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宫》笙箫入梦

2、（二）

　　村口已经集合了村里的大部分人，没到的都在家里添灶火。

　　这是秦老爹特意交待大家做的事，倒是和素娘想到一块儿了。
　　毕竟整个村子的人都给收了，官府怕百姓反了，也怕百姓跑了，所以留了个把的人在集镇里看着，有个动静就上报。秦老爹那会儿，官府整的也就是整个村，村人天一黑就跑，没想到镇里的眼线五更天一看，这儿没一户有开灶的，立马上报，村人也很快就被追回来。结果没人知道，秦老爹带着自个儿一个小家族逃命来了，没得闲空，也没敢回头问别人的事，况且还跟自己关系紧密。只是私下琢磨了许多回，明白那眼线也是替人卖命，估计就远远地看着村里有没开伙。
　　现时正是五更天，该是烧饭的时候了，开个灶，保住自己一天一夜的逃命时间，值！

　　“大伙值钱的家当都带上了吗？”王大叔压低了声音，沉沉地问了一声。四周都安静，呼吸声也轻轻的。
　　秦家和齐家都是逃命贯了的，此时经验倒是充足了。王家有村长和王大叔撑着，王家兄弟信服他们，这个时候也没有任何异议。

　　“带上了。人也齐了。”齐老爹稳当的答了一声。

　　“走吧，我们也齐了。”秦老爹驼起的背上沾了一些黑灰，想是刚刚烧火的时候急了些，这个时候就只有他显得狼狈了一些。

　　“那走吧，齐叔在前面，老爹跟着齐叔。先定规矩，王家的规矩是女人和孩子先走，王家人牢记你们的祖训。齐叔，老爹，来了王村，就听从我们的规矩，如果路上谁坏了规矩，我不会客气，可好？”
　　村长的眼睛在暗夜里亮闪闪的，齐叔和老爹也不答话，重重地点一个头。

　　小雨原本还是迷糊的，平日里没这么早起过。这个时候，清醒过来了，凝重的气氛似乎渗透到了心里，心也沉甸甸的，不禁拉紧了爹和娘的衣服。

　　“小雨，我带你。”阿七又是一个马扎，小雨又到了阿七的背上。

　　“我自己可以走。”

　　然而大叔和素娘默许了阿七的行为，小雨的话只能引来爹的一个轻抚，还有娘亲披在身上的小棉袄。

　　五更天，路边的草叶沾满了露水。水凝得多了就结成大颗的水珠，顺着草叶的脉滚进了泥土里。一百多的人悄无声息的踩着湿土，顺着后山的山路，消失在密林里。

　　一百多人，这么凭空消失了，官府甚是气愤，带队的将官面子尽失。满心的愤怒化为疯狂的搜索，却又一无所获，将官将这口气憋进了肚子里，战事上越发狠绝，反而得了高官，因祸得福。

　　这一百多人从此开始了流浪的生活。
　　从逃亡开始，村长就和王大叔、齐叔、秦老爹商量定居的事。

　　“我们人多，还得防着官府，世外桃源不好找。”村长画着地上的沙。

　　“还做山里的营生吧，我们做惯了。”王大叔盯着村长画着的树枝。

　　“这一路上我们也都看见了，该是活着的东西都没了，山里怕支撑不了我们多久。”齐叔想了一会儿，皱着眉头说。

　　“齐老弟说的对，现在已经入秋了，冬天眼看着就到了。”秦老爹咳了两声，入秋，天也寒了。
　　一个个问题摆在面前都是现实又迫人心的。
　　怕被人发现，一直都走山路，活物在山上确实不多见了，现存的口粮够大家撑个十来天，再多也没有了。怎么办？村长心里跟喝了三斤二锅头一样烧得慌，闲不得，就绕着营地兜转圈子来了。

　　“阿七，不是说到海边吗？”嫩嫩的声音，清脆。

　　“你听谁说的，现在还不知道，我们跟着村长和你爹就好了。”

　　“你看，我们从翻过后山到这里已经离后山好远了，还没停，我们不去海边，那去哪里呢？”

　　小雨一手支着头，一手伸缩着手指头给阿七数数。站在树后看到小雨可爱的表情，村长烦闷的心绪减轻了不少。

　　小雨是个可怜的孩子。

　　素娘是小户人家的小姐，二子是猎户。原本也撞不到一起，偏生素娘不安于室，集市上就碰到了。
　　二子把虎骨、虎爪、虎鞭等等一些东西卖到了药店。药店老板自然开心，这样的好货几年难得一见，正准备收起来，韩太守的儿子来了。韩公子仗势欺人，硬要了那些东西，留下了十两银子。二子听说了，知道老板没奈何，同情老板也是小本生意，就给老板再送了收藏的虎骨、虎爪。素娘就是这个时候看见二子的。
　　二子排行老二，其实是老大，他大哥早夭。小小年纪便养家，练得一身好本领。村长赏识他，器重他，一般由什么事都找二子商量，二子有什么过错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这回送虎骨。可奇怪的事渐渐发生了，二子进镇越来越频繁。每回都要带上一些小动物去买，回来就交给自己一些银两。村长好奇的日子就一个月，一个月后，村长就看到了素娘。

　　素娘是个美人，鹅蛋脸，细柳眉，纤腰素束，步履轻盈，看直了一村人的眼。

　　“二子，你这是。。。”村长心里老不放心。

　　“这是我们村长。”二子牵着素娘的手，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村长万福，妾身素娘，现在姓王，还请村长能收留妾身，妾身感激不尽。”素娘款款一拜，差点没把周围人的下巴拜掉了。在王村，再没有哪位女子有这样的风采了。

　　当晚，二子和素娘就办了酒席。

　　素娘有小雨的时候，大家都很高兴，小心翼翼的护着素娘。可素娘还是病了，小姐的身子不能那么快就适应贫寒的生活。背着素娘，二子暗地里在苏府门口站了两天，未果。村长急不过，也去了苏府，这才知道这两口子怎样到了一起。

　　原来素娘正是那天看到了仁义心肠的二子，心生好感，也暗暗好奇：这样一个人怎么教养出来的呢？素娘回去之后，缠着自己的娘亲，吵着想吃些小动物的肉。素娘长得可人，算是家里的摇钱树了，老爷和夫人没有不依着她的。素娘刚说完，下人就在集市寻找卖小动物的猎户，可巧就二子一个猎户在集市。苏家厨房先付了订金五两，这是大数目，二子二话不说就应了。事情就定下了，二子每天打两只小动物送到苏府的厨房。

　　素娘知道了，借着学厨大娘的手艺，每天呆在厨房等着看二子。
　　二子每天也都看着一个小姐模样的人，眼睛发闪的看自己。自己心里揣上了几只小兔子，又挠又毛。那天来早了，厨房里就小姐一个人。

　　一个小姐，这么早就在厨房了，是犯了什么错吧？
　　心里想着，脚却没敢上前，怕吓着她了。虽然她似乎蛮大胆的。

　　一个猎户，每回带来的小动物都是没有伤口的，怎么可能呢？总不会自家养的吧？
　　素娘也有想不透的地方。

　　见二子在院子门口踌躇，素娘一敛裙角，迈进了院子。

　　“今天我来收吧。”

　　“小姐，你。。。。”

　　“怎么？”

　　“好吧，那，你慢点儿，这兔儿有些沉。”
　　素娘一接手，兔子就往下掉了。原来，素娘就只抓着两只耳朵尖儿，力气使不上就掉了。素娘一紧张，“啊。。。”尖叫声引出了苏府不少人。

　　苏老爷一看到二子就看到了危机，但是，爱情的种在很早以前就播下了，这个时候太晚了。当两棵小树已经长成连理枝的时候，分开他们只会剩下硬伤，更何况还不一定分得开。

　　二十天的眉目传情，素娘已经决定万一父亲逼嫁，自己要毫不犹豫地跟着二子走。但是，二子应该先知道自己的心意，一厢情愿到最后不免难堪的是自己。

　　二子已经不送小动物了，苏老爷付给二子那只小兔子的钱之后，让二子以后不要再来。二子应了，心里有些遗憾。第二天在集市上就看到了素娘，一身丫鬟打扮。
　　素娘冲着二子说：
　　“今天有什么好东西吗？”

　　二子心里填了蜜，发自肺腑的舒畅。
　　“有，不知道姑娘要什么样的？”

　　“小一些的小动物就可以了。”

　　“小兔子可满意。”

　　“当然好，可是我笨，带不回家。”

　　“没事，我帮你。”

　　“如果我连家都回不去呢？”

　　“。。。。”

　　“。。。。”

　　“那我家先避避，可以吗？”

　　“呵呵，你每天都来吗？”

　　“都在这儿的。”

　　“我想要小兔子的时候，可以来这里找你吗？”

　　“好。”
　　这次会面，不少人看到了，包括谈生意的苏老爷，还有吃完花酒回家的韩公子。

　　素娘被禁足了，晚饭时就听到自己已经定亲，韩公子亲自来下的聘。
　　这么好的姻亲，苏老爷不会轻易放过的。韩公子猴急，要求一个月后就要迎娶。
　　素娘听了，心中高兴，满意于自己今天问明了二子的心意。表面上素娘答应了这个亲事，私底下，素娘张罗了许多银子和首饰。
　　两人会面后的第五天，素娘又乔装成了小丫鬟，带上细软，找二子去了。

　　“你想好了，我。。。”
　　二子心里反倒是没底了，这个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

　　“我想那只兔子了，你今天没带，我们就不能去你家看看么？”
　　素娘有些着急了，上回的心意不是说明白了吗？

　　“以后除了小兔子就不会有其他的东西了，你愿意？”

　　“我愿意。”

　　“走吧。”
　　二子把剩下的山货都送给了药店的老板，带着素娘回了王家村。

　　苏府要面子，女儿走了，就断绝了关系，从此素娘就是王家村的人。
　　苏府与素娘断绝了关系，韩公子也不能够做什么特别的动作了。
　　二子和素娘的生活过的有滋有味。
　　只除了素娘的这场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