这个人开始不紧不慢摸索裤子口袋和上——上衣?好像是没了,男人冷静地想起来,他的东西都随着衣服一去不返了。
包括一把锻造精美的铜钥匙,刚配的。
啧。
——算了,也没所谓。
他转身走上楼。
——反正门踹开也不费力。
他习惯性抬起长腿,抬脚就冲着门去——
猛地刹住。
唔。
男人迟疑了片刻,还是慢慢伸出手推开了房门。
进去后,又小心翼翼把门合上。
发出“嘎吱——”一声难听的怪响。
整个时间里,一心扑在鱼汤上的死聋子根本没发现,二楼那个半死不活的病人已经起来溜达了一趟,并且认真倾听了他的一番肺腑之言,后欲赠出巨额财富未果,在折回过程中差点毁了他一扇门好在及时克制住,现在自己乖乖躺了回去。
短短几分钟,亚撒不知道他差一点尴尬致死,差一点跻身镇上富翁行列,差一点失去一扇破木门——其间喜怒哀乐酸甜苦辣,跌宕起伏层出不穷——但这一切的“差一点”都没有发生,毫无痕迹,仿佛以上都是一场空想。
暴雨声势愈发浩大,窗外的雨几乎连成一条条水柱狠狠扎进地里。那声音好比是全镇渔夫打来的鱼一起扔在大街上,成千上万只一起拍打尾巴“噼里啪啦”的。亚撒想。当然,也有点像老爹喝醉酒之后给他的那些巴掌,“啪”的一下之后还带着点儿回响。
——其实他有点怀念以前还能听见耳光声的时候。
那时候恨死了父亲的狠心和堕落。
可是真正到自己聋了的时候,才发现,你没办法责难一个曾有同样遭遇的人。
就读神学院时,亚撒曾经相信神明治愈了兰德这个姓氏带给他的诅咒,他的自我一度膨胀着,甚至病态的肿胀着,认为自己是个全然不同的“兰德”,一个脱离恶魔的阴影,要安睡神明膝下的“光明之人”。
——到头来,他也不过是活在父亲的阴影中,一个可悲的凡夫俗子而已。
等自己聋了,流落在流氓、混混、罪犯中间,厮打在一起,才发现,——不一样,父亲的拳跟这种无故包含着想要杀死一个人的完全不一样——懦弱,颤抖着,充满对自己的仇恨,放纵自己的堕落——这不正是他第一次揍一个人时的感觉么?
那一刻,亚撒才知道,一个听不见哀嚎求饶听不见拳头打裂骨头声听不见别人劝阻的聋子的拳,是最可怕的。
因为没有东西能阻止这一拳。
没有任何东西,能让这一拳有丝毫犹豫。
所以或许,挥出那样懦弱的拳头的父亲,心底也许是有自己的。
他祖母绿的眼睛在火光下带着些许暖色,面容沉静,有微微亲切平和的笑容,但神态沧桑得不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突然,从身后伸出来一只手,从容不迫地拿走亚撒握着的勺子,优雅地舀了一勺汤送进手主人的嘴里。
亚撒愣了一两秒,扭头看身后一双黄色的眸子,吓得差点跳起来。
男人打口型说:“关火。要干了。”
说着又来一勺。
“醒了?”亚撒问。
“不醒你汤就煮没了。”男人说。
“你就关心一个汤?”亚撒说。
“汤要没一下就没了。其他可以慢慢关心。”男人说。
“汤味道不错。”男人补充道。
——个死心眼。
亚撒默然。
“救命之恩。我记下了。”
男人对亚撒说。
“嗯?哦,好的,”亚撒漫不经心转过身去找碗和勺子,“你叫什么?”
男人高大的身躯委屈地蹲坐在小矮凳上,手里把玩着长柄木勺,削得有点粗糙——显然不是出自木匠之手,还有桌椅,床,都是。
待亚撒转回来,男人便将那木勺还给了他,另一手将用来切面包的小匕首重新插回了桌上一个特意开出的小槽里。
黑头发的一脸莫名检查他的勺,突然在勺炳上看见了“George”一个词,刻上去的,名字主人没有一条直线一条直线这样切出来,而是略臭不要脸的使用了花体——仿佛一口气炫耀完了他的出生、他的涵养、他的力量、他使刀的精湛技巧。
亚撒庆幸他没把名字刻在他唯一的餐桌上。否则以后他还得花功夫把它磨掉,凹凸不平的严重影响使用者的心情。
年轻人沉默着把勺塞进汤里,“我不识字。”
“哦。”男人说,“那你在床头刻了一排‘要努力挣钱’?那是什么?新式床头花纹?”
——糟糕,无法反驳。
“给,喝了。”亚撒给他一碗汤,试图堵住那张嘴。
里头飘着一条小鱼……的头颅。
“烧太久鱼散架了,只能捞到这个。”
男人沉默了一会儿,比了个谢谢,然后郑重地端起碗喝了个底朝天。
喝完一抹嘴,男人问:“你叫什么?”
亚撒犹豫了几秒,不知道该不该跟这个人有过多牵扯。
“你叫我聋子或者守钟的那个就行,反正平时也没人喊我——你知道,我听不见,所以也就是个代号而已。”
乔治皱眉,“不行。”
男人盯着他,暖黄色的眸子里是一种无法言述的专注,
“有人告诉我,你的光荣或是耻辱,仇报或是恩情都将由名姓承载。”
“所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床外的雨嘶吼着,愤怒地宣泄着。
屋内的空气静谧无声。
这是个死脑筋,亚撒想,但那一刻他却有点动容。
他猜想以他们身份的差距,以后不会再有什么太大的牵连,所以也没关系。
“亚撒·兰德。”
“很高兴认识你,兰德。”
“我也是。”虽然只有一丁点儿。亚撒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让对方尽快离开。
“这是什么?”乔治暗金色的头发擦着他的面颊,等拉开距离男人手上已经多了一个装着不明液体的小玻璃瓶。
“酒。因为瘾太大,我把一瓶分成很多分藏在家里。”亚撒接过瓶子,这是他一个星期前藏的那瓶,“喝吗?”
“好。”乔治二话不说直接干了一半,递给对方。
亚撒接过一干而净。
整个动作无缝对接行云流水。
“等会儿,还有。”他说着在抽屉里,木柜底下,餐具后又摸出来四五瓶。
“一共二十八瓶,今天喝掉六瓶,还有二十二。”亚撒计算道。
乔治歪了歪金色的脑袋,翘起嘴角,觉得这样自言自语还蛮有意思的。
“抱歉是二十一,你床缝里那瓶被我喝了。”男人说。
年轻人立刻往碗柜里放回一瓶。
“好了,二十二。”
男人嗤笑一声。幼稚。
聋子回以一个甜美的微笑。
暴雨使得整个镇的气温迅速降低,两个人窝在阴冷的塔底浑身难受,故而点上了炉子的火,蜷缩在小桌子的两边,一边聊天一边小啜码得齐齐的一排酒。
亚撒虽然聋,但爱讲话,酒精一上头,话匣子就打开了。乔治每每倾听都十分专注,偶尔回上一两句。大海这样宽广,也许过了今次,这辈子都不会重逢,因而生在这样时代的人们彼此珍惜着这种缘分。
天下之大,某个角落还活着一个熟悉你前半生的陌生人。
“很难想象你差点成了个神父,”黄眸的“阿波罗”评价道。酒使他有点儿慵懒。亚撒猜他此刻的声音应是低沉中略带些沙哑的,有一种莫名的性感。
年轻人于是微微一笑,眉眼弯弯,很有亲和力,也引得男人嘟囔了一句(“好吧,意外的有潜力。”)。
“这么说你在那之后一直住在这个镇子上?哪儿也没去过?”乔治顺手给炉子里添了一把柴。
亚撒摇头,“一个聋子能上哪儿去?况且,我还要守钟,镇长说我父亲死后我不在的那段日子里,镇上的收入几乎少了三分之一。一天之内来回能行驶出去的路程毕竟有限,捕不到很多鱼。那些走得远一点的有一些因为遇上暴雨再也没回来过。”
“你甘心一辈子被困在这里?”乔治半张俊美的脸在火光下柔和起来,不知为什么,虽然听不见,他一张一合的唇似乎带有一点蛊惑的意味。仿佛心里已经有了什么计较。
“我没有被困在这里,”亚撒努力抛开脑中那些有的没的,诚恳地望进那双美丽的黄色瞳孔中,“我只是没有想去的地方。”
男人似乎不屑地笑了一声。
“你有。世界上所有人都有。”乔治说,“很多时候,只有你见到了,你才知道那是你想去的地方。所以如果只是因为你不想,你会死在人生最开始的地方。”
“不。”亚撒说,“不,你错了,我的钟在这里,因为它赋予我的意义胜过一切,它赋予我的责任也胜过一切,所以我没有想去的地方。”
“那如果这责任本身就是你最大的恶行呢?无论坚持与否,都是地狱的话。”乔治不死心地问道。
“别瞎说。”亚撒打断道。
“只是做个无关痛痒的小小假设,”乔治手里把玩着那些小酒瓶,把它们堆起来又一下子推倒,哗啦啦一阵响声,有一种说不出的成就感,但只有他一个人听见,这真是有点寂寞。
“你怎么办?”他又问了一遍。
“拖着我所有的恶一起下地狱好了。”聋子微笑着说。
他白得不正常的皮肤被暖色的火焰照亮了一些,那些卷曲的黑发蓬松柔软,嘴角调皮的笑容一瞬间使他看上去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可乔治知道,亚撒绝不是在说什么孩子气的狂言,倘若这种情况发生,他已然有从容赴死的准备。
但男人不以为然。
乔治看不起那些轻易牺牲自己的人。从来都是如此。
哪怕世界上净是纯洁美好,只有你一个人是洗不去的污秽,也要斑驳不堪地活下去。
为了高洁而死的人在这世道中,一步也跨不出去。
奇怪的是,乔治没法儿这么看待这个年轻人。在对方的笑容和觉悟里,他突然就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预感使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
就像是每一次决战前对敌手和猎物时那样,希望那把剑鞘里藏着的刃无比的锋利,然后他握住它,它吞噬他的血,他掌控它。
是的,一种致命的掌控欲。
乔治想起那些堆在房间里无趣的贝壳饰品,这个聋子就像是枚白色的贝壳,无害、一动不动、无趣到甚至没有自我修饰的花纹,但倘若撬开他,内里却藏着一些令人惊喜的东西。
这是他无法拒绝的:一个藏着珍宝的箱子。
于是他凑近到年轻人面前,对上那双祖母绿的眼睛,说:“跟我一起出海吧,我的人不久就会找到我。”
绿眼睛里有一点惊讶的情绪。守钟人并没有想到即使在自己这样的决心之前,仍然有人试图撼动它。
亚撒刚想张口回绝,英俊高大的男人不慌不忙补充了一句,
“去治好你的耳朵。”
亚撒愣住了,木柴“啪”地一声爆裂,他的心脏也不可抑制地疯狂跳动起来。
为什么没有人看我还是写得很兴奋?!!甚至想再开几个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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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2 暴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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