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鸩来仪》笙殳

24、夜探皇宫

　　经过一夜调息，到第二日早上，我的身体已无大碍，唯一不太让人愉快的，是一下楼就看见容瑾揶揄的笑和众人在我和紫衍之间来回流转的暧昧眼神。
　　“桑梓妹子，听紫衍说你昨夜受伤了，可有大碍？”坐在紫衍身边的萧肃开口问道，洪亮的嗓音回荡在大堂中，真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
　　于是乎，众人瞧着我的目光更深邃了……
　　我扯了扯嘴角，看他已将另一边的凳子拉了出来，只好无奈地走过去，坐到了紫衍的对面，企图淡淡带过此事，“只是小伤，萧大哥不用在意。”
　　萧肃却道：“那就好，不过还是让紫衍好好瞧瞧，别留下什么病根。”
　　我抬眸，只觉他那明明十分正派的脸上也暗暗透出一股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味道。
　　这都什么世道啊这是……
　　我只能继续扯了扯嘴角，从盘子里拿起一个馒头，瞪着对面的紫衍，狠狠地咬了一口。
　　可恨这“罪魁祸首”慢条斯理地喝着粥，一丝窘迫的神色都没有。
　　我脑中突然冒出个念头，鸩毒对他无效，但总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拉个三天肚子吧？我恨恨地想，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以后一定要好好留心！
　　正想着，忽见疏曳从外面回来了，匆匆走到我身边，小声说了几句。
　　我面色微变，“消息可靠吗？”
　　疏曳点点头，“是宫中姐妹传来的，她们很确定，承天帝今早在上书房习课时失踪了，太后震怒，已将在场的崔易之软禁起来。”
　　她说的“姐妹”自然是宫中的花花草草，没有哪座宫殿里不种这些，所以消息应是无误。
　　而她此话一出，除了紫衍，在座之人俱是一惊，尤其是容瑾，竟失手打翻了手里的碗。
　　萧肃手下的一个文官起身禀道：“此事来得突然，但对将军而言倒是个好消息。禁廷之内，护卫重重，依下官之见，说不定陛下失踪一事便是太后故意安排的，想借此机会，治崔易之一个保护不力之罪，然后削弱崔家势力。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将军此刻不如静观其变。”
　　言外之意，是让萧肃坐收渔人之利。我看其他人的样子，大概也都认同这个观点。
　　可萧肃却道：“皇族一脉凋零已久，至今惟剩承天帝一人而已。王太后想要掌控朝政，崔家一直是最大的阻力，究其根本，也是为了牵制王家势力，保全自身的办法。现在，太后主动发难，崔家处于劣势，或许正是劝他们改旗易帜的好时机。”
　　让被誉为大启中流砥柱的崔家另认新主，这天下恐怕没几人敢这么想。
　　“可是崔家毕竟是开国功臣，难免会有一臣不侍二主之气节，萧大哥可得想好了。”我瞥了一眼紫衍，故意在“开国功臣”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紫衍闻言，又露出那副似笑非笑的神情，道：“你既有此担心，不如同我进宫去探探崔易之的口风，也顺便查查承天帝失踪之事。”
　　“不去”两个字还未出口，萧肃已一锤定音，“这倒是个好主意。”
　　我：“……”
　　“我和你们一块儿去。”这时，容瑾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我去过皇宫，对那里面还算熟悉，能给你们带路。”
　　皇宫虽大，但要找个把人对我和紫衍来说也算不得什么大问题，所以她这个“理由”……实在没什么可信度。
　　我愈发意外，这家伙怎么一听到崔易之三个字就如此反常？
　　不过有她在，总好过同紫衍单独相处，想到这儿，我便附议道：“这倒也是个省事儿的法子，萧大哥以为如何？”
　　萧肃笑了笑，“容姑娘愿意帮忙，我自然感激不尽。”
　　——
　　是夜，我们三人隐去身形潜入宫中。
　　果然是天不眷顾，这里的皇气已微乎其微，反倒是阴气和怨气大盛。几百年来，这深宫之中也不知冤死了多少人，此刻积压已久的怨气都化作阵阵阴风，在宫殿之间徘徊不去。
　　白日里金碧辉煌的皇宫，此刻简直比修罗场还要阴森可怖，阳气不盛之人，恐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邪气入侵。
　　我们决定先去上书房看看。
　　世间有一门法术名叫“溯源”，可重现某地某刻发生的事情。可惜，当我们施完法，上书房里仍旧漆黑一片，什么影象也没出现。
　　“看来对方早防着这一招，把所有的痕迹都消除了。”我撤了术，摊摊手。
　　紫衍道：“溯源之术在凡间失传已久，对方不仅熟知，还有破解之法，看来也不是一般人。”
　　意思是说，王太后背后也有高人相助？
　　看来这一次，要费些周折了。
　　这时，一直沉默的容瑾突然开口道：“去找崔易之吧，或许能从他那儿知道些什么。”
　　那火急火燎的样子，明显这一趟就是为他来的。
　　王太后毕竟还是不敢直接将崔易之投入天牢，而是软禁在了离上书房不远的长生殿中。为防止他逃跑，殿外站了不少带刀侍卫。
　　容瑾二话不说，直接上去把那群人迷晕了。
　　这五百年来，她很少这样动手，因为她给自己定了规矩，既然要在人世间做生意，那就尽量做成凡人的模样，能用脑子和胆识解决的事，绝不轻易动用法术。
　　可是今天，她却自己破例了。
　　这时，长生殿中走出一人，不是崔易之，而是那一身道袍的谢焕，看见容瑾，露出意料之中的神情，“你果然还是来了。”
　　容瑾蹙眉，“他人呢？”
　　那口气，明显就是认识的。
　　谢焕负手道：“正在里面休息，你不用担心，没有受伤。”
　　可容瑾脸上还是浮现出怒容，“可他现在被关起来了！当初是谁承诺会护他周全的？！”
　　“我说过的话我自会做到，不然你以为我在这里做什么？”谢焕的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你别忘了，他也是我的朋友！反倒是你，不是发过誓再也不出现在他面前吗！”
　　“我就是来看看他是否安好，又不会让他发现！”
　　“那也是有违誓言，妖族难道都如此不讲信用？”
　　“你！”
　　容瑾这人是最讨厌别人说她不守信的，眼看她气得要动真火，我拉了她一把，走上前，对着那谢焕道：“阁下言重了，这人不是还没见到吗？怎么就说到我妖族守不守信了？”
　　谢焕看着我，眉头微微一皱，“你昨日曾在崔府出现过，我可有说错？”
　　我一笑，“谢公子不愧是抚松道长的得意门生。”
　　他的目光在我和容瑾之间转了一圈，眉头皱得更紧，“还说守信？你不就是替她去窥探易之的……不对，你的妖气和那幅画上残留的妖气很像，你到底是谁？”
　　他这话一出，就连还气鼓鼓的容瑾都忍不住朝我露出愕然的神情，啧……这可叫我如何说起。
　　正伤脑筋，身旁的紫衍突然出声道：“那幅画本就是作画之人送与她的，沾染了她的妖气所以才能保存至今。只是一旦那残留的妖气消散殆尽，那画便也不复存在了，所以昨日才至崔府，想要拿回旧物罢了。”
　　这人，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吗？看那谢焕的表情，此刻只能用震惊二字来形容了。过了许久，方才平复一些，对着紫衍拱手道：“阁下看上去也是修道之人，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紫衍回了一礼，没报名号，只说自己是太和门的一个普通弟子。
　　他那一身气度，说出这话来，鬼都不信，何况是谢焕。不过谢焕也没有多问，大约是看出紫衍的修为在他之上，隐瞒真实身份，或许是哪位避世的散修。
　　“今日我们来，没有恶意，只是想见见崔公子，询问一下承天帝失踪之事，也希望能助他早日脱困。”紫衍接着道，终于把话扯到了正题上。
　　谢焕闻言，下意识地又看了容瑾一眼，沉默了片刻道：“不是我不让你们见，只是陛下失踪之时，易之也失去了意识，并不清楚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也是他百口莫辩的原因。”
　　看来这人虽不待见容瑾，但大约也明白她无论如何也不会伤害崔易之，所以才这般直言相告。
　　只是这样一来，线索岂不是又断了？
　　“我的内丹不是在易之体内吗？”这时，容瑾突然说道，“就算他昏过去了，用‘溯源’之法查探内丹，也能看到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蓦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内丹，凝聚着妖族大部分的修为，那是拼尽性命也要保护的东西，她居然……轻易就给了别人？难怪之前会身受重伤，原来根本不是被什么道士打伤的！
　　“你！”
　　“桑梓，事态紧急，你就先别骂我了。”她避开我的目光，“你们赶快进去，我……我就在外面等着。”
　　这最后一句，是对着谢焕说的。
　　她会遵守她的誓言，再不出现在他面前。
　　这一次，就连谢焕都露出意外的神情，看了她许久，终于还是一抬手，“既如此，那二位请进吧。”
　　我依旧抿着唇瞪着容瑾，直到紫衍轻轻拉了我一下，“先进去吧。”

　　自己挖的坑哭着也要填完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