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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大学伊始 ...

  •   大学即将开学的时候,我才和几个中学同学约在一起,骑上车子去参观各自即将开始四年生活的大学校园。我们这些同学上的都是挨得很近的名校:北大、清华、人大、外院、国关---。我们骑着车在这些校园里兜来逛去,花了两天时间才转完。

      一进入中大,我的心情就变得格外激动起来。高大的白杨树,崭新的宿舍楼。背着书包去念书的大学生们。未来在这里等待着我的将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呢?
      对大学生活的憧憬当然很多,对我来说,其中最大的一种诱惑便是将能从此脱离家庭,开始独立的生活。这实在是一件让人充满遐想的事。
      在我们那个年代,中学以前就出去住校的还很少。至少在当时的北京是这样。我还算在中学住过一学期校的,因为家住得离学校比较远。后来发觉住在学校里学习成绩反倒不好,因为该念书的时候,总是跑去同住宿的其他同学玩。所以就又搬回了家。但从此对离家住校的生活更为向往。

      我几乎忘记了大学刚开始的那段时间是如何度过的了。新奇、兴奋和对司迪的思念、伤痛混杂地充斥着我。我依然和中学的那些同学互相串来串去。互相询问着各自在学校的新生活。课余时间一有空就往别的学校跑。当然我尽量避免碰到千千,因为她带给我的每一个关于司迪的消息都会让我心碎。
      司迪这段时间却经常给我写信,信的内容大都是有关他的近况和他所处的新环境,还有一些关心我的话。他后来甚至将写给千千的信也装进了写给我的信封里,让我转给千千。
      “他这是在做什么?”接到这些信时我心里开始琢磨:“他是犯懒想让我把信转给千千?还是------,他在告诉我他和千千的交往只是一般性的同学交往,并没有什么可瞒着我的?可是同学们的传言,和千千去公园的约会,还有千千那直言不讳、表露无遗的蜜意柔情----?唉,怎么会?人家只是觉得你是千千的好友,多给你写写信而已,司迪既然已经和千千好了,你自己还在这里瞎猜什么?他要真喜欢你怎么会不对你说?那样单独去公园约会的也不会是千千了。”想到这儿,我气鼓鼓地将信塞回信封,然后做了一件挺过分的事,将司迪写给千千的信寄还给了他,并附言说:“既然你对千千好,就要诚心诚意待她,别把写给她的信寄到我这里来,她会怎么想?还是你自己寄去吧-----。”
      信寄走了,我的心里忽然很忐忑,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我在向司迪表达什么?表明我已经知道了他和千千的关系,表明他们的关系已被我认可?还有,我怎么好像在劝司迪要好好当千千的男友,别三心二意地老往我这儿寄信,他们还需要我的撮合吗?我是不是被他给气糊涂了。信寄出去如石沉大海,那以后司迪很长时间都没给我再来过信。

      因为有司迪,因为有旧日这帮同学的搅和,我在开学后的很长时间里还和这个新集体里的同学都很陌生。只知道这人是我们班的,那人是我们班的。名字却叫不上来。
      我们大学这个班有50多人,都是来自全国各省市的尖子学生,北京的学生只有9个。女生比男生略少。
      都说我们班的女生长得好看,是美女云集的地方。我自己也有同感,因为第一次进宿舍,我就有了种进了白骨仙洞的感觉,一洞的美女绝色小妖姬。
      维维,北京女孩儿,长发披肩,个头高挑,一双大眼忽来闪去,灵动非常。
      文昕,来自姑苏,人如其名。纤细白嫩,淑雅俊秀。
      戚英红,四川辣妹,快人快语,精明聪颖,亮丽超人。
      李小静来自青岛,齐耳短发,眼睛上架了副漂亮的眼镜,装束打扮象个极清纯的日本女学生。她刚来就发现戚英红和文昕那儿有好吃的。戚英红有家人从四川给她带来的香美辣椒酱。文昕呢,她妈妈为她做的枣泥红豆沙不久就在我们宿舍出了名。
      我被众人吹捧为东方鱼雁,意为东方美女,沉鱼落雁。我虽然从小被人夸着:“这孩子挺漂亮”长大,但也知道这“东方鱼雁”实在是水分很大的文学用语。女孩子的长相各有千秋,可称作漂亮的多了,哪就那么容易长成沉鱼落雁之貌了。从古至今要是我这等容貌的女子果真也能沉了鱼、落了雁的话,那鱼雁恐怕早就成了水底和地面的爬行动物了。更何况我自受到了来自司迪的打击,对自己的女人魅力已经大失信心。

      虽说如此,在大学生活刚开始不久,班上还是有个男孩儿被我吸引了。那个男生的名字叫刘玉。
      刘玉的名字有些象女孩儿的,实际却是个典型的山东大汉。他长得并不好看,因为脸有些长。
      我在上大学之前没什么机会近距离接触过外地人,因为家里外地的亲友并不多。我开始对刘玉只是好奇,和他在一起时常问东问西,打听他们那里的情况。
      刘玉那时一上课就坐到我旁边的位子上,操着浓重的山东口音和我说话,即使开始上课了,他依然和我低声地讲着。最初我还有耐心听,时间长了,便失去了兴致。于是他开始非常直率地问我一些让我很难回答的问题,比如:“你们北京的女孩儿是不是都象你这样儿呀?看不起我们外地的男生?”“我问你话呢,你怎么不回答?”之类。
      怎么这么不礼貌?为何如此咄咄逼人?没过多久,我就不愿再和刘玉坐在一起了,也不愿和他再说话。
      我那时人其实很不成熟。总会把事情想得和处理得很简单、很生硬。给司迪写信是如此,对刘玉的态度也不例外。我既然不喜欢和他在一起,便很明显地在躲开他。

      我不知道大学里的男生是怎么想的,他们跟我中学的同学非常不同,和司迪不同。他们表现得既大胆又执着。一个个都显得特成熟的样子。他们好像要在第一时间把所看上的女生据为己有。在我还刚刚才能把整个班的同学的名字叫上来的时候,宿舍里就已经传言谁和谁成一对儿了,谁和谁已经开始约会了。怎么这么神速?我感到十分的讶异。
      我想刘玉或许也很想象其它男生那样很快把我变成他的女朋友吧。因为他总是非常执著地在各种场合尽量出现在我的身边。和我说一些让我一点儿也没兴趣的话题。
      这样的男人我还没遇见过。如此直白、如此理直气壮地想介入我的生活。我不理他,他就会质问我,责怪我。
      “你为什么不理我?你为什么不和我说话了?我又惹你了吗?---”等等之类的话总是被刘玉挂在嘴边,作为我们俩谈话的主题或开场白。有时我被刘玉问急了,又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便拿很拙劣的谎话来搪塞他:
      “我?没有啊,这两天感冒了,不能说话。”有时我会这样说。
      “哎,我着急上厕所,得先走了。”有时我会这样开溜。
      同刘玉呆在一起让我感到很不自在,自己其实也不想总找借口欺骗他。但如何处理我又不会。我曾经试着告诉过他我不喜欢他那样同我讲话,我不喜欢他总跟着我。
      “我可没有成心跟着你,你不要太骄傲了。我没总在责备你,是你自己太多心。我倒是想你是不是应该放下点儿架子,能象别的同学那样平易近人地和我说话。”他总和我瞎搅,我没有办法跟他说。

      这让我很苦恼。能做的只有尽量躲着他。比如,我会在上课的时候特意晚到一些,坐在离他远点儿的座位上。或者拉上宿舍中的女同学,让她们坐在我左右。看见他远远地往我这边走,就一拐,进了旁边的阅览室之类。刘玉对此很生气。

      很多年之后我叶公好狗,朋友当真抱来一只漂亮的小白狗想让我养。那小狗见了我便想同我亲近,“汪汪”地叫着往我身上扑。我吓得一边到处乱躲,一边不断给狗丢吃的。那狗吃东西的时候停下来,吃完了接着往我身上扑。我越躲它它叫声越大,追我也越急。大概急于想证明它是喜欢我的,不会对我有伤害。到后来连我丢给它吃的它都不停,追着我满屋子转。最后我被逼得跳到床上,抱着头躲在墙角大哭。那狗也窜到我身边,爪子搭在我身上冲我“汪汪”大叫,那叫声里满是委屈和焦急。象是在对我说:“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没有必要怕我的。”可是我已经被它吓坏了,叫朋友还是把它带回去。朋友将它抱走时,它耷拉着脑袋,象做错了事。弄得我的心里也很不好受。
      我和刘玉当时的状况就如同我和那小狗。我越躲着他,他越生气伤心,越想向我证明表白他其实是个非常好的人,我不喜欢他的原因是因为我对他不了解。其结果是他更积极地出现在我的周围,找各种理由同我说话,和我在一起,变着法地想让我接受他。而我呢,自然是能躲就躲。

      有一次我提了水瓶去水房打水,刚下楼就看到刘玉。他提着水瓶走在我前面不远的地方,他一定是算准了我去打水的时间,故意这时候出来的。我赶紧转身选了另外一条通向水房的路,边走边磨蹭,希望我到水房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可是没用。一进水房我就看见他正拎着水瓶在那里等我。
      “我等你打完水一块走。”他说。我虽不情愿,但也没有理由拒绝。
      回宿舍的路上,他又开始责问我:“刚才你干嘛走另外一条路哇?”
      “啊?”我搪塞着:“我本来就想走那条路的。”
      “是吗?”他斜着眼睛看了我一眼:“你撒慌吧,是不是成心不想和我一起走,干嘛要这样做呢?我是什么坏人吗?我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有什么必要见到我就躲呢?”
      “我----没有-----”。我被他抢白得说不出话,心里涌起一阵恨意和委屈。还没有人这么过份地指责过我呢。明明每次都是他非跟着我,倒总好象是我做错了什么事。表面上他说得似乎没错,人家又没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干嘛总甩人家。可是他总让我紧张,我真的不愿意和他在一起,这难道不可以吗?越想越委屈。本来想说句什么狠话,如:“不管你是什么人,就是不想见到你。”之类的,可终究没说出来,因为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 怎么了?”刘玉看着我有些发慌,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说你什么,也没欺负你。你怎么----?”他想过来拉住我的手,被我挣脱了。我当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一句话也没说,提着暖壶加快了脚步走开了。而这次刘玉没有再跟上来。
      这次之后,刘玉便不再刻意纠缠着我了。和我碰到,说话也柔和了很多,不再言语相逼。他大概是想通了些什么。

      第一个学期马上就到元旦了,我接到了司迪给我的回信。信中除了几句祝贺节日愉快的话还算温暖外,其它的言语全都是冷冰冰的。他说他和千千的关系怎样不关我的事。他对不对千千好也用不着我操心。“你以后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少管我的事。”司迪在信中气亨亨地写道。
      切,为你好还冲我发火。当我爱管你和千千呢。知道我那么劝你时我心里有多难受吗?真是狗咬吕洞滨。还让我管好自己的事。我不自己管好你会帮我管吗?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司迪呀司迪,你什么时候明白过我的心了?咱们俩终究是如此的无份无缘。
      我把司迪的信收进了书箱。满心里全是一声声的叹息。我决定从此不再给他写信了。

      那是一个让人觉得喜气洋洋的元旦,校园里到处充满了灯火、欢笑和人群。
      我也参加了我们班那晚的联欢会。全班同学第一次有机会这样聚在一起,热热闹闹,无拘无束。
      主持节目的是一个被大家公认为很有才华的北京男生陈洪。他一幅风流倜傥的小生模样,平时极活泼。是班上的宣传委员,有着极好的人缘。
      布置教室时,起初乱乱的。大家陆陆续续来了,却都坐在那里聊天,谁也不张罗着做点什么,直到陈洪进来。
      陈洪一进教室,就开始指手划脚,指挥着众人搬桌子的搬桌子,拉彩条的拉彩条,写标语的写标语。不一会儿,整个教室就变得漂漂亮亮,很有了一种过节的气氛。
      陈洪主持起节目来也有声有色,很能调动大家的情绪。不少同学都表演了精彩的节目。一位来自锦城的同学翊冷君演奏了技艺精湛的二胡。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冷君演奏。那琴音婉约,翩然入画,如丝幽远地从我茫茫心海中飘过。轻轻搅动着我内心深处的涟漪,差点就将我的眼泪勾了出来。所有的人都觉得他的演奏够得上专业水平。这以后无论是系里、学校、甚至市里的高校演出,冷君的二胡都是我们这个班的选送节目。

      节目演完后,大家开始跳舞。跳舞我不太会,所以坐在一边和另两个女生一起摆弄班上一个男生的竹笛。叫那个男生教我们如何吹响它。我们的旁边还坐了一小伙男生,他们都是属于班上比较正统、随和的那种,同他们在一起,我感到很自在也很随意。其中有两个男孩儿----墨镜和海固,日后成了我在大学期间最好的两个异性朋友。
      过了一会儿,陈洪走了过来,他说跳累了,坐下来和我们闲谈。
      自从上大学以来,一直觉得我们这个班的同学和我中学的同学有很大差异,这个班的同学要成熟复杂很多。我想这或许和我中学同学大都是理科学生有关。我们现在这个班的同学,每个人似乎都有自己的一套想法。那些想法有时让我觉得很新奇,陈洪就是这样一个总有着些新奇想法的人。
      现在他坐在我的身边,眼望着舞场上那些瞎蹦乱跳的同学,显示出一种审视者的神态。然后用一种长者的口吻问我:“上了大学,还回你的母校看看吗?”
      “假期的时候可能会,因为已经有同学约我回去看老师了。你想回你的母校吗?”我问。
      “想,当然想,哪怕再在我们中学的教室里坐一下,也觉得那么神圣。”灯光映在他的脸上,他的眼睛凝视着前方。目光中充满着对以往的回忆:“要提起我们的高三四班,那在我们中学是一面旗帜------。
      “那时我们编节目、演话剧。把莎士比亚搬上自己的舞台。我们热血沸腾地搞各种活动,演讲、歌咏、联谊、创作。学校怕我们闹得太过头,影响学习成绩,总是不断禁止我们干这干那。可是高考,我们班42人,一个没落地,全考上了,其中有31人都上的是第一志愿。”陈洪充满激情地叙述着。我忽然意识到,对我们已经过去的那个中学时代,不止我一个人是如此地不能忘怀。
      教学楼楼门关得早,陈洪组织我们这些还没有离去的同学回到宿舍。因为是元旦,宿舍整晚不熄灯。午夜12:00钟声要响起来的时候,我们大家将手握在了一起,一起喊着:“一、二、三、四、五、六-----”,然后雀跃着,欢呼80年代中又一个新年的到来。而我,自那晚之后也开始真正融入了我们这个新的集体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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