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夜话》千溪雪湖

1、楔子

　　天灵山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放过晴了。终年白雪屹屹，万物萧索。数十里山峦连绵起伏，银光耀目。灵气浓郁，人烟罕至，正如其名。

　　通往天灵山的山路并不崎岖，却因积雪的厚度而异常难行。此刻雪又悄无声息地下了起来，眼前又是一片朦胧视界。

　　寒风穿过乍白还翠的林木，扑面而来的冷冽让凤霓音不禁裹紧了身上的素色大麾。林间突地跃起几只雪雕，扑棱着巨大的翅膀飞向阴霾的灰蓝苍穹。

　　她顺着雪雕飞远的方向望去，眸底映出雪花飘落的形状和速度。风在耳边不停呼啸，踩在雪上的嘎吱声也被淹没了。

　　灰蒙的天空，永不停歇的雪，还有独居于此的人。这样的光景，已经好几百年了。

　　她心下长叹一声，掉头顺着雪雕飞远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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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僵硬得动弹不得，四肢已经被冻得失去知觉。有雪花不停落在脸上，手背，视线里模糊不清，只能看到一片银白。

　　身底下的血已经干涸，伤也跟着身体的冰冷而渐渐没有了痛觉。

　　耳边突然听到嘎吱的踩雪声，越来越近。

　　是什么在靠近？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那么鲜艳的颜色了。银白的雪地蜿蜒着鲜红的血渍，一直漫延到那具染着满身血的尸体上。

　　凤霓音走至那具尸体前，才发现那并不是尸体。

　　他，还没死。

　　眼前一黑，银白色忽而变换成一双绣花鞋子，还有一诀素色的裙摆。

　　是人？

　　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惟一的想法是要逃。可是此刻的他如同一只困兽，逃脱不得。

　　凤霓音还没来得及出声询问，他便晕过去了。她弯身伸出一只嫩白的手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活着。

　　眼角余光瞥见他下/半身的东西，她有些了然般笑了笑，“原来如此，没想到是这样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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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意让人昏昏欲睡，凤霓音守着刚救起的人，伏在书案上，不小心便寐了过去。房间燃着好闻的百花香，宁静安然，与屋外的风雪隔绝成两个世界。

　　当她睁眼时，躺在塌上的人仍在沉睡。铺着厚重锦被的少年神色安详，身上的伤也被包扎好。细细端详着，凤霓音才注意到这位少年模样生得极是好看漂亮。

　　眉浓如剑，鼻梁高挺，轮廓利落线条分明，薄唇浅抿，倒有几分刻薄面相。

　　思量着现下是什么时辰，凤霓音便听到窗外有东西在轻叩。她起身缓步走过去支开窗，见到一只雪雕停在窗台边歪着头看她。

　　她抬手轻抚着雪雕雪白的毛发，轻声问：“饿了么？”

　　“外人，有外人。”雪雕咕噜着圆圆的水润眼睛，张着嘴叫出声音。

　　像是小孩子的声音，又有着成人一样的沙哑音调，让听者徒生出一股寒气。

　　“这天灵山也终于有新的住户了。”凤霓音浅笑，手指拂过雪雕下巴的绒毛，“你们可千万不要欺负他呀。”

　　“哼，他不欺负我们就好。”雪雕哼了一句，“他刚进天灵山那会儿差点把小蓝捉去吃了。”

　　“喔？受了那么重的伤也能捉到小蓝，该说他身手敏捷还是小蓝太笨了？”听着雪雕愤愤不平的声音，凤霓音逗弄道。

　　“主人！”雪雕不满地嚷了一声，不想却吵醒了还在沉睡中的少年。

　　凤霓音回身去看情况。雪雕一见时机不妙，扑棱着翅膀逃掉了。

　　少年目光迷茫，看着陌生的房梁，愣了一会儿才猛地坐起。恰恰牵扯到身体上的伤口，不禁皱眉。

　　有一个淡漠柔和的声音从旁边响起：“你醒了，生命力真顽强。”

　　少年警惕地缩起身子，抬眼看她——皙如白玉的脸上有着极好看的五官。绛唇不点而红，眼睛似琥珀般流溢着光彩，让人无法移开视线。只是那柔和的笑容下有种疏离的漠然，似与她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怎么也无法到达她的心内。

　　她穿着素色的衣裙，袖口与裙摆下绣着颜色深一点的木槿花纹，衬着她越发的高贵素雅。

　　像是嗅到了什么气味，少年轻佻眉眼，冷声道：“谢谢。”

　　看样子他好像是了解状况了。凤霓音微笑，“不用客气。能在这种地方相遇，那便是我们之间的缘分。”

　　“……你一个人住这里吗？”少年眨着漂亮的桃花眼，打量了屋内一圈，问道。

　　“嗯。我是天灵山的主人，凤霓音。你呢？”

　　少年注视着凤霓音友善的姣好面容，半晌才回道：“我是九辛。”

　　“真是个好名字。若你无处可去，便在天灵山住下吧，我正缺个帮手。”

　　九辛再次怀疑地看向这可疑的女子，“你什么都不问便要收留我？”

　　“问什么？这世间越发不太平，即使是你我这样的存在，也会遭遇不幸呢。”凤霓音抬手拂起手袖，书案旁那盏快要熄灭的烛火又重新亮起来。

　　果然她看出来了。

　　九辛沉吟片刻，便道：“你为何屈居在此？”

　　真是一语惊人。凤霓音侧头望向窗外那纷扬不止的落雪，声音随着穿进屋内的寒风飘进九辛耳内：“我在等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