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末日吗？》莫祁

1、离·识

　　纽约
　　“天——你在吗？我肚子快饿扁了啦！”震刚用钥匙打开公寓的门，就扯开嗓门大声叫唤。
　　几秒钟后，慵懒的拖鞋声自房间响起，天出现在客厅里。他在沙发上躺下：“没心情，自己解决。”

　　震凑过去看他的脸，随后惊呼：“天哪，我才出去几天而已，你怎么就把自己折磨成这样？好惨哦……”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抚天的俊脸：“胡渣、眼袋、黑眼圈，啧啧啧，我帅气迷人的宝贝弟弟怎么可以变成这样呢？快起来，给你十分钟，全部清洗干净……”

　　天不耐烦地在沙发上转过身，以背对着自己的亲哥哥。“哥，我求你，让我的耳朵休息一下，OK？”

　　震站直身子，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叫我不说话可以啊，只要你做菜给我吃。我吃到你煮的东西，自然就没空讲话了啊。”

　　天抓着一头乱发坐起来。“我上辈子到底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啊，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哥哥？”

　　他说得很轻，似自言自语，但震还是听到了。他立即用标志性的锣鼓声音反驳道：“你别忘了，妈临死前对你千叮咛万嘱咐，要你一定要好好照顾我的。你可别反悔啊！不然看你以后怎么有脸去地狱见老妈。”

　　天忍不住纠正他的错误：“拜托，是天堂好不好？你觉得我跟老妈都应该下地狱啊？”
　　震无所谓地挥挥手：“哎呀，都一样啦。重点是，你为什么会弄成这样？帆……”
　　天立即打断他的话：“我过几天回台湾了，你要留下来吗？”
　　“台湾？帆呢？他也去？”震依然没有搞清楚状况。

　　天有些受不了地送他一个“卫生眼”。“哥，你什么时候才会生理和心理年龄一致啊？你难道没有看到，我的脸上很清楚地写着‘我们分手了’这四个中文字吗？”他说着朝厨房走去。

　　“‘我们分手了’这明明有五个字嘛！“震追在天的身后。

　　天又给他一个“卫生眼”：“被你气疯了啦！你离我远一点。”

　　震很识相地退到厨房门口。“你们经常闹分手的嘛，结果每次不到两天他一定会来求和。不急啦。”

　　天悠悠地打着蛋：“这次不一样了。是他提出分手的。”

　　震的眼睛瞪成铜铃大小：“他提出的？不会吧？所以这次是真的分手？可是为什么呢？我不明白……”

　　“他说没感觉了，就分啦。”蛋进油锅，“兹”响声让天推了一大步。他有些怅然，以前每次，帆都会尖叫着逃开。想到他那时可爱夸张的表情动作，他仍会轻笑出声。

　　震根本没注意他的表情变化。他不解地晃着头：“真的不明白，我弟弟那么好，他怎么会说没感觉呢？在这个世界上会对我完美的弟弟没感觉的人，那真该展览出来，稀世珍宝啊……”

　　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再理会震。

　　···················
　　震和天是异卵双生双胞胎。虽然出生前后只隔了十分钟而已，可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没一点相象的。震是哥哥，可是天性迷糊大意，心理年龄似乎到十多岁就停止生长似的。对于生活上的事，都是由身为弟弟的天帮他打理。对于哥哥的“少根筋”——不，是“少很多根筋”，他早就习以为常了。由于从小父亲去世，由母亲带大，大小家务都难不倒天。

　　大学刚毕业，母亲就去世了。弥留之际，母亲抓着天的手，反反复复地要他千万要照顾好哥哥。当时站在病床边的护士小姐差一点就笑出声来了。要弟弟照顾哥哥的，恐怕真的很难见到了。

　　生活失去了支柱，兄弟两个曾经一度精神不振。好在年轻的他们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震的电脑天赋在“微软”公司发挥得淋漓尽致，现在是企划部的经理。天则做了一个自由的摄影师，很少有作品，但每次绝对都是惊世之作。

　　他们的外表都绝对出众。震的爱慕者虽多，但没有人真正展开攻势，原因很简单，因为除了天，没人受得了他的迷糊性格。天的追求者当然多得数不过来。但他从来不会理睬他们。因为他有帆。

　　他和帆在一起五年了。帆开朗活泼，笑容始终不消失。他的快乐感染着天，让天每天都快乐地度过。前阵子，帆处处都躲着天，终于在前天提出了分手。

　　说分手的时候，他们坐在一家很普通的咖啡馆里。帆说想分手，因为没什么感觉了。天没再追问什么。

　　他了解帆。他很单纯，所以他一定不会骗他。那么，不做情人，应该可以做朋友吧。那天刚分手，帆就回LA了。他不知道这算不算逃避。他唯一知道的是，他忘不了他。所以他打算回台湾。

　　他唯一不放心的只有哥哥而已。

　　··············

　　台北机场
　　好不容易安抚了哥哥，再叮嘱邻居克里斯太太照顾，天才安心地回到台北。

　　他的行李并不多——黑色大背包，再加照相器材。戴着大黑超，他缓缓地走出机场。这次回台湾，纯粹是想散散心而已。另外，几年没回来了，不知道在这里会不会有什么新的灵感。就像所有刚失恋的人一样，他是怀着一种超烂的心情，想要遗忘。因为他很清楚，这一次，他是真的失去了帆。就算他们经常吵架。

　　隔着并不厚T恤，天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一个手指用力地戳了几下。转过他，迎接他的是一张可爱的脸蛋的特写。他本能地后退一步，才看清楚眼前的可爱男孩。和天差不多的个子，穿着红色运动装，学生的样子。他过于灿烂可爱的笑脸让天疑惑。还来不及开口，对方已抢先道：“这位帅哥，你要不要租房子？我有一个空房间，可以租给你。我一个人住的，最近比较急着用钱，所以……”

　　天不打算理他，转身欲离开。男孩迅速抓住他的手。“我求你啦，我真的很需要钱。我要存钱买一个赛车的模型啦……你知道的，我一个小小的学生嘛，怎么会有那么多钱呢……你那么帅，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你愿意付多少房租都可以的，拜托！！！”

　　天怀疑自己当时是不是被施了什么迷药。被半拖着来到那个自称羽的男孩的公寓，他在心里直呼上当。本来就不大的二室一厅的公寓里，塞满了各种各样的车模，剩余空间则被乱七八糟的杂物和衣服占据着。在那个所谓的属于他的房间里，除了一张没有被褥的床以外，什么都没有。

　　不得已，他花了一个下午买了一些需要的生活用品，付了他认为价格正好的房租，到傍晚才得以休息。吃着羽买回来的便当，羽开始说起做他的房客的条件。“基本上，我们是互不相关的两个人。互不相关，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们可以像朋友一样聊天，吃饭，喝酒，但是不要干涉对方的生活。可以吗？”

　　天立即点点头：“这正是我想的。”这一点还算满意。

　　“还有最重要的，”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我经常有……朋友来过夜。晚上可能会有声音。希望你别介意，最好当作没听见。”

　　天虽然有些疑惑，但并不打算多问：“好，我没意见。”

　　羽满意地拍拍他的肩：“很好，我想我们可以成为好朋友。”

　　天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
　　才住下第二晚，天就明白羽所谓的“声音”是什么了。

　　傍晚照例吃了便当，天就将自己关在房里摆弄新买的手提电脑。大约晚上七点多，羽的朋友就来了。

　　深夜，轻度失眠的天躺在床上。隔壁羽的房间里竟然传来“恩恩啊啊唔唔”的呻吟声。在以为羽不舒服的想法持续了十分钟之后，天忽然想起自己和帆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声音。所以，羽那天的意思是，他经常和别人上床。而天记得，羽的那个朋友是男的。

　　黑暗中，天揶揄地笑。怎么会那么巧。从美国逃到台湾，结果却碰上一个“同道中人”。当然，他什么都不会对羽说。在心情没有完全恢复之前，他选择沉默。

　　第二天早上天起来的时候，羽的朋友显然已经走了。羽揉着脖子走出房间。“啊，好累哦。”说着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天将刚买回来的早餐递给他：“累就再睡啊。”

　　羽摇摇头，咬下一口面包，口齿不清地说：“哎，你不明白的啦。”

　　天淡淡地道：“我很明白。”话一出口，天就后悔了。

　　听到他的回答，羽的一对电眼瞪得大大的：“你明白？你不会也是……你也是gay？”他放肆地上下打量他，“不像啊。”

　　天站起身，抓起背包走向大门口：“不用你管。”

　　··············
　　很晚，天拍完照回到公寓。疲惫地躺在床上，羽忽然闯了进来。天半坐起身：“有事吗？”

　　羽坏坏地笑：“其实没什么啦。你应该看得出来，我不是什么正经的人。我在想，既然我们都一样，那你也会有欲望强烈需要舒解的时候是吧？所以嘛……”

　　不待他讲完，天立刻表示反对：“你做梦！”他还是不能忍受和帆以外的人做那种事情。

　　羽用一种挑逗的眼神盯着他：“不论是你的外表，还是性格等等，我都很满意。”

　　天勇敢地回应他的挑逗。“可是你并不认识真正的我。”通常情况下，他是很开朗的，只有在心情极度不爽时才会像现在这样。

　　羽耸松肩：“无所谓啊，总有一天我会认识真正的你。而且不管那个你是什么样的，我想我都会很喜欢的。”

　　天不打算再多搭理他。“随便。”

　　羽走到床边，用脸紧紧贴着他。感觉着他的气息。“你难道不想了解我吗？”

　　天看着羽的眼神显得有些惊慌。他尽量地往床头靠去，但无路可退。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得意的羽，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羽伸手摩挲着他的脸，用鼻尖蹭着他的肌肤。

　　“天，你知不知道，你好迷人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