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鸩来仪》笙殳

22、萧肃到来

　　回到客栈，我推说累了，独自回了房间。看着窗外的新月，我突然想起，当初刚收到那幅画时，因为不懂凡人的丹青，所以也不怎么爱惜，连着盒子一起丢在了床底。
　　直到后来看到崔云泽画在白石上的画后，才对他在意起来。
　　成仙一直是我修炼的动力，但在百鸟林换来的都是不解和嘲讽。
　　崔云泽，北启乃至天下都闻名的名士，一个出身律令世家的公子，竟然也会和我一样，成天想着那些所谓不切实际的东西。
　　那时的我就在想，他之所以只肯在石头上画下那些仙境景象，而且还立刻用清水洗去，就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知道吧。
　　他曾经，也被人嘲笑过吧？
　　因为这个念头，我突然有了想要靠近他的想法。
　　日日去睢园，却忘了监视他的目的，只隐了身形在他身旁看他作画。有时他也会抚琴，对着竹林或者花圃，琴声幽幽，让我一会儿想起百鸟林快乐的时光，一会儿又记起独自修炼时的苦涩和艰辛。
　　一颗心，随着他的琴声，时而上天，时而入海，常常一坐就忘了时间。
　　我曾在凡人的书上读过伯牙子期高山流水的故事，那段日子虽然不能完全明白他弹琴作画时的心境，但我也恍惚有了一种觅得知音的感觉。
　　虽然我们从未说过话，他甚至都看不见我。
　　不过他身为朝廷重臣，除了这难得的闲暇时光，平时自然是很忙的。我曾偷听过一次他和几个官员的谈话，实在是无聊之极，便再也不想去了，只盼着他早些忙完，去后园作作画弹弹琴。
　　后来更是从床底找出了他送我的画，挂在墙上，没事就看一会儿，结果越看越喜欢，越看越入迷，简直像中了魔障。
　　那时，我常常忍不住想，很少送人画的他为什么偏偏要送给我？那画里的女子应该是我吧，我有他画得那么好看吗？
　　因为这个，把修行都耽搁了下来。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自己真是有点傻气。
　　心，开始有些隐隐作痛，体内的妖力更是因为心绪的波动躁动起来。
　　紫苏说的没错，现在的我能有这么深厚的道行，完全是因为姥姥在临死前将毕生的修为都传给了我。她曾是妖尊座下四妖将之一，所以我顺理成章也继承了她的位置。
　　只是毕竟不是自己修炼得来的妖力，仅仅是操控，对我而言已是一件极难的事。
　　我只能暂时排除杂念，静心打坐，以姥姥传授的心法去压制那强大到恐怖的力量。
　　待我终于调息完毕，已是翌日中午。
　　出了房间，刚走到客栈的楼梯处，便看见下面大堂里，除了凫奚团的人，竟然还有萧肃夫妇和几个在扬州见过的武将文官。大家正在用午膳，容瑾和萧肃夫妇坐在一桌，聊得眉飞色舞的样子。
　　我又扫了一眼，发现紫衍确实不在。
　　莫非还在仙界处理紫苏的事？
　　看到我下楼，萧肃率先站起身，爽朗一笑：“桑梓妹子，多日未见，莫非是身体抱恙？到这个时候才下楼来用膳。”
　　他身边的白漪轻轻推了他一把，嗔道：“你又胡说什么呢？”一边也站起身，对我说道：“桑姑娘切勿见怪，他就是个粗人，不会说话。”
　　我笑道：“萧大哥把我当妹子看，才没那么多客套话，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见怪。嫂子快快请坐。”
　　容瑾抿了抿嘴，一副要憋岔气的样子，我知道她是在笑我，活了千年之久，还厚着脸皮做别人的妹子，真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
　　我正准备在桌子下踢她一脚，就听萧肃接着说道：“既然你都叫我大哥了，那我可真认你这个妹妹了。今天在场的各位可都是见证啊。”
　　白漪无奈一笑：“认妹妹也要个正式的仪式，上次桑梓送了我一支墨玉簪，今天看你拿什么做认妹子的信物。”
　　萧肃认真道：“那得看妹子喜欢什么。”
　　我忙要推辞，筱月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叫道：“昨日我们在汇灵斋，师父看上了一幅画，可是被那个讨厌的崔家买走了，气得她老人家早早就回房了。你如果真要送东西，就送那幅画好了。”
　　“筱月！”我瞪了她那一眼，她吐了吐舌头，躲到容瑾身后。
　　萧肃想了想，面露难色：“你们说的画就是那幅崔家先祖画的画吧？我也听人说过，那确是无价之宝。作为开国第一位丞相，崔公惊艳绝才，不仅制定了大启最主要的律令，还尤擅丹青，堪称一绝。只是他的画流传甚少，而画了人像的似乎更是仅此一幅。桑梓妹子喜欢也是理所当然，只是如今被崔家人买走，大哥可就……”
　　白漪掩唇一笑：“看吧，刚才还夸下海口，现在看你如何收场。”
　　我忙道：“萧大哥和嫂子别听筱月胡说，我是喜欢那幅画，但也不是非要不可。这天底下，我喜欢的东西可多了，改日再向大哥讨要，届时大哥可别推辞才是。”
　　萧肃抚掌一笑：“还是妹子体谅大哥。其实要我说啊，这天底下再好的东西也比不过觅得一位佳婿，大哥以后一定好好帮你物色。”
　　“那我就先多谢大哥了。”我微微一笑，换了个话题，“你们这一路走来，可还安稳？”
　　萧肃道：“碰上了几波流寇，不过都是些无家可归的老百姓，至于其他的，据我所知，镇东节度使也到了郢都。”
　　我了然道：“安西节度使那边已不足为惧，现在的确是时候拜访一下镇东节度使了。不过他那人最是墙头草，谁的实力强就摆向谁。我们现在的注意力还是应当放在朝廷上。”
　　萧肃点点头，“如今朝廷，幼帝年纪太小，所以朝政大事都是由王太后掌控，四大世家之一的王家由此势力大增。不过大臣们还是以崔家马首是瞻，现在当家的崔三公子自然就成了太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一旁的容瑾突然插嘴道：“你是说太后肯定千方百计想除掉他？”
　　我有些奇怪，她什么时候也开始关心朝廷上的事了？
　　只听萧肃继续说道：“容姑娘说的没错。不过崔家能在大启屹立五百年，自然也非同小可。而且我听说，这崔三公子原本体弱多病，这一年来竟像是寻得了良药，身体好了不少，让太后更加忌惮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