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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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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华镇与原无乡所在的城市相距不远,却因为横跨着山岭,盘山的公路曲曲折折不太好走,就连高德地图都搜不出这个地方,虽说之前做足了功课,但还是让开车的倦收天累得够呛。
"去哪玩不好,偏偏到这种深山老林里来找刺激,也亏得你们能找到这种地方。"瞟了眼车上的仪表盘,出门时加满的油表如今已经逼近红线了。"林木丛生,遮天蔽日,浊气凝而生瘴,多有山魈,你们也真是有本事。"
听出了倦收天话语间的挖苦,原无乡也并不反驳,大概应了一句话——那时候自己作的死,现在跪着也要作完。"嘴上虽是不说什么,心里却有些奇怪,初次来时感觉并没有这么复杂的路况,如今却像凭空多出来了许多岔口,故意让他们绕了许多路。
原无乡能察觉出来的,倦收天自然也是看出了些许端倪。一反常态,倦收天并没有选择破障,而是顺其自然,直到兜兜转转之后,车子在一条狭窄的山路前停下。
此时,东方已隐隐泛白。
许是开了太长时间的车,又加上有伤未愈,倦收天显得有些疲惫,一路上话也不多,靠在驾驶座上休息了片刻,这才解了安全带对原无乡招了招手,"下车,这么窄的山路车子开不过去,我们得自己走。"
"记得把领口袖口还有裤腿束紧,现在是凌晨,寒露浓重,雾气潮湿,若是不慎惹上山蚂蝗,可不太好处理。"一句一句叮嘱着原无乡,就着说话的功夫随手从路旁掰下两根长枝,熟练地劈除分杈,削成了长棍扔给了原无乡,"用这个,走山路是也省力些。"
日出前的山雾最是浓重,走到半山腰时,如纱般朦胧的雾气已沉得变成了奶白色,三米之外已不可视物,原无乡听声辨位的能力不如倦收天,刚想喊着让倦收天等等他时,眼前横出的一只手已伸到眼前,"抓紧我,别走丢了。"
"呃,哦。"后知后觉地握紧了倦收天的手,感受到他微凉的指尖,指节分明的骨节,还有温热的掌心,荒郊野岭的只有他们二人,原无乡不由地觉得心头一滞,扑通扑通,好似闭眼就能听到自己加速的心跳。
"你是历史学教授,除了史学研究之外,你也经常出来野外考古?"看得出来,倦收天对于野外的熟悉程度远在自己之上。几次接触下来,照着原无乡自来熟的性子,也自动把倦收天归到了"老熟人"的一栏,就连说话都少了些顾忌,话痨属性暴露无疑,"走了这么多山路,也不见你喘的,这么浓重的雾气下面还能走得这么稳,你视力真不错,"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脑中灵光一闪,"诶,如果你们有野外考古,那是不是也要盗墓啊,还会遇上红棕子绿粽子禁婆那种?"
"这个不叫盗墓,叫抢救性挖掘,"怕原无乡看不清路,倦收天不忘用长棍细心拨开原无乡脚前的石块,同时还认真地纠正着他句子里的错误,"你盗墓小说看多了吧,别总想着有的没的,你没有经历过,所以现在还能用轻松的语气对盗墓满怀憧憬,可真下到地里,一步不慎,保不准是以生命作为代价。"
一听倦收天的忽然变得严肃许多,原无乡就知道他是个有故事的人,心中一凛,"你经历过?"却没想感受到握着的手一紧,"怎么了?"下一刻倦收天却是停住了脚步,原无乡一时没刹住,鼻子直直撞上了倦收天的后脑,害得他倒抽一口凉气,"疼疼疼疼疼——"
"以后有机会我再讲给你听吧,隆华镇到了。"眼前的浓雾随着山风的吹拂而变得时浓时淡,依稀可以辨到前处隐隐有几家农舍,以及袅袅升起的炊烟。
镇里的一切,就好像定格在了上个世纪的七八十年代。
因为是还未开发出来镇舍,故而极大程度地还原出旧时乡村的朴素样貌——沿路是泥巴堆积起来的土墙,脚下还有坎坷不平的青石板。约是许久的与世隔绝,鲜少与外沟通,走在老街上免不了被人指指点点,相对于来往居民穿着的旧洗衣料,反观倦收天两人一身现代专业的登山装备,倒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见着倦收天还在打量着沿街的建筑,原无乡倒是熟门熟路地敲开一家栈子的门。"阿婆,我们又来打扰您了。"
"谁啊,大清早的。"朴素的木门咯吱一声打开,探出一个约莫六七十岁的老妇人,岁月侵蚀的面容虽然显得有些沧桑,精神却是显得极好,待见到来人后,老妇人忽地笑了,"我道是哪家瓜娃子又来敲我家门,原来是小原啊,这次又来采风?还杵着作什么,一路上累了吧,快进来快进来,看你大包小包拎的。"
"是啊阿婆,上次我们走了之后我可惦念着这里的好,也可惦念阿婆你了呢。这可不,我师兄听了也想来,于是就把他带上了。"照着原无乡这一说,阿婆这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个人。反观原无乡的活泼喜气,一旁的倦收天就显得沉默许多,只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后。触到她打量的眼神时,倦收天也只是礼貌性地叫了一声,而后再无多话。
"您别看我师兄年纪轻,他可是民俗学者呢,写过好些文在杂志上发表,还得过奖呢。这次他是专程来咱这隆华镇挖掘历史写专栏稿子的,这么山清水秀的地方,可要让多些人知道知道。"一手拎着行李,一手亲昵地挽着阿婆,原无乡俨然熟得很,"好许些日子不见,您气色可变得更好了,一点都看不出您有六十岁了呢。"
"臭小子,全身上下就你这张嘴最贫,少开阿婆我玩笑,今年我都七十二了。"嘴上虽是骂着,脸上却是被原无乡哄得开开心心,双手搓了搓身前的白围裙,"咱这小镇子,全镇加起来也没百来号人,哪来的什么历史,倒是你们长途赶来,早饭吃了没,阿婆给你们下面去。"
"不用——"倦收天"麻烦"两字还没说出,就听得远处一声凄厉的嘶叫划破清晨的忙碌。
"今天有人会死在水里,哈哈哈哈哈,有人会死在水里。是你!是你!还有你!都会死啊哈哈哈哈哈哈哈——"怵人的笑声像是掐着脖子嚎出来的,惊得人吓出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是怎么了?"上次走之前,原无乡可不记得镇子上有这么个疯子。
阿婆好像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无奈叹了口气,"作孽啊,柱子呗。也不知道为啥,好好的一个人,说疯就疯了,每天都喊着有人会死,听着怪阴森的。神婆喊魂都喊不回来,可怜了他家媳妇,都急得病了。"
像是听出了其中端倪,一旁的倦收天忽然发话了,抓着原无乡的手腕就往外走,"走,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