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坠》麦歌

12、相识（上）

　　大雨从铅灰色的天空磅礴地灌下，路面积水成河。

　　天气虽坏，班还得照常上，要不，完不成工作任务怎么办？

　　打开伞，深吸一口凉气，闷着头冲进雨幕里。

　　虽然撑着伞，衣服还是湿透了半边。风携着雨水无孔不入般地袭来。

　　晓菲把包包使劲夹在腋下，尽量让它避开细碎的雨末。听江蓠说，这种象牙色吸水皮材料吸潮后会变色。她顿时有些后悔，这么大的雨，干嘛要带新包包出门啊？想掉头拿回家，可已经走到宿舍楼的院子大门了，算了吧！

　　出了宿舍院子大门，往右拐，再跑一百多米才是宽敞的马路。然后再往右拐，再跑五十多米才是公交站牌。想到这里，晓菲就头痛，路漫漫其修远兮。

　　她低着头在雨里疯跑！凉鞋在地上踩起一朵朵水花，溅到脚腕上，凉凉的。

　　“滴滴滴。”没跑出多远，一辆白色宝马车从身后追了上来，不停地按喇叭。是杨帅，不用看就知道。

　　她停住脚步，杨帅从里面推开副驾驶位置的车门，透过唰唰的雨声大喊：“晓菲姐，快上车！”

　　她刚想进去，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满身泥泞，怕弄脏了车，一时面色尴尬，蹙着眉，原地不动。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紧紧地粘在脸上，幽黑的双瞳带着一丝无辜的忧怨，努着嘴，湿透的衬褂紧贴在身上，显出美丽的线条，腋下紧夹着那款象牙色的包包。她打着伞就这么傻傻地站在雨中，如诗如画，赏心悦目，真的很美丽！

　　看着她的表情，杨帅有些愣神，然后突然乐了：“没事的，天一见晴我就去洗车。快上车呀！雨太大，当心淋感冒了！”

　　盛情难却，晓菲也不再多想，车主人都不嫌弃，自己还有什么不好意思？折上伞就钻进车里。还是车里舒服啊！关上车门就把呼啸的风雨也一同关在了外面。回过神来看杨帅，他穿一件长袖棉质宽松白球衣，胸部印着一个大大的耐克图标，深蓝色运动裤，踩油门的腿修长结实，倍精神！倍帅气！

　　转念想到自己落汤鸡似的狼狈模样，晓菲心里酸酸的。衣服近乎湿透，冰凉地贴在身上，身体开始发冷。杨帅伸手打开暖风，冰冷才渐渐退去。

　　“晓菲姐，直接去报社吗？”杨帅问。

　　“对。”

　　“OK！”车缓缓行驶在雨中，前玻璃上，雨刷有节凑地挥舞着，雨水被刮成好看的弧线，然后顺着玻璃两侧徐徐流下。

　　“你小子不在家好好待着，这大雨天的跑出来干什么？”她明知故问。

　　“送你上班啊！这么大的雨，淋感冒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我不是说过了么？开学之前，我就做你的专职司机了。”看晓菲正用面纸小心地擦象牙包上的水渍，接着嬉皮笑脸起来：“晓菲姐，喜欢这个包么？”

　　他也明知故问。

　　晓菲没理他，翻来翻去地擦着，生怕包包因吸水变了颜色。

　　“买这个包花了我两个月的零花钱，以后我得节衣缩食了。”杨帅先佯装出一副苦瓜脸，接着又打哈哈：“不过呢，值了，只要姐姐喜欢，就值了。”

　　“唉，我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款包包的？那晚发短信问你，你也不说，还神秘兮兮的。”她好奇地望着杨帅。

　　“嘿嘿嘿，这是个秘密。”

　　“切。” 她不再问。

　　“那个红吊坠好看吗？”

　　“好看啊！对呀，我在商场里好像没看到包包的拉链上有这个红吊坠啊？”晓菲捏了一下红红的吊坠，又瞪起乌黑的大眼睛，写满疑惑。

　　“嘻嘻嘻，这是另外一个秘密。”杨帅从方向盘上空出一只手来，边抓后脑勺边眯着眼冲她笑。

　　“好了好了，仔细开车吧！”看他开车不专心，晓菲有些担心。

　　“我做司机，你就放一万个心好了。呵呵呵，我大一的时候就拿驾照了，技术好着呢！”

　　“说话会分散注意力的，雨天路滑，还是小心点好。”晓菲说。

　　“错，晓菲姐，我曾在报纸上看过一篇文章，大体意思是在开车的时候说话，驾驶者更容易集中注意力，也不容易打瞌睡。相比之下，开车时如果默不作声反而会增加风险。”杨帅反驳。

　　“胡说，不是说话，而是唱歌，边开车边唱歌，司机才更容易集中注意力。这好像是一位英国的心理学家说的，因为唱歌会增加人的敏锐感，同时会减少疲乏感。”晓菲也反驳，但似乎更加有道理。

　　“说话跟唱歌一个样，都是张嘴，没有什么不同。”杨帅继续反驳。

　　“切，唱歌当然不同于说话，唱歌都是随口就唱出来的，对歌词、曲调都很熟悉，不需要动脑子，也就不会分心了。而说话就是聊天，这不仅需要动嘴，还需要动脑，一旦专心致志于聊天，不就分神了吗？”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辩，完全忘了他们自己正是边聊天边开车。

　　“晓菲姐，争来争去还是你说的有道理哈，那我唱歌好了。”杨帅随口就唱：“来来，我是一个菠萝，萝萝萝萝萝萝；来来，我是一个香蕉，蕉蕉蕉蕉蕉蕉；来来，我是一颗菠菜，菜菜……”

　　刚唱到“菜”，杨帅猛然间发现情况不对，前面的车怎么突然停住了，等他反应过来，为时已晚，急踩刹车，可车距太近，路面又滑。

　　哐当！

　　两人身子同时一震，要不是两人都系了安全带，要不是车速很慢，要不是德国车质量上乘，两人就直接撞破前玻璃飞出去了。

　　前面的受害者是一辆桑塔纳2000，被宝马车从后面一顶，车尾有些变形，但毕竟两辆都是德国车，硬碰硬，损伤并不是很大。

　　桑塔纳里马上下来两个虎头虎脑的年轻男子，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光头男子，停下脚步围着桑塔纳屁股打转转，看样子是在查看爱车的“伤情”。另外一个满脸横肉，左边脸上带刀疤的男子，连伞也没打就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来，指着车里的杨帅就开骂：“你他妈傻B啊，没看到红灯啊？红灯停知道不？你他妈给我下来。”说着伸手拽杨帅下车。

　　杨帅下车陪笑脸：“大哥，小的对不住了，全怪小弟不长眼。”说着走过去查看宝马车的损伤程度，幸好，宝马车受了点轻伤，车头挂车牌的地方有略微的凹陷。接着回头对刀疤脸和气地说：“大哥，要不这么着吧，你估计一下你修车需要多少钱？我赔。”

　　晓菲也顾不上拿伞，紧跟着下车陪笑脸，她有些不知所措，看这两个男子都不是好捏的柿子，闹不好会群殴杨帅的，万一真惹上了道上的混混，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

　　“你陪？你他妈的不但要陪钱，还要给老子修好。”刀疤脸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地朝杨帅胸部打了一拳。杨帅被打得向后退了几步，趔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脸色有些难看。

　　晓菲马上跑过去护住杨帅，一脸愤怒地质问刀疤脸：“我是记者，你凭什么打人？”

　　“吆吆吆，还记者？美女救英雄么？记者了不起啊？你给我闪开，臭婊子，要不连你一起揍。”说着把晓菲用力向一边推去。男子手劲很大，晓菲狠狠地撞在宝马车上。

　　红灯变绿，其他车辆纷纷绕开行走，没人愿意多管闲事。雨越下越大，天空低鸣着沉闷的雷声。

　　看晓菲被推了一下，杨帅再也控制不住了，举拳狠狠地朝刀疤脸打过去。可毕竟是个学生，怎么说也斗不过道上的混混。

　　刀疤脸抬手轻轻松松地就挡下了杨帅的拳头，满脸横肉顿时变得僵硬，眼珠子里火冒三丈，又是狠狠的一拳，直接把杨帅放倒在地，紧跟着一阵拳打脚踢，嘴里还直嘟囔：“妈的，敢打你老子，我让你打。”说着，又是狠狠的一脚。

　　杨帅痛苦地蜷缩在积满雨水的柏油路上，无力地呻吟，白球衣跟泥水搅在一起。男子下手极重，片刻间杨帅就没有了反应。

　　晓菲满脸泪水，颤抖着掏出手机，想要拨110，还没按下呼叫键，手机就被另外一个光头男子夺了过去，然后狠狠地摔在地上，“啪嗒”一声就变成了废旧的零件，四散在水里。

　　这时，一辆黑色的奥迪A6开了过来，急刹车，停在路边，车里又陆续走下来几个人。雨水和泪水迷住了眼睛，晓菲根本看不清来者的样貌，心想，这下是完了，又来了帮凶了！

　　杨帅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晓菲绝望了。她想跑过去看看杨帅到底怎么了，结果被光头男子一把抓住：“妈的，还想打110。”光头左手狠狠地扯住她湿漉漉的头发，右手抬起朝她脸上打来。晓菲闭上眼睛，静待着落拳。

　　光头的手突然止住了，晓菲明显的觉察到，扯住她头发的手抖了一下，然后就松开了。接着，一个平静的没有丝毫感情的声音传进晓菲的耳朵：“你怎么连女人都打？”

　　睁开眼，面前的影像渐渐清晰。

　　一个挺拔的男子紧紧地抓住了光头打过来的拳头。一个留长发的男子，被雨打湿的黑发整齐地梳理在脑后，瘦削刚毅的脸庞，挺直如雕刻的鼻梁，澄澈得犹如深渊一般的眼眸，眼神平静的不带一丝感情。

　　他虽然没有像上次一样穿那件象牙色的衬褂，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