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摇情

3、白瓷

　　素心也轻轻地掀了帘子，在走进去之前，她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净墨。

　　净墨低眉顺眼的侍立在门外，若无里头人的吩咐，不会轻易进去。

　　甫一进门，瞧见那个身子歪歪扭扭地斜靠在软榻上之人，素心微微惊诧了一下。她听得声音知晓此人年纪不大，没想到竟如此年轻，分明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与她年纪相仿。

　　他肤色极白，却不是病弱的苍白，而是像上好的白瓷一般，莹润又不扎眼的白，眉目也浅浅淡淡的，唇色如樱般，只有一点微微的浅红，快要融入那莹白的肤色里，只有一双眼珠子却极黑，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干净，仿佛清澈的湖水。

　　真真是一个瓷般玉般的人物，令人忍不住心生呵护之情，难怪那小厮如此小心翼翼，怕惊扰了他，就连她见了也忍不住再柔和几分。

　　此时那双极黑的眼珠子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你找我作甚？”少年开口，少了一道帘子的阻隔，宛如琴音缓缓流淌般的音色真切地传入素心耳中。

　　“我......”素心忽有些说不出口，她艰难地想着措辞，该怎么说呢，你身有隐疾，我来给你医治？不妥不妥，太没礼貌了些。还是......说到底，她也还只是一个未经多少世事的小丫头，虽成熟稳重了些，但面对眼前少年还是有几分手足无措。

　　少年耐心地等待了一会，仿佛看出了素心的窘境，微微笑了一笑，牵动了嘴角浅浅的笑涡，他这一笑，眉眼就立刻生动起来，有一点狡黠，更多的是如同春花般烂漫之情，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

　　“你直说便是。”

　　素心微微思索后才启口：“我是个大夫，受他人约定来给你把脉。”

　　她没有直说隐疾之事，等她给少年把过脉，心中有数后再下定论。

　　“把脉？我没生病。”少年只是淡淡的，平铺直叙地说。

　　素心也可以谅解，毕竟一个素昧平生之人提出如此要求是有些冒犯了，她若是心怀不轨，把脉时就相当于掌控了他脉门，害他易如反掌。

　　那她该怎么办呢，素心神色有些为难。

　　少年看了她一会，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谈，名素心。”

　　“谈姑娘，我叫杜若。”少年又笑了一下。

　　“杜若？是搴汀洲兮杜若，将以遗兮远者的杜若，高洁坚贞之兰草？”素心问了一句。

　　“杜若便是杜若了，哪有那么多含义。”他只是淡淡地揭过这个话题，“那你来给我瞧瞧吧。”

　　他一只手支起脑袋，伸出另一只手，露出精致如玉的腕骨，白瓷般的肌肤隐隐透出淡青色的血管来。

　　他如此配合，素心倒不好意思来，越发觉得自个的行为古怪又不怀好意，难为人家那么信赖她。

　　于是素心取出随身携带的红色丝线来，又想了一下措辞。

　　“你若是不介意，我可以用红线给你把脉，这样也放心些。”

　　杜若微点头，是同意了。

　　“冒犯了。”素心小心翼翼地将红线系在他的手腕上，隔了三尺远，将手搭上红线。

　　杜若觉得好笑：“你怎么把我当个姑娘家似的，宫里的娘娘怕也没有这么娇贵。”

　　素心严肃地道：“你我并不相熟，对待陌生人，你还是谨慎些为好。”

　　“有趣，你这是在说自己不怀好意吗？”他抬眸盯着她的眼睛，“你不像个坏人。”看起来好欺负极了，不过他对太好欺负的反而丧失了兴趣。

　　素心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道：“好坏如何能单凭外表判断呢。”

　　杜若不再搭话。

　　素心凝神感受了他的脉搏，他脉象细弱，应是个未曾习武的普通人，但脉搏跳得比常人缓慢，似有凝滞之象，素心蹙眉，又看了看他的脸色，突然问了一句：“杜公子，你觉得热吗？”

　　突然冒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来，杜若却细细的思索了。

　　“嗯，最近似有沉郁燥热之感，且浑身倦怠无力。”他的黑眼珠子又盯住了素心，目光真诚，“难受得紧。”

　　素心却不敢与他对视，那么黑那么干净的眼睛，仿佛充沛了猛烈的情感，又仿佛什么也没有，看着仿佛就要陷进去，只觉得花开云起，繁星满天。

　　没人能抵挡那一双眼睛的注视。

　　素心垂眸，慢吞吞地说：“我大概能判断了，杜公子你应该是中了毒了。”

　　杜若却并不怎么关心这个：“你别叫我杜公子，我听着奇怪的紧，就叫我杜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