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收天×原无乡 归墟》朦小琊

1、第一章

　　夜雾浓重。
　　今天的夜色似是降临得早了些，虽说南方天气潮湿晚上气温骤降，却也不见得会像现在这样漂浮在空气中凝结成奶白色的雾气，行路灯依旧伫立道路两旁，朦朦胧胧的，浸没在浓重的夜色中，只染开一圈橙色的光晕。
　　"奇怪，今天街上怎么这么早就没人了。"原无乡有些疑惑地嘟哝了一声，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针。
　　午夜十一点十七分。
　　这条回寝室的路大学几年间他已走了无数遍了，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心底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有种道不清的感觉过，像是有什么不对劲，哽在喉咙里却又说不出。
　　"早知道我就不帮山龙顶班了。"有些懊悔地叹了口气，"做什么好人呢这是。"原无乡有些郁闷地踢着石子，低着头，看着路灯下自己的影子渐渐拉长复又消失不见。山龙隐秀，他的大学室友。两人都在同一家西餐厅里打工，今天是星期六，本是在寝室里睡回笼觉的原无乡一个电话被他的大学好室友吵醒，让他晚上顶班去做服务员。电话的那头，山龙隐秀言辞诚恳，医天子约他去看电影，票都买好了，就差他去了。
　　我能烧了你们这对秀恩爱的情侣狗吗？
　　原无乡一字一顿地对着电话那头说道。
　　不能。事实证明，情侣狗也是狗，我们要爱护小动物，呵护它，保护它，支持它。比如说今天晚上帮他顶班。
　　山龙隐秀如是说道。
　　哦对了，我已经给老板打了电话了，下午六点前你会准时出现在西餐店门口的。
　　山龙隐秀再一次补刀。
　　于是，原无乡由衷地"感谢"了山龙给他了这次成为"中国好室友"的机会。
　　"今天怎么连酒吧都关了，这时候不该是最热闹的时候么。"看着十字路的红绿灯转为了红色，原无乡停下了脚步，有些惊讶于对面的酒吧漆黑一片。这时候他终于意识到有些什么不对劲了。
　　空气中的水汽像是更浓重了点，虽说是入了秋，但夜晚的寒气却是冷得有些不正常，一阵夜风刮过，像是能直接冷到人骨头里去。等待绿灯的心顿时焦虑了起来，他想要快点走出这条诡异的街道。
　　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让他感到有些不安。
　　"嘶——嘶——"
　　远远地，随风传来的呼啸声中，似乎夹带着些许杂音，像是物件在磨砂纸上摩擦的声音，喑哑却又沉重，而这种声音随着夜的寂静而变得愈加清晰。
　　"嘶——嘶——"
　　原无乡从未像现在这般期盼着绿灯的到来，而到绿灯亮起的那一刻，他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了十字路口。
　　十一点二十二分。
　　他再一次看了一眼手表，时间不早了，得快点回去了。大学的寝室十一点半熄灯，他必须在这之前回到寝室，不然半夜得是蹲大门的节奏了。他安慰着自己，尽可能地放松，期望不安的心情平复下来。
　　不过今天的路像是走得太过漫长了点。原本就是一条直路，只要七八分钟就能走出的街道今天像是走了二十多分钟。浓重的雾气让他看不清楚周围的建筑物，只知道它们在不停地倒退，而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原本只是加快脚步的他，最后却是用跑的速度在期望快点走出这片诡异的黑色。
　　"嘶——嘶——"
　　身后的声音大了许多，让他听了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想要快点甩掉这恼人的声音，它却又如影随形。
　　等等。
　　当他再次停在一个红绿灯路口时，心中猛地一颤，这是发自本能地来自心底的恐惧。
　　酒吧。
　　他原本应该在五分钟前走过的路口，又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而那间今夜未开的酒吧仍然漆黑一片，诡异得瘆人。
　　"怎么会！"原无乡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依旧是那个路口，行道树旁还有他踢走的那颗石子，纹丝不变。
　　"原无乡——"
　　是谁，是谁在叫他？
　　"原无乡——"
　　忽然，一阵忽来的狂风刮过，原本应是散发着温暖橘色的行路灯忽然暗了暗，下一刻已是变成了诡异的红色。磨砂纸般嘶哑的声音幽幽地从身后飘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风中夹带着血腥的气味，这种味道令原无乡并不舒服，他本能地拒绝着这股味道。而这气味却如同在空气中停滞了般，愈加变的浓郁，压得原无乡有些喘不过气来。
　　"原无乡，回头，看着我。"
　　低哑的女声像是离他很近，似如在他的耳边呢喃，灌入一阵幽幽的冷风。"你不想看看我长什么样子吗？"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原无乡暗自告诫自己，他捂住了耳朵，企图不再听到这些声音。听说人生有三盏命火分别在头顶和双肩，它支撑着人的阳气，平衡人体阴阳，可以祛除邪祟，鬼怪是不敢靠近的，如果一回头，就会灭掉一盏，那时候，阳气弱而阴气升，秽物便会更容易上身。
　　虽然原无乡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唯物主义的熏陶，不过孔夫子说的"敬鬼神而远之"，他依旧相信三分。
　　走出去就好了，赶快走出去！他心中的声音似如猛兽，在叫嚣着，疯狂地在脑中冲荡，几乎就要挣开理智的囚笼。
　　原无乡！
　　身后，一声熟悉的男声响起，是山龙！
　　找到同伴的欣喜瞬间将不安取代，就像是绝望之中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原无乡下意识地转过了头，却没想到正对上一张血红的脸，近到几乎可以感受到她的气息！
　　那已经不能称作是一张人类的脸了，半张脸皮像是被人活活撕下挂在一边，脸部的肌肉清晰可辨，还有表面的淡黄色油脂层覆盖其中，白色的眼球堪堪按在眼眶里，像是随时都会掉下来。她的脸上淌着血，滴滴滴落在她的血衣上，双肩的琵琶骨整个被铁链贯穿，伤口周围发黑发烂，腥风吹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你终于，你终于肯看着我了。"嗬嗬的声音在她的喉咙里打着转，那张苍白的唇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清晰到足以看清她面部咬肌随着她的动作而紧绷。
　　一阵森凉抚上他的脖子，长长的指甲从他的喉结划过，不知何时，"她"的手臂已缠上了他，那张血脸在眼前渐渐放大……

　　"啊！！！！！！！"原无乡忽然大叫一声醒来，紊乱的呼吸象征着他被方才的噩梦吓得不轻，后背早已被冷汗打湿。
　　二十个平方的寝室里，他的室友们仍在沉睡，谁都没有见证到这恐怖的一幕。
　　是梦吗？那又为何真实得让人觉得害怕？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有节奏而规律地跳动。
　　此时，午夜十二点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