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宫》笙箫入梦

6、（六）

　　小雨睡觉从来都是安安稳稳的，阿七反而辗转反侧，睡得不踏实。
　　天朦朦亮，阿七一机灵就醒了，没有来由。闭上眼睛，回味一下醒来之前的梦，但是没有一丝记忆，隐约有令人恐惧的事发生。阿七躺不下去了，心慌慌的没有着落。
　　突然，额头被狠狠地弹一下，阿七鱼一样跳起来。
　　“哈哈哈哈……”小雨抱着肚子发笑。
　　“我看你闹我”，阿七用被子捂住小雨，再一个人压上去，狠狠揉搓他。小雨乐得直蹬腿，但是渐渐地蹬腿也蹬不起来了，阿七用被子包住小雨，只露出小雨的头。阿七不揉搓小雨了，阿七就是瞅着小雨的眼睛。小雨的眼睛眯起来细细的，弯弯的，像新出的月牙儿，睫毛齐刷刷地颤动着，就像梅花鹿那抖动的两只耳朵，机敏，又让人爱怜。
　　小雨笑够了，才发现阿七早就不玩自己了。阿七的注视让小雨觉得有些尴尬了。一时间似乎有些东西渐渐地弥漫开来。
　　“喔喔喔……”哪家的公鸡跟太阳斗呢，叫破了一屋子的腻歪。小雨越发尴尬起来。
　　“起床吧，天要亮了。”阿七拍拍小雨的头。
　　小雨又开始讨厌阿七拍自己的头，摆明了说自己比他小。哼哼两声，噌噌地爬起来，趁下床的时机，小雨故意踩阿七一脚。
　　阿七不禁在心里纳闷：怎么小雨越长大，越小孩子气呢？

　　“今天，我要和村长再去查看查看。齐叔说了要出海”，王大叔还没说完。小雨赶忙接上：“爹，我也要去的，你答应过的。”

　　“毛毛躁躁，你爹说了不让你去么？”素娘好笑地看着小雨。小雨有些不好意思了，似乎近来自己老是像小孩子一般，考虑总不周到。

　　“大叔，小雨游得跟鱼一样，不会有什么事儿，让他跟齐叔去一次？”阿七也眨巴自己的眼睛。

　　“呵呵，两小娃子，没说不让你们去，不过要留一个照看家里。”王大叔看着阿七。

　　阿七琢磨一下，“我留下吧。”

　　小雨没说话，伸筷子夹一小撮青菜，放到自己碗里。

　　“那阿七留下吧。”素娘又给小雨的碗里放上一块自制的炸豆腐，“呆会儿，给你收拾收拾。”

　　“娘，我会的。”

　　“那娘也要检查一遍。”

　　“哦。”小雨呼啦几口，饭就扒完了。放下筷子，没吱声回屋，就离了桌。

　　王大叔和素娘没有说话，按理要训斥小雨这般的无礼。
　　阿七也快快地把饭吃完。

　　“阿七，今天和我一块儿走吧，小雨有齐叔看着。”大叔也扒完了碗里的饭。

　　“你们路上小心些，有事儿放个信儿，我在家里看着。”素娘将饭碗叠起来，慢慢将桌上的垃圾扫入碗中，再拿布轻轻把桌子擦干净。

　　事情不像很简单的样子，阿七不敢再说什么，应了声“好”。

　　小雨给自己准备了换洗的衣物，手腕上带着一串“铁榔头”做成的手链。
　　“铁榔头”是小雨的戏称，这东西没有名字的，是山果的核儿，椭圆形，硬邦邦，拿石头都砸不开。阿七生火堆烤鱼的时候，小雨丢一颗进去，没动静，小雨不禁感叹这东西真是“铁榔头”。两人坐在沙滩上吃鱼的时候，被身后的爆炸声狠狠吓一跳。这“铁榔头”太出乎他们的预料了，火堆被炸散了，黑的木炭和火棍飞到两米开外的地方。事隔两个月，小雨收到了阿七的一个小礼物——一串“铁榔头”手链。每颗“铁榔头”的中轴都被穿了孔，用五根鱼线穿起来，戴在手腕上正合适。小雨挺高兴，没问阿七怎么做的。后来终于想问怎么做的，却发现阿七的手掌中间有一条斜穿手掌的伤痕。小雨最终没问怎么做的，小雨曾经也有过这样的伤痕，那是拿细铁线玩儿过度的时候。

　　“小雨”，小雨猛地被惊醒，抬头就看见母亲温和地看着自己。

　　“娘，这是我收拾的。”小雨乖巧地摊开自己的包裹。

　　素娘检查了一遍包裹后，往里面放了个小小的狼牙。

　　“娘，这个不合适吧。”小雨拿起狼牙，放回母亲的手里。

　　“我知道，这不是海里用的东西。可是娘不放心，你就带着吧。这么大没出过海。瞧瞧人家秦书，就大你一岁，跟这齐叔在海上来回多少次了。”狼牙还是回到小雨手中。

　　“你们不让的。”

　　“呵呵，去吧，齐叔下午就要走了。你别给他添麻烦，自己好好照顾自己。”素娘拍拍小雨的头。

　　“娘，我会的，不小了，老拍我头。”小雨不满。

　　“小屁孩，多大呢，才刚吃奶不久呢……”

　　“娘……”

　　“呵呵”

　　出海好像很简单，就是大家都上了一条船，船长一声号令，收锚的便齐力将锚吊起。五个人将帆绳用力地拉，帆一点一点地升起来。有的人则东奔西跑，搬动什么东西。好像大家都在忙，大家都有事可做，秦书也在擦着拦板上的搭手。

　　“这儿，我们经常在这儿看海，擦干净会舒服些。”秦书看出小雨要问什么，先答了。

　　“我们要去哪儿呢？”小雨有些兴奋地问。

　　“这要看齐叔的意思。我想这回我们要去更远的地方了。”

　　“真的？”

　　“我们带着比以前多一半的水，”秦书将抹布拧了拧，“一般都要走十几天。这回估计要走快一个月吧。”

　　“一个月都捕鱼吗？”小雨好奇。

　　“没有，走到点儿呢，要走几天，布网要一天，等鱼儿进网再收网，又要三四天，再一个回程，十几天啦。那还得看老天爷给不给捕鱼呢。”秦书有些好笑地看着小雨。

　　小雨让秦书给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掌拍在秦书背上，“笑话啥，我这不第一次出海吗。”

　　秦书顺手将抹布一把抹到小雨脸上，登时黑了小雨一边的脸。小雨在自己脸上一抹，手掌黑乎乎的，小雨就趁秦书不注意，也抹到秦书脸上。两人闹开了。

　　海上的生活真不错。
　　广袤无垠的大海非常温柔，波浪的起伏如摇篮一般。那是母亲的感觉，轻巧又温和。
　　太阳初升，小雨都要爬上桅杆，眯着眼睛看太阳，还时时向齐叔报告太阳升起的情况。齐叔总是在甲板上看着太阳乐呵呵的应答。秦书忙乎的同时，觉得这两人真有意思。

　　小雨在村里是特别奇怪的存在，秦书总这么觉得。

　　他没有什么特别擅长的手艺，也没有特别乖巧，嘴巴也不甜，平常也只是帮帮小忙，从来没有做什么重活，固然他身体不是很好，但也没有很差，却是为什么大人老喜欢他呢？阿七也老喜欢他？难道是因为他爹是王大叔，他娘是大小姐吗？

　　其实自己也老喜欢他，可是找不出为什么。秦书老郁闷了。

　　出海不太顺利。
　　这几天，天一直阴着，海风吹来，黏黏腻腻，不爽利。闷，人在船上，就像是瓦罐里的鳖，伸头透不了气，缩头更难挨。

　　小雨觉得周身的不顺畅，不单是这天气让人难过，心里也老觉得有什么地方空落落，不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