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身体不是我的》黠茗

5、方子翼

　　牡丹把我带到离紫苑不远的集方楼，也就是专门给歌舞伎杂耍团戏班子住宿排练的地方。此时已经热闹非凡，好像电视里看到的民国时的北京天桥。
　　从偏门进了主楼，然后是二楼牡丹的房间。牡丹拿了歌舞伎的衣服塞给我，径直把我推到内间。妈的，简直就是室内游泳池。方家还真舍得花银子，一个歌舞教头就配了这么高级的住宅。
　　沐浴，更衣。看着已经两色的皮肤，套上劣质丝的舞裙，及腰的头发湿啪啪的贴在胸前，水顺着发丝直淌下去。就这么走到牡丹面前，看着她瞳孔瞬间放大。
　　被按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脸。红铜色，双颊凹陷，眼袋眼窝双显，剑眉细目峰鼻薄唇，线条轮廓干净清晰，嘴角微微上扬，左边露出半颗虎牙，右边显出浅浅酒窝。
　　第一次有机会看到现在这个身体的面貌，如果没有这场变故，该是张精致可人的脸，一具惹人疼爱的身体。可是这个才使用了十七年的身体，现在已经快透支到二十七年了吧。这一个多月的风吹日晒，倒是让这张原本阴柔精绣的脸，透出了几分沧桑的男人味道。
　　“这两天先不用过来练习，回去只管睡觉，饭菜我会差人送过去。”牡丹开始在我脸上扑粉描眉，“去把气色给我养好些。”
　　牡丹帮我把长发束起来，又让我跳了一段，然后加了块面纱，让我自由发挥一段。
　　这个简单，随便solo了一段K歌喝醉时常秀的艳舞。看得牡丹自言自语，“这个要编进去，这个要编进去。。。”

　　每顿饭都是两荤两素四菜一汤，小宇刚听说这个交易还别扭着说不让我犯险，可听他小肚子闹着要罢工。我笑着撕了鸡腿递给他，上床继续调养气色去了。人啊，生理需求总是第一位的。
　　第三天我站到牡丹的房间里，整个人精神了许多，脸颊丰腴些，眼窝不那么明显，皮肤也有些白皙的影子了。戴上面纱，只在额头打了些粉，勾了眉线眼线。
　　“别冒充莺歌了，起个艺名吧。”牡丹突然说。
　　“左木。”脱口而出。
　　“行，你别说话就行了，别人要问你什么，记得装哑子推给我。”牡丹一边嘱咐，一边拉着我往紫苑走。
　　脖子手腕脚踝的地方都装饰了厚纱，刚好遮住枷锁。连金贵都是一个上午练习之后趁午休凑近了才认出了我。牡丹得意炫耀我这个她的天衣无缝之作。我望着远处练宇的身影，似乎比天牢那个讲述家变的孩子，长高了。

　　第十天白日，最后彩排，牡丹给我加了一场独舞。下午躺在牡丹的房间休息。
　　紫苑提前五天竣工，练宇跟着金贵的队被派去修右厢庭院。这孩子撒娇说要看我跳舞，哄他说回来单独跳给他看。

　　我们早早到了正堂的厢房候场。整个厢房杂乱忙碌，四处都是人窜来窜去，补妆的、最后排练的、对小辈心理辅导的、还有一个顶缸的小孩爬在地上找鞋……我找了个角落躲着，眯着眼等着牡丹叫我。
　　牡丹气急败坏的拉着已经睡熟的我火急火燎冲出厢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方府上下满是通红的灯笼，让我想起了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以后都看不到电影了吧。
　　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裙，提了口气小步踱进正堂。
　　正中上座的是方子羽和另一个跟他长得差不多的少年，应该就是今晚迎宴的主角，传说中的二少爷。听府上下人们说，方家女主早逝，方将军夫妻情深，没有再续妾室，少主一辈便只有两人。长子子羽，8岁进宫与当今圣上伴读，与皇帝燕嗣情同手足，现官拜都卫统领；次子子翼，5岁便拜入名门学艺，现年16岁，刚学成下山。
　　顾不得揣度许多，乐声响起，垂下眼皮，舞动。
　　一曲终了，我睁开眼，伴舞的十几个舞伎就只剩下三人。余光扫了一圈，原来尽是被宾客拉入席中陪酒。曲声再响，仅剩的三个也被拉下了场。反正只是一段独舞，而且我这种领舞，怎么也要留给主家或者由主家发话赏给谁吧，到时候让方子羽看下脸就行了，量他也不会把我怎么样。垂下眼，开始了新一轮的舞动。
　　跳舞其实说来也不难，身体协调好了，拍子找准了，基本就不会太难看。性感一点的就多活动活动腰胯揉一下自己的身子，野性一点的就注意每个动作结束的停顿和四肢动作的幅度，可爱一点的就眨巴着大眼裂嘴笑就好了。。。
　　配乐揉完了自己的身体，再次睁开眼，才注意到大厅里异常安静，一道道射着欲望的目光看得我心里一阵冷笑。欠身准备退场，听到方子羽的声音：“左小姐请留步！”
　　妈的，是人都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我走到主席的桌前，背对着宾客，跪拜下去，低着头揭了面纱，缓缓抬头，直视着方子羽。
　　方子羽的表情由微醉的含笑变成了微怔的愠怒。他一把把我拉入怀中转身按在席后的地上。
　　四周爆出□□的哄笑，旋即恢复了先前的嘈杂。
　　方子羽把我按在地上，整个身子压着我，一条腿的膝盖顶开我两条腿顶着我下面。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到底想干什么？！”方子羽压着声音，却掩饰不住不安和怒气。
　　“第二职业，混口饭吃。”我毫不示弱的瞪回去，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
　　方子羽还想说什么，却被人一把推开。在我有任何反应之前，被同一只手拉起向后堂跑起来。
　　穿过后堂又跑了大半个回廊，我甩开前面那人抓着我的手，“老子不跑了！他妈的又没犯什么要命的事。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子拖着十几斤的铁块跳了那么半天，又跑了这么远，到了古代也不带把人当超人使的。
　　前人转身，目含哀怨，“师兄，你不认得小翼了吗？！”
　　定睛一看，原来是方子翼，方家二少爷。
　　操！我心里暗骂，这个练宁的社会关系还真他妈复杂。
　　“你认错人了吧。”我喘着气，陌生的眼光看着本来就陌生的人。
　　“师兄，你下山这一年多来一直在这里吗？”说着，方子翼已经挪步到我眼前。
　　“都说不认识你了，别一口一个‘师兄’的，别扭。”我侧头躲开了方子翼凑上来的嘴唇，双手撑着身子往旁边挪了挪。被方子翼一直手按住。我直视着他，面无表情的开口：“二少爷请自重。”
　　方子翼的两行泪水无声的流了下来，泪珠一颗是一颗的，而且居然没有鼻涕。看得我心中很是不忍。
　　我对漂亮的东西向来没什么抵抗力。当年萧晓失恋扑进我怀里痛哭的时候，我就那么抱着他轻拍着他的脊背，像心疼心爱的宠物那样。萧晓是我们学校公认的美少年，注意，是美少年，不是帅哥。帅哥是像我这样耍出来的，美少年是像萧晓那样长出来的。美少年扑入帅哥怀里痛哭这种美景，小静都不忍心打扰的。同样的情境如果换作是慕永浩或者闫金川，我肯定毫不犹豫地一脚踹走。人类对一切美好事物的呵护欲望是一样的。
　　伸出手，给方子翼抹去了双颊的泪水。
　　他轻咬着下唇，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看到骨头里也没有用，我真的不是装不认识你的，美少年同学。我心里再一次发誓。
　　方子翼不死心的再一次侧着头朝我吻过来。
　　我还没决定往哪边躲，方子羽就不知从什么地方冲了出来，左手扒拉开方子翼，右手抬手就是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被他扇得整个人倒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嘴角一丝腥味，我抬眼瞪着方子羽，就那么不声不响恶狠狠的瞪着。
　　方子翼赶忙爬过来扶我，被我用力甩开。
　　“少碰我！到时候挨打的又不是你！就算我以前认识你跟你有什么，你哥这一巴掌也了了。二少爷的好意，罪奴身贱命轻，无福消受！”这几句话说得不软不硬不卑不亢，字面上是对着方子翼，实际上是说给方子羽听。我倒要看看你们兄弟情比同门谊能深上几分。
　　方子翼闻言呆坐在那里没再靠过来。方子羽满眼要把我生吞活剥的怒火。看来十有八九方子翼与练宁确是师兄弟，而且关系不寻常；方子羽就算不知道练宁与他弟弟同门，也该知道自己弟弟对这个同门师兄的感情有多深。
　　三个人对峙了片刻，方子翼哽咽着先开了口，“哥，把钥匙给我，先给师兄去了枷锁再说。”
　　“免了，”我脱口而出，“扫了少爷们的雅兴，罪奴甘愿受罚，若是今日少爷乏了累了，罪奴就先告退了。”言罢起身，却被方子羽一声喝住，“来人啊！”远处跑来三四个家丁。“把他绑了送到我房间去。”方子羽指了指我，转身拉起愣在一旁的方子翼，头也不回的往前堂去了。家丁们七手八脚的找了绳子，把我五花大绑，推搡着进了左厢赤苑主楼二层方家大少爷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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