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执着等待重逢》梦里呓语

19、Chapter 19·修

　　侍女对希尔达的失态有些不解，却还是告诉了她：“族长已经外出了，您有什么事转告我们就好，我们会尽量为您达成。”

　　希尔达颓然倒回床上，捂住了自己的眼：“……好可惜。”

　　——我在离开之前，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想告诉她啊。

　　今晚是一个注定要被所有人铭记的万分混乱的一天。伊芙·皮尔斯被百鸣夜莺的诅咒波及到，正在宫廷内求生不得求死不成，对着她一直青眼相加的法师大发雷霆：

　　“我可是皮尔斯，是拥有‘永恒的和平’祝福的皮尔斯，就凭西奥斯曼帝国那帮只会做生意的、钻进钱眼里了的家伙，怎么可能伤到我？”

　　“怎么不可能？”青黛简直想给眼前的榆木脑袋一个头槌：“普通人是伤不到你的——”

　　“可如果那人有着昔日的青歌法神的血脉的话呢？”

　　伊芙当即便冷笑着反驳：“那就更不可能了，不是说青歌法神至死未娶么？”

　　“她如果终生未娶未嫁，那么青族族谱上被强行抹去名字的人是谁？她交付过定情信物的人是谁？当年那场一人对一国的战役为什么会平局，西奥斯曼帝国史书中的‘晨星’指的是谁？相思长廊为什么要被砸毁，她在上面写过谁的名字？！”

　　——相思长廊。

　　那是青族领地内昔年祝福之力最为强盛的白玉长廊，九曲连环，紫藤花瀑布常年不谢，传说在相思长廊下缔结过婚约誓言、将名字镌刻在白玉之上的人，便会生生世世在一起，永远不分离，死亡也无法将他们分开。

　　“伊芙·皮尔斯，你听着，至少她爱过一个人！”

　　“要留下血脉很简单，心头血，炼金法阵，一根头发一滴眼泪，要什么样的后代做不出来？”

　　乍天边一声惊雷响，隆隆地席卷过此时一片沉寂的皇宫，青黛那美到妖异的脸在闪电的映衬下格外雪白：“你最近惹上了什么可疑的人？！”

　　伊芙捂着胸口，断断续续喊道：“夜莺……伊格纳兹的小夜莺，我为了控制伊格纳兹，就把她关了起来……”

　　“她长得什么样子，真名是什么？”青黛步步紧逼：“有着金色的长发紫色双眼的奥罗？还是跟我一样的黑发黑眼？还是说你运气忒不好，惹上了红色头发的那一位法神留存在人间的血脉后裔，冠着奥罗姓氏的真正的青之一族？？”

　　“她有着玫瑰红色的长发和深绿的眼，她的名字是……克丽丝汀！”

　　青黛握紧了手里的法杖，力气大得指节都在发白：

　　“伊芙·皮尔斯。”她的声音很低沉，像蛇一样发出嘶嘶的气音，恨不得把眼前这位猪一样的队友扒皮拆骨抽筋：

　　“你……真是个蠢货。”

　　“西奥斯曼帝国铁板钉钉的下一任女皇，那位敌国少君侯，疑似当年法神血脉的传承者，她的名字就叫克丽丝汀！克丽丝汀·奥罗！”

　　伊格纳兹终于潜出了皇宫，正马不停蹄地向着关押她的“夜莺”的地方赶去，结果走到一半就听见一个虚弱而坚定的声音在喊着她的名字：

　　“暗夜之主伊格纳兹，你的小夜莺已经被救走了，你愿意停下奔波的脚步，来与我说句话么？”

　　伊格纳兹骤然便停下了脚步，动作急的简直要把她脚下的地给摩擦个窟窿出来：“你是谁？！”

　　阿黛拉终于挣扎着挪到她面前的时候感觉自己简直已经喷了一脸血出来了，克丽丝汀发动的不完整的诅咒虽然说是“不完整”的，但是威力犹然不可小觑，她觉得自己咳出来的简直不是空气，而是一脸血，她的心里愤怒地掀翻了一万张桌子，并表示她实在搞不懂暗夜之主与她家小夜莺之间你追我逐的情趣，却还是把那句话转告给了伊格纳兹：

　　“我是斯佩德族长，黄金玫瑰阿黛拉，我本是想去营救‘夜莺’的，然而等到我到达之后，克丽丝汀已经自行解决了看守逃走了，没能帮上你什么忙，抱歉了。”

　　“百鸣夜莺许诺我，若我能来你面前高呼她的名字，她便送我个人情。”

　　伊格纳兹怔怔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轻声道：

　　“原来……你叫克丽丝汀。”

　　“我终于知道你的名字了。”

　　——她与自称“百鸣夜莺”的红发女子相伴数载，出生入死，交付身家性命与背后死角，人人都说他们是刺客联盟里难得的天成眷侣，在外人眼里是个男人的伊格纳兹便笑着接下了这份称赞，看向夜莺的眼里却又那么多求不得又不敢碰的温柔。

　　她苦恋多年却终究未能知道那人的名字，终于在今晚被打破了所有的幻象，一个赤裸裸、血淋淋的现实被摆在了她的面前：

　　百鸣夜莺不爱伊格纳兹。

　　伊格纳兹已经记不太清她跟克丽丝汀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是什么磕碜样了，只记得红发的少女挽着精工刺绣的白色披帛缓缓行来，赤裸着的双足上套了七八个叮叮作响的宝石黄金的镯子，她玫瑰红色的长发斜斜扎在一侧，编织着白宝石的发带垂在她圆润光洁的肩膀上，身上酒红色的长裙华美又典雅，盛开的玫瑰刺绣蜿蜒在裙角。

　　“你们打她干什么？”克丽丝汀扶起了一身脏污与伤口的伊格纳兹，她的声音柔和甜美，宛如天籁：“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你自己不也是个跳舞的吗？自身难保，就别管别人了。”当时的刺客联盟还没有眼下如此正式而宏大的规模，就连挑选新生力量都要在市井之间偷偷摸摸进行，大部分刺客也只能混在走街串坊的手艺人里蹭个容身之地。那位老首领也长得十分见不得人，鬼祟得像个刚刚偷了满怀黄金的小贼，正拎着马鞭把伊格纳兹按在地上一顿好抽：

　　“真晦气，花了一个金币把你买回来，结果什么都不能干！说好的是个小子，怎么就变成了个姑娘！”

　　“女人怎么能做刺客？！”又是一鞭子下去，那位老首领犹自不满意，气喘吁吁地大声斥责：“你们做得成什么？！自私，懒惰，无能，爱慕虚荣，没有责任感——”

　　“你少放屁。”克丽丝汀猛然冷下了声音喝止了他：“看你这样子，怕是从诸神遗弃之地来的贱民吧？一副没见识的乡巴佬的模样。”

　　“你说什么？！”老首领当即便要发怒，却被克丽丝汀伸来的手止住了所有的动作，白皙柔嫩的手心里静静躺着十枚金币，他的眼睛里几乎就要放射出金灿灿的光芒来了：“哎呀小姑娘，我之前有眼不识贵人，莫怪莫怪，你要她？来来来我送你，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两清！”

　　克丽丝汀后来成为刺客联盟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百鸣夜莺之后，曾无不感慨地说过，她这辈子做的最划算的买卖，就是花十倍的价钱把伊格纳兹救了出来。

　　她在买下伊格纳兹后就带着她四下游历，手把手地把那些伊格纳兹觊觎过无数次的暗杀方法传授给了她，一击不中远遁千里，暗夜无形刀锋暗影，昔日只能被打得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小女孩慢慢成长为了那种眉梢眼角都是英气与好风华的少女，手握长弓腰挎匕首，作男装打扮的时候英俊得让无数青春少女都为她屏息。

　　克丽丝汀——哦不对，在相伴相行的这么多年里，伊格纳兹甚至不知道她的姓名，只能叫她夜莺，夜莺问过伊格纳兹：“你为什么一直穿男装？”

　　“亲爱的，我来自重男轻女的诸神遗弃之地。”

　　“多辛苦呀。”克丽丝汀揉了揉她的短发：“以后我必使你不困顿，不饥饿，不必颠沛流离，不必四海漂泊。”

　　“作为交换，请你为我带来胜利可好？”她把锋利的匕首塞进伊格纳兹的怀里，笑靥如花：“我培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总要为我做些有用的事情，去整合刺客联盟吧，那个位置属于你！”

　　明明她的长发的颜色是那么温暖如红玫瑰，那天的阳光是那么温暖，伊格纳兹却感觉到彻骨的寒意直刺她的心脏，等到她将匕首刺入刺客联盟首领的胸口，踩着一地鲜血将自己的名字加在价目表的最上面之后，便听到一箱又一箱的金币坠地的声音，清脆的钱币滚动声宛如天籁，使得她跟着那些声音转移了目光看向门外——

　　克丽丝汀走了进来。

　　她赤裸的双足悬浮在成片成片黄金的上面，被明亮的光芒照射得更为莹润，大把大把的黄金珍珠宝石从箱子的缝隙中漏了一地出来，年少的夜莺眉眼弯弯对她、对着大厅里吓破了胆的其他刺客许诺：

　　“伊格纳兹，我为你带来足够你使用的财富，我为你带来足够的人脉与人手。你将成为刺客联盟的首领，我会让你们能光明正大行走在阳光之下，而刺客联盟所有的收益都要在我离开之前与我平分。”

　　“我会在离别之时告知你我的真名，而你永远不必知晓我的目的。”

　　克丽丝汀。伊格纳兹又念了一遍她的名字，随即闭上了眼。

　　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年少颠沛、从师学艺的时间尽数被尘封在了记忆里，克丽丝汀的影像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她的确不记得跟克丽丝汀见面的时候自己是多么磕碜的样子了，却还是记得克丽丝汀的话语与容颜，没有一处不美丽。

　　——你在过去的数年里投资于我，而终将在收成之时与我分离。

　　“……多谢族长，您费心了。”

　　阿黛拉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搜尽枯肠也找不到什么词语来安慰她，只好叹了口气，十分感同身受地说：

　　“别客气，暗夜之主，往好处想你的妻子只是跑掉了而已，至少你头上没绿。”

　　伊格纳兹费了好大的劲才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要把阿黛拉一把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