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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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利从外面回来时，他的围巾和风衣上都堆满了细雪。他将手里的袋子放在床上，然后赶紧进了浴室。
那孩子还在温暖的池水里躺着。浑身僵硬。看到哈利出现，他那双黑眼睛迅速的转过来，一眨不眨的盯着他。
他伸手探到水里试了试温度，还好，还是热的。
哈利松了口气：“起来上药。”然后他扯过一条长毛巾，包住男孩的身体，将他从浴缸里湿漉漉的捞了出来。
“我自己来。”男孩声音弱如蚊呐，他的耳根沿着脸侧一片通红。他不安的在哈利的手臂里挣动着。年轻巫师的肩膀算不上结实，只是他太虚弱了，挣扎都显得有气无力。
哈利不由分说的把他抱到了床上，然后拿出药膏细致的帮他涂抹。擦到有些紫黑的皮肤上时，他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
“还疼吗？”哈利问，他抓住了袖子里的魔杖。
男孩怔愣了一瞬，然后摇头。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即使是莉莉。没人关心他疼不疼。他只是个小怪物，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
哈利无言的伸手，摸了摸那头洗完之后乌黑柔顺的黑发。男孩的身体因为他的手突然到来的触碰而僵硬了一秒，但是他克制住了，没有躲开。
上完药，哈利不动声色的将魔杖抽出了一点，然后对着男孩的脚踝处点了点，用了一个加快他恢复速度的无声咒。男孩低着头，那双黑的发亮的眼睛一直紧紧的盯着他。
“好了。”他将这孩子安置好，又给他换上了早已施过缩小咒的睡衣，拉上了棉被。然后哈利取出袋子里自己刚从楼下叫的热牛奶，递给了他。
“我想你应该饿了。”他轻声说，看着那个孩子接过牛奶，却没有喝，紧张的看着他：“但是现在太晚了，我不确定你能不能吃那些难消化的东西。先喝点牛奶睡一觉吧，如果饿的话就再吃点巧克力。”在和雨果的相处过程中，他太了解什么东西能得到孩子们的喜欢了。
“巧克力？”男孩疑惑地发问，他隐约记得听莉莉说过那个。似乎是一样很甜，她也很喜欢吃的零食。但是他从来没有吃过那种东西。自打有记忆起，唯一能入口的东西似乎只有母亲给父亲准备剩下的残羹冷炙。
哈利瞬间就明白了。他小时候也不知道世界上有那些让人吃了会感觉到幸福的甜点存在。他越发心酸，仿佛看到了当初的另一个自己。于是他从袋子里扒拉出一大块巧克力，然后折下一个角，送到男孩嘴边上：“对，就是这个。尝尝看。”
令他没想到的是男孩扬了一下头，有些抗拒的向后退了一点。黑色的眼睛看着哈利的眼睛说：“可是我并不认识你。”
哈利的动作滞住了。
“我也从没在这附近…见过你。”在他眼里，哈利温和，宽厚，细心，他是个很漂亮的人，而且穿的也很高贵。不像蜘蛛巷尾周围那些邋里邋遢的流浪汉。而且最奇怪的是他对自己抱有的独特善意：“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如果上帝真如母亲口中那样存在过的话，也许就是他这样的吧。无私，善良，慈爱，温柔。他的手比母亲的手还温暖，而且他还抱过他，就像他的确是个值得被保护的人一样。
可惜，十岁的西弗勒斯·斯内普，他并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一个怪胎释放这样的善意。何况他知道自己在其他人嘴里是什么样的，不说同龄人，甚至就连父亲和母亲都将他当作是一个负担。
也许伦敦每天都会有奇迹发生，但是它们从来不会降临在蜘蛛巷尾的这个小男孩的身上。
哈利在那孩子的眼睛里看到了淡淡的警惕。他的心里有些堵的发慌。他从未见过这么小的孩子会像面前的男孩一样的多疑和谨慎，他再一次在心里诅咒起了这男孩的父母。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叫哈利·波特。”他并不担心被麻瓜知道这个名字，他在麻瓜界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小角色。哈利将巧克力塞到了男孩手里，将他有些湿的发角掖到了脑后：“你没在这附近见过我，是因为我并不生活在这里。今天我遇见你只是一个偶然。”
他顿了顿，又说：“听着，孩子，我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但是我想我能理解。”哈利的眼睛直视着他的双眼：“因为我小时候和你经历过相同的事情，甚至更糟。因为我连跑出来的机会都没有，我一直被他们关在碗橱里。”
“如果你想要为今天的事情找到一个原因的话，那么这就是原因。”哈利故作轻松的说，“要是你相信我的话，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是什么？”
男孩愣愣的看着他，那双湿润，真诚，漂亮的绿眼睛，在里面看不到一点虚假与欺诈。他忽然觉得慌乱，连忙低下头掩饰自己眼睛里的情绪，嘴唇泡在了温热的牛奶里。
很甜，很温暖的味道。
但是他没有回答哈利的问题。他的名字，伴随他整个童年。带来的只是黑暗，歧视，和屈辱。
他不确定哈利是不是真的想知道那个。
哈利看到那个孩子垂下头，他没有催，只是对他还湿着的头发用了一个无声无杖的快干咒。半晌，男孩终于撇开脸，发出了含糊的一声：“嗯。”
虽然他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是这个反应让他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那么再试试这个吧。”哈利笑着将巧克力掰了一块下来送到他嘴边。男孩张开嘴，淡褐色的巧克力块消失在苍白的嘴唇里。他缓慢的咀嚼着，甜蜜，微苦的气味在嘴里弥散开来。
哈利说的没错。吃了巧克力，喝了牛奶，他的确感觉到肚子里热乎乎的，身体也暖和多了。
“睡一觉吧，明早起来你应该就好了。”
哈利从他手里拿掉空杯子。然后扶他躺下，给他掖好被角：“等明天如果不下雪了，我们就出去找找你的家人。”
手指下男孩的身体忽然一僵。哈利抬起头来，正好看到那男孩的黑眼睛里恳求的神色。
“我没有…家人。”
哈利坐直身体，正色，严肃的问他：“你说的是真的吗？”
男孩点头。
“你父母都离开了？是死了…还是？”哈利试探着问。
“他们都死了。”男孩阴郁的说，没错。一个月前他刚刚参加完母亲的葬礼。今天白天回到那个被称之为“家”的地方的时候，又看见了他躺在地板上，伴着酒精和烟头，已经人事不省的父亲。
当那个常年酗酒暴躁的男人被警察带走的时候，西弗勒斯发现自己心里并没有太多悲伤。他只是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就像一个完全的局外人一样。
直到所有的一切全部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天边渐渐降下细雪，伦敦的天空逐步被黑夜侵染。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赤着脚，披着一件比床单好不到哪儿去的单薄衣服在雪地里站了很久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蜘蛛巷尾，没有人，没有灯光。甚至连往常的争吵和打骂声都没有了。他忽然觉得惊慌，那座房子就像一个黑洞，吞噬了他的父亲，他的母亲，他所有的童年时光。现在也许轮到他了？
不管怎么样，逃出去！逃离这个地方！西弗勒斯只觉得心里有一个声音在怒吼，不安，恐惧几乎将他吞没。他转身就跑，赤裸的双脚踩在雪地里，夜晚的冷风夹裹着雪花扫过他的脸。一开始，冰冷的雪地让他的双脚感觉到针扎般的刺痛，但是那疼痛在他逃跑的过程中逐渐消失了，渐渐的麻木。他分不清方向，也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似乎永远感觉不到疲惫，只是疯狂的跑着。
——直到他在一个拐角,撞上了一个青年。
哈利转过脸去，他用力吸了一下鼻子，喃喃：“我很抱歉……”
“这没什么。”男孩反倒安慰他，他在心里说。他们死了和没死对他来说其实没什么两样。
“先睡吧，别想这么多了。”哈利叹了口气，他安慰的摸了摸男孩的头，站起身来准备熄灯。忽然男孩的被窝里传来一阵窸窣的响动，然后他听见一个小小的声音，带着祈求的试探意味说：“如果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话，你可以收养我吗…”
哈利那一瞬间几乎要点头了。
但是放在贴身衣服里的双面镜提醒了他。
“我也很想…抚养你。”他低声说，他从未发现拒绝一个孩子是件这么艰难的事情。每一个单词都如此难以出口，每一句话都让他觉得世界上没有比自己更混帐的人了：“但是我自己…也有我自己的家庭。”斯内普更是不可能接受一个麻瓜小孩和他们住在一起。哈利光是用想的就能听见他的咆哮声。
“不过我可以在这儿交很久的租给你住。”哈利的眼睛湿润，他撑着门，没敢回头，轻声地自言自语说：“在麻瓜界买个房子我是做不到的…我又不能带你回巫师界，梅林知道会不会第二天就被预言家日报传出我有个私生子什么的…那个老混蛋会气疯的。”
沉默在俩人中亘了很久，然后他听见男孩细微的声音：“我明白了。”
细小，低沉，带着失落。
哈利倒抽了一口气，他鼻子有点酸了。
“明天我就会离开。”男孩平静的说，“感谢你今天晚上的照顾。我会回报你的。”
“不。”哈利咬着牙，“你不需要回报给我任何东西，孩子。”管他的，那一瞬间他真想牵着男孩的手把他带回蜘蛛巷尾了。但是理智又一次提醒他那将会是个多么愚蠢的决定：“早点睡吧，你需要休息。”
灯光熄灭，黑暗如潮水般流入房间。
哈利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维持着那个推门的姿势，他没有走。直觉告诉他，男孩可能还有话要和他说。
终于，当他感觉到小腿绷直太久开始酸痛时，男孩闷在被子里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
他低声说。
“哈利，我的名字是，西弗勒斯·斯内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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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