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Chapter.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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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唦。
仿佛一大片树叶彼此拍击着，有什么在她的耳边回响。
宛如珠玉滚落在瓷质圆盘上一般清脆的声响，原本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片，渐渐地却越来越清晰。眼前似乎能浮现出晃动的银铃，红衣的少女的面容在她的眼前，隐隐绰绰，她却似乎被什么困住了一般，始终无法抬起头，只能看见眼前少女的下半张脸。
——她似乎在笑。
是谁？
朱唇轻启，她挣扎着努力想要看清眼前的人——
“……”
略有些刺目的阳光透过玻璃，映在了艾维的脸上。她眯起眼，似乎尚未从先前的梦境中回过神来。
……那到底……
是什么？
见面之后的第二天，阿道夫就离开了彭格列。
他走之前并没有和艾维告别，不过艾维从纲吉那里知道，阿道夫似乎是去日本了。
在彭格列的日子因阿道夫的到来而小小的激起一层涟漪，但很快这阵的冲击又被带过去了，日子再度走上了充斥着程序的日常的道路。
随着谈判之日的逼近，艾维似乎也因此而焦躁起来。这段时间里，十年后的她一直都处于联系不上的状态，就像是一早就知道她眼下的境况，而刻意回避了一样。
而在这段时间里，她的睡眠也一直不是很好，每天晚上都会做梦，醒过来的时候却不记得梦里究竟看见了什么，但是整个人都相当疲惫。
精神的疲劳让本就烦躁的她情绪愈加激化。
“哐！”
手中的竹制练习刀再一次飞了出去，艾维无言的站在原地。山本站在她的对面，有些无奈般笑着。
“……抱歉。”
艾维低声这样说了一句。
因为怕自己再出现像面对塞塞时毫无反抗之力的样子，艾维请求山本与她对战来训练自己。
但是现在……
“如果累了，就休息一会吧。”
山本也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这样对她说道。
最终，训练室里只留下了她一个人。
背倚在训练室的墙上，艾维直接坐在了墙边。空旷的训练室中，她出神的看着前方。
她想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父亲的眼中只有他的研究，而母亲忙于家族的事务无暇多顾及她，但从未松懈对她的教育。身边的每一个人几乎都是母亲安排到她的面前的——她的每一条路似乎都由母亲一一铺好，只等她来走过。
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甚至连亲情都没有了真实感。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她遇见了安斯蒂斯他们。在曾经的记忆中，四个人的关系一度很好，而这样并不被任何人所期待的转变，是从塞塞的离开开始的。
塞塞的背叛，安斯蒂斯和阿道夫的隔阂，艾维自始至终都只能看着这一切发生，却不知道该如何去改变这样的境况。
她对于想要珍视的东西，似乎一直都很无力。
同伴也好，家人也罢，甚至于在十年后，她连家族都无力去守护了。
这样的她……
【波维诺的后人。】
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声音，拉回了艾维的思绪，她猛地抬起头，下意识看了看四周——却并没有其他人在。
“你是谁？”
【妾身并不是存在的实体，而是借助先代留下的精神印记暂时和汝的意识联络。】
“……所以说，你到底是谁？”
再一次重复着问道，艾维的语气听上去有些急迫。
一瞬间，似曾相识的银铃声响起。
【这种急躁的性子，该说汝果然是波维诺那个小鬼的后代吗。】
波维诺那个小鬼的……后代？
艾维注意到了这个短语——这个定位让她多少有些在意。
她是说的她父亲吗？可看上去并不是这样。
【妾身名红阑，乃大宋国师，曾与汝有过一面之缘。】
——哗。
这几天来梦境中的声音，此刻似乎真实的出现在了艾维的耳边。
“……”
一瞬间，像是打开了什么的开关一般，艾维的脑中突然出现了很多似曾相识的记忆片段。
她终于想起了这几天来，梦境里的所有内容——不仅如此，她还想起了那段发生在密鲁菲奥雷，却因为某种原因而被她刻意遗忘掉的记忆。
的确，她见过这个红阑。
但是，那是白兰带她去的——那天白兰带她去了分部的研究所。在见到梅茜和凡妮莎他们之后，他就利用那里的超炎指环传输系统，将她带到了一座几乎无人的空城。
偌大的城镇里一片死寂，阳光下反着光的建筑里空无一人。唯有那个红衣的少女，仿佛一早就知道他们的到来一般，好整以暇的坐在楼顶的边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的突然出现。少女用着她并不是非常能理解的中文和白兰交流着，在面对她的时候，少女却又换了一口相当标准的意大利语——不过其中还掺杂了一些现在并不常用的生僻词汇，让艾维一时间有些难以适应。
“我曾经在书上看到过关于宋朝的记载，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朝代。”
【妾身认识彭格列时，他还只是个毛头小子。】
“一个历史上的朝代的人，怎么可能活到今天？”
【既然汝如此认为，那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
红阑的话并没有错，而且根据她所说的，那她之前和艾维交流的时候所说的意大利语会有一些并不常使用的生僻词汇，也就可以解释了。
艾维的存在，本就已经违背了时间和空间的既定规律，所以她没有办法去反驳这一点。
但是，那样一个年轻少女的身体里居然会是一个数百年的老妪的灵魂，还是多少会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艾维的心情忍不住有些微妙起来——但是她并没有忘记对方的身份。
“你既然认识初代的彭格列，为什么如今又站在白兰那边？”
【妾身不过是个旁观者，没有过去与未来。】
红阑的声音听上去别有深意，艾维隐约这样的感觉——但她并不能理解这句话背后究竟包含了什么。
“如果仅仅只是个旁观者，白兰又为何会那样信任你？”
艾维继续这样追问道——白兰并不是一个容易信任别人的人，直觉告诉她，如果红阑对于他来说如果没有任何意义，是绝不会出现在那样的地方的。
【……】
脑海中的声音沉默了一下，半晌，在艾维几乎以为她已经消失了的时候，红阑的声音又再度响起。
【此事与汝无关。】
【且不论此，彭格列后人如何本就与妾身毫无干系，汝莫要误会了。】
【妾身与彭格列算不上相熟，虽然彭格列是个相当有气度的人，但与妾身也就只有几面之缘。】
【妾身只是心血来潮想要看看，如今的彭格列十代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以及旧人的后人如今又是如何的模样，仅此而已】
【每一代的彭格列妾身都有过接触，只是这一代的彭格列最接近妾身所认识的那群人，所以妾身想要多看一会。而且因为一些缘故，妾身也有事想要拜托彭格列十代。】
“……那你现在应该和沢田纲吉去说话，而不是和我。”
【妾身本也无意出现，只是有些话还是想要告诉你。】
“什么……？”
【万事并不皆是你眼前所见的模样。】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艾维忍不住再度发问道——然而在那句话之后，脑海中再没有任何声响，无论她怎样追问，都只剩下一片寂静。
红阑似乎已经离开了。
——这种自说自话的样子，真是……难道说，十年后的人都是这样吗？
艾维有些头疼。
对于红阑所说的话，艾维依旧持保留态度——不论她所说是否是事实，但不可否认她现在在白兰那里。在她的身份上，还是要先打个问号的。
回去吧。
这样想着，艾维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抬头的一瞬间，她看见了门口的棕发青年，她的动作微微一顿。
“你来多久了？”
“刚过来没多久，正准备过去，就看见你似乎准备走了。”
青年这样说道，一边向艾维走了过来。
“……”
无言的看着沢田纲吉走到自己的面前，艾维抬头看着他——后者同样也看着她。
“你……知道红阑这个名字吗？”
艾维突然开口问道。
“红阑？”沢田纲吉思考了一下，随后又有些抱歉的看向了艾维，“似乎有些耳熟……好像曾经在哪里看到过，不过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怎么了？”
“……没什么。”
没有得到答案的艾维有些失望，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别的情绪。与此同时，她把话题引到了别的事情上。
“既然你来了，如果有时间的话，就姑且陪我训练一下吧。”
“好。”
棕发青年笑着这样应允道。
时间总是过得比预计的要快，尤其在即将到来的时间里有不期望发生的事情将要发生的时候，等待的这段时间就会变得格外短暂。
谈判的日子，终于还是来了。
原本艾维还在思考应该如何让沢田纲吉带上自己——然而在她开口之前，沢田纲吉就告诉她，谈判那天白兰要求她必须到场。
即便山本和狱寺如何反对这个条件，沢田纲吉都没有改变他的决定。
“虽然这样做很危险，但是我一定会尽力保护艾维的。”
临行之前，棕发青年笑着对艾维这样说道。
艾维从未像现在这样讨厌过眼前这个青年的笑容。她甚至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碍眼了起来。
周身是一片嘈杂的喧闹声，怔怔的站在沢田纲吉的身旁，她的眼神有些茫然，不知道落到了何处。
而时隔多日，当她抬起头，看到了再次相见的白兰的笑容，她也感觉不到任何的真实。
他看着她，她也同样看着他。
她再度看向了沢田纲吉，而后者依旧是一副浅浅微笑着的淡漠神情，他看着白兰，白兰也笑着看向了他。目光相交之间，一时间全场沉默，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艾维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出去透透气。”
向沢田纲吉这样说道，艾维逃也似的离开了那里。
白兰之前的意思就是，让她在这次的谈判中找机会杀死沢田纲吉，可是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没有任何指示，没有任何保证，她甚至于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做什么，相信什么，一种反胃的感觉，让她几乎要吐出来。
她究竟应该怎么做？
她究竟……
【既然你无法决定，妾身将代你而行。】
红阑的声音蓦地在脑海响起。
“不可以——你……”
觉察到对方想要做什么，艾维慌忙想要做什么来阻止她。
【这是彭格列十代必将经历的一环，无可更改。】
【妾身的存在，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修正既定的进程。】
【而此次之后，妾身将获得解脱。】
意识的最后，少女的面容似乎再度出现在了艾维的眼前。
她的眼神之中毫无波动，不悲不喜，仿佛早就预料到了如今的状况。
【晚安。】
艾维看见她的口型这样说道。
——接着，意识陷入黑暗。
当艾维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她正握着一把狙击/枪。
像是触电一般，她松开了手，后退了两步。
——楼下的咒骂和吵闹声已经传到了她的耳边。
有人跑动的声音，也有人呼喊的声音，有枪击的声音，甚至于还有熟悉的声音在嘶吼。
“哒哒。”
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来人在她的身边站定。艾维怔怔的抬起头，刺目的白色映入了她的视线。
“哦呀，欢迎回来，艾维酱~”
白发的青年看上去似乎毫不在意楼下的状况，尾音带了相当愉快的上扬。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摸艾维的头，却在下一秒被人毫不留情的拍开了——
“离大小姐远一点，白兰。”
黑发青年一把将艾维拉到了自己的身后，隔绝在两人之间——他看向白兰的眼神中带着不善。
青年的背影挡在身前，艾维却依旧是一副尚未回过神来的样子。
“……安斯蒂斯……？”
半晌，艾维喃喃地这样说道，而青年在听见艾维的声音之后立刻回过了头。
“我在，大小姐。”
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了眼前，艾维下意识抬起手想要触摸青年的脸庞，动作却在快要碰到对方的时候在空中戛然而止。
“……”
眼前突然一片模糊，手悬在空中不住的颤抖，艾维连眼前之人的脸也无法看清。多日以来压抑的情绪在瞬间爆发，她在顷刻间泪流满面。
“我……杀了他。”
艾维低声这样说道。
——带着前所未有的绝望。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Chapter.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