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骨枯华》宁洛云

11、医女青衣（二）

　　陆岩的目光重新回到女子的脸上，烛光下她的脸庞显得犹为白皙，望着他的那双清澈的眸子带着点点委屈，显得犹为楚楚可怜。
　　“我知道你是谁，你是沧雁城的将军？”女子看到陆岩没有否认之后，言辞更加坚定：“今天我在城楼下见过你，我认得你，你就是那个戴着面具的将军！”
　　陆岩淡淡的，语气毫无波澜：“那又怎样？”
　　“我正是知道你是沧雁城的将军才会救你的，早知道还要配上自己的性命，我还不如不救呢！真是冤枉，我大老远的躲在这里，好不容易发个善心想救人，结果却被人恩将仇报……”
　　陆岩听着她喋喋不休，便松开了她。
　　女子长舒一口气，立马站了起来离陆岩有好几步远。
　　屋内瞬间寂静的只剩蜡烛燃烧的声音。
　　陆岩想要站起来，可却觉得自己一阵虚晃，视物之时也有片刻的模糊，只好盘坐在床边暗自调理内息。
　　虽然他已经不似之前那样难受，血脉也已经通畅，可若是想要完全恢复，还是得调理一些时日。
　　女子细想一番，还是率先出口：“虽然你不领情，但我还是要说，你中的毒比较厉害，虽然看起来已经解了，但体内尚有余毒未清，你恐怕一时半会还不能完全恢复，我自幼研习医毒，自然是不能放着没好全的人不管，我尽了我的力，领不领情，随你的便了。”
　　女子侧眼偷偷打量陆岩，见他闭目不说话，撇了撇嘴。
　　“喂——”女子又试探的叫了一声，“你，你好赖说句话啊？”
　　“你叫什么？”
　　“李青衣。我叫李青衣。”
　　银色面具在烛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抹银光，面具下的眼睛突然聚焦在女子身上：“李青衣？”
　　“是啊。”李青衣感到有些奇怪，“莫非你认识我？”
　　陆岩淡淡收回自己的目光：“不认识，只听说百毒门李莫江膝下唯有一女，善医毒，是百毒门难得一遇的不世之才，百毒门的下一任门主，只是她终日研究医毒成痴，又不大喜欢见人，所以并没有多少人见过她的真面目。你姓李，不知你和李莫江是什么关系。”
　　李青衣单手托着自己的下颌，状若沉思，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不世之才？医毒成痴？说的我好像一个世外高人一样——”她眼中带着些许兴奋：“外面真有人如此评价我？”
　　陆岩没有回答。
　　“原来我在江湖享有这样的名誉啊！”李青衣突然觉得好笑，外界就是喜欢把没见过的人传的神乎其神。
　　“你就是李莫江之女？”
　　“对啊，不然谁会解你的毒，虽然我并不像江湖上说的那么厉害，不过我也不是个庸才……如果不是我爹派人四处找我，我也不至于躲在这个地方。”
　　陆岩问道：“百毒门的少门主，为何要躲在这深山之地？”
　　陆岩一问，李青衣瞬间失落。
　　“我是逃婚的。”她完全放下了对陆岩的防备，径自坐在陆岩身边。“天子曾到扬州来我百毒门为皇后求心痛之药，我也与天子见过几面，谁知最后天子看上了我，要纳我为妃，我不愿意，便逃走了。”
　　“原来如此。”
　　李青衣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抓着陆岩的手臂便说：“我知道这江湖中消息传的都很快，不管谁问起你有没有见过我，你可否为我保密？”
　　陆岩头也没回：“我不能保证。”
　　“为什么！”
　　“九州之内，最大莫过于天子，且你爹不可能不会找得到你，你知道每个门派，势力，王城之间，向来以利益为先，我不愿食言，所以不敢轻易承诺。”
　　李青衣眉头一皱，粉唇一瘪，狠狠的甩开陆岩的手，十分不高兴：“我救了你，若是没有我你早就死了，怎么如今我要求你这点事情，你怎么也不答应我呢？”
　　陆岩答：“我从来不轻易答应别人事情，世事变幻莫测，你又如何保证明天不会生出变故？”
　　“你真是古板！比我爹还古板！”李青衣一屁股坐起来，指着外面，气氛道：“这是我的房间我的床，我要休息了，麻烦你出去。”
　　陆岩没有看她一眼，便下床离开。
　　李青衣愤愤的把门关上，暗自生了会闷气，一吹蜡烛便躺上了床。
　　深夜，木屋的门悄然打开。
　　门角悄悄探出一个脑袋，四处张望了许久，却没见到她想见到的那身影。
　　李青衣完全推开了那扇门，喊了几声。
　　“喂，你还在不在？——”
　　天地一片静谧，只有微风拂月，溪水虫鸣。
　　“还真走啦？”她低声嘀咕，心里一阵失落。虽然这个人古板而冷漠，好歹是个人陪着自己啊，就这么离开了？
　　算了，走就走吧，反正等风声一过，她就离开。
　　刚一回头，半张银色面具便放大在她眼前，把她吓的直捂胸口。
　　“你找我？”
　　李青衣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听着依旧冷漠的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抱怨道：“你吓死我了，你戴着面具，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鬼好不好？”
　　“找我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我就出来吹吹风而已。”
　　周围又恢复了一片寂静。
　　李青衣觉得此刻的寂静让人略感尴尬，偷偷侧眼瞄向身边的陆岩，好奇的问：“你为什么戴着个面具啊？不热吗？”
　　身侧没有传来任何回答。
　　“你是怎么中的毒啊？”
　　“……”
　　“你多大年纪了？有没有成亲？”
　　“……”
　　“你好歹说句话行不行啊，就我一个人在这里说，好尴尬的。”
　　“这些不是姑娘该关心的。”半晌，夜里才幽幽传来一句。
　　李青衣又道：“我看这样好了，不然，我嫁给你好了？那样我就不用嫁给天子了！”
　　陆岩缓缓侧首望着笑的欢颜的李青衣，一言不发。
　　李青衣的笑容渐渐凝固，“不行就不行嘛，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做天子的女人不是很好？你拥有许多女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还不满足？”
　　“那有什么好啊！”李青衣扬高了声音，“我李青衣虽不是什么大门大户的小姐，可我也不能接受与人共事一夫啊！”
　　李青衣眼里的不屑和鄙夷，即便是在黑夜里，也被陆岩清清楚楚尽收眼底。
　　“我才不稀罕当什么天子的女人呢，谁爱当谁当，不过……”李青衣靠近了陆岩一步，再次红着脸说道：“如果你肯娶我，我还是愿意的。”
　　没收到陆岩的回应，李青衣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你怎么又不说话了，你这人好没劲。”
　　“既然姑娘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还想要嫁给我？”
　　“我……”
　　“在下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姑娘救我一命，我自然感恩戴德，只是这终身大事，姑娘还是另寻良人吧。”
　　“只要你愿意，你便是我良人啊。”
　　“……”
　　“我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子，但是只要认定了就会坚持到底嘛，虽然你戴着个面具，可是我觉得你挺靠谱的，起码不会有三妻四妾这种情况……”
　　“……”
　　“你怎么又不说话啦！”
　　……
　　在许多年前，他从那样的魔窟中逃离，便不再想过自己会像别的男子那样，他的命运，从一开始本就不属于自己，也注定不会风平浪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