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清风起》罂粟先生

8、第八幅画

　　她看了顾凝很久才说话：“有所耳闻，欣赏你这名记者。”
　　顾凝并没有被戳破身份的尴尬，反而直接开口：“你知道的，我并不是来要赔偿的。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张纪笺风画展的票。”
　　何茵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可以给你，但是希望你尊重一些原则性问题，就只是去欣赏画。如果想要采访，请你自己找机会得到他的同意。”
　　顾凝立刻扬起微笑：“当然。我明白。”
　　她直接从包里拿出票递了过去：“时间是后天，你应该知道，具体的票上有。”她合上包，拿起杯子抿了口水才继续说：“我和你聊天很开心，我就当你单纯的想去看画展。我对你蛮有好感的。”
　　“好，我也一样。”顾凝拿起杯子示意。
　　她们谈论了很多东西，中外文学，电影艺术，明星八卦也不例外。顾凝真的发现她们蛮合得来，看过的共同的东西很多，也很欣赏彼此的看法。顾凝把自己手机里收藏的一些好书都介绍给了何茵，何茵给她分享了一些经典的电影。有好几个不错的欣赏书和影视作品的软件她们手机里竟然都有，两个人越聊越投缘，把彼此每个软件里的帐号都关注了下，包括微信微博。
　　晚餐时间过去一半时，两个人的气氛已经和刚开始完全相反，像是两个十分熟稔的好朋友在一起谈天论地。相对于某一观念的精神交流和碰撞融合，就像是行走沙漠的孤者寻的绿洲一样弥足珍贵。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的，认认真真的聊过天了，也的确没遇到过如此志同道合的人。
　　最后晚餐结束时，顾凝还有些不舍这样的气氛。出了餐厅之后，何茵微笑和她说：“朋友，改天见。”
　　顾凝点头：“好，改天见。”
　　顾凝在回家路上接到了纪衍的电话，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顾小姐，这边已经准备公布消息，明天下午三点会召开记者发布会。除过警局医院之外，明天还需要你和宋玲，以及孤儿院院长出席，赵院长我已经联系好了。”
　　“好的，我知道了，那我明天带着宋玲早点过去。待会儿还麻烦纪总短信给我地址。”顾凝递给司机师傅钱，找零之后下车。
　　“我明天会派车去接顾小姐的，免得路上出什么意外。”纪衍轻笑。
　　顾凝想了想，连忙道谢：“那就麻烦纪总了。”
　　“顾小姐不介意的话我们就以彼此的姓名称呼吧，每天纪总顾小姐的实在不太合适。”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十分轻松。
　　顾凝也笑笑：“也好，纪衍。”
　　“嗯，顾凝，明天见。”
　　“明天见。”
　　顾凝挂掉电话，心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为什么同一个大家庭里的人，性格差异会这么大。纪氏家大业大，在圈子里几乎无人不知。据她所知，纪氏老董事长膝下有二子一女，大儿子诞下一个女儿和儿子纪衍，小女儿嫁在国外，家里应该有两个女孩。而二儿子却独有纪笺风一子。纪衍和纪笺风应该是表兄弟关系，但是一个坐拥企业半壁江山，另一个却一直在国外，拒绝和家庭联系。一个性格温润如玉，另一个...顾凝回想着那晚在琵琶湖的纪笺风，有点找不到形容词。
　　回到家里，宋玲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林温水一脸哀怨的在厨房洗碗。她听到顾凝回来之后，就开始嘟囔：“凝凝啊，你哥是不是记性不好啊。我昨天已经给他发过一次短信了啊，今天再给他发的时候他竟然回了我句‘你是哪位’。哎呦我真的觉得好失败啊，都见过几次面了，连存手机号的地位都没有吗？好歹我也是他妹妹的闺蜜啊。”
　　顾凝走到厨房门口，倚在门上看着她动作迟缓的洗碗，有些想笑：“林温水啊，你这个事情呢我也想过，你最近对顾凛的反应的确出乎我的意料。我觉得我再给你泼冷水以你的性子也不会有丝毫的退缩，不过我告诉你了啊，我哥那种人他真的不会......”
　　“不会轻易动心的，我是怕你受伤害温水，你一定要好好确认自己的感情......”林温水接过她的话，转身看她，手里提着洗碗布一脸受伤，“可是我好像真的单方面坠入爱河了。”
　　顾凝看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我说林温水你的确是很久没谈过恋爱了，可是也不能...”
　　林温水撇嘴：“你不懂。我没法和你这种二十六岁了却只谈过一次恋爱的人交流。”
　　顾凝被噎住，扭头去客厅找宋玲。宋玲嗑着瓜子在看综艺节目，喊了一句：“温水姐姐啊，我觉得顾哥哥看不上你的。”
　　厨房砰地一声响，顾凝僵在原地不敢动弹，宋玲嗑瓜子的动作也顿住。几秒之后林温水尖叫着跑出来：“啊啊啊宋玲你个小王八蛋，乌鸦嘴什么！”
　　宋玲被糊了满脸泡沫哇哇乱叫。
　　顾凝苦着脸无奈的笑了会儿，回了房间。

　　桌椅板凳红绸布，背景灯光摄影机，一切准备就绪。顾凝简单的画了个淡妆，穿上了裙子。宋玲T恤牛仔穿着简单，面容却十分的精致。她们坐在休息室里和院长说着话，院长有些紧张的搓搓手：“顾小姐啊，我大概记住说什么了，可我怕我忘。”
　　顾凝笑笑：“那就说自己想说的，把握分寸就好。”
　　发布会开始前宋玲一脸淡然，顾凝忍不住问：“铃儿你不紧张吗？”毕竟一个小孩子面对这么多镜头灯光，多少会胆怯。
　　宋玲摇摇头：“不会，我只是觉得，我可以好好的为弟弟做事情了。”
　　三点整，发布会正式开始，台下已经人满为患。顾凝和宋玲坐在最旁边。纪衍作为募捐团体代表的身份主持这次发布会，名头在这里，可是大家都心知肚明。
　　警方把事情的整个过程都详细的解释了一遍，市医院代表也讲了话，证明人的视频，监控证据，院长生涩但是却不胆怯的发言，一切的一切全部被交代清楚。
　　顾凝的发言也并没有多长，就是交代了自己被威胁的过程，但是顾凝把事情说成了是刘助理私下找自己，丝毫没有牵连之前的报社。
　　全程宋玲都特别的平淡，当话筒递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却沉默了。
　　台下本来有些嘈杂的声音也慢慢的静了下来，有人以为是宋玲悲伤过度或者怯场了，见她半天不说话，又开始小声议论，可是几秒钟之后，她的声音沉稳的响起：“我今年十二岁......”
　　下面骤然安静。
　　“我在一个星期之前刚经历了生离死别，我十岁的弟弟在我发高烧时出门替我买药意外身亡。凶手赵茂在事发后把弟弟送到医院，伪装成行善者通知了家属。弟弟抢救无效死亡，在他被白布推出来那一刻，我晕厥倒地。后来赵茂联系医院的医生给我开出了精神疾病的假证明，想要掩盖真相。最后被顾凝姐姐发现，有人上传了视频，这件事情才被揭穿。不然的话可能我这辈子都会把赵茂当成救命恩人来看待。我谢谢赵院长和顾凝姐姐，也谢谢最近大家的资助和关心。我恳求大家在我弟弟葬礼的时候不要打扰，让他安心的走，也让我安心的送他走。”
　　宋玲的语言并没有什么起伏，在场的人却全部安静。可是下一秒宋玲说了一句话，却让全场哗然。
　　“谢谢纪衍叔叔接过我的监护权，成为我的监护人。”
　　瞬间大厅里就沸腾起来，纪氏集团的总裁三十岁未婚却成为了一个十二岁孩子的监护人，这样的重磅消息立刻把大家点燃，铺天盖地的提问抛向纪衍。
　　“纪总请问您是如何考虑监护权的问题的？”
　　“纪总您为什么选择成为宋玲的监护人？”
　　“请问纪总您家里对这件事的态度是什么？”
　　......
　　所有的声音在顾凝耳里慢慢消失，她压下心头的震惊，低头看向面色淡漠的宋玲。这事情自己完全不知情，更不知道纪衍什么时候和宋玲达成了协定，抑或是说，他们达成了什么样的交易。顾凝现在才真正知道，这个十二岁的女孩，心里从来没有放下过仇恨。
　　纪衍的声音缓缓响起在现场：“我已经通过法律程序取得宋玲的监护权，今天，宋玲改名为宋遥知，我也将正式成为她的监护人......”
　　直到发布会结束，顾凝心头都久久不能平静。赵院长一脸的欲言又止，似乎想和顾凝说清楚。宋玲...不，宋遥知咬着唇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顾凝说这件事。
　　过了良久，顾凝笑笑，捏捏宋遥知的脸：“没事，做你值得做的，我尊重你。”
　　宋遥知红了眼眶，紧紧地抱住顾凝。
　　其实有时候生活中多数存在的不是安逸，而是变故，或许你某天拥有的顷刻间就可以天翻地覆。不是所有的成功都可以为未来买单，你所无法预料的，全部都需要你付出和牺牲很多才可以换来心底的平淡和不遗憾，这时候你才会明白，原来真的有个词叫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