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儿遥遥》鬼葳葳

28、尾声——凤舞之章

　　“皇兄，请你降旨吧。”议政殿中，蓝凤舞静静地跪在大殿中央，已是跪了许久。
　　“回去。”蓝展翼手中攥着一份奏折似是在看着，连头也不抬一下，只是淡淡的两个字。
　　蓝凤舞哀婉地凝视着自己的兄长，“皇兄，我知道你恨我，但我不告诉你只是……不想让你伤心而已，我……”
　　“不想让朕伤心？！好冠冕堂皇的理由！”蓝展翼蓦地冷笑着厉喝了一声，“你们都瞒着朕！你们一个个都在骗朕！遥儿、卓不凡，还有你！你们都把朕当成了什么！你们居然连她的最后一眼都不肯留给朕！她竟然一个字都没有留下，一个字都没有为朕留下！”他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般狂乱地嘶吼着，“在她心中，蓝展翼究竟算什么！究竟算什么……”他终是精疲力尽般地瘫倒在了龙椅之中，双手紧紧地掩着自己的脸孔，却仍是不愿表露出自己的脆弱。
　　“皇兄……”伏在地上的蓝凤舞终于忍不住再度哽咽了起来，“皇兄，凤舞知道对不起你，所以，求你给凤舞一次机会，就让我带着这满身的罪孽，用余下的几十年去赎罪吧！”
　　“赎罪？你哪里是要赎罪，你不过是一个胆小的逃兵而已。”蓝展翼沙哑地低笑了起来，“你只是一心一意地想要逃离这个皇宫，逃离卓不凡，逃离朕而已。”
　　“是，我就是胆小，就是逃兵！”蓝凤舞抑制不住地哭喊了起来，“因为我承受不起，我真的承受不起了！皇兄，求你放过我吧！让我去和亲，让我嫁给一个不爱的男人，就算是凤舞向你谢罪了！”
　　“让你去和亲？你以为就算朕答应了，母后会舍得放你去吗？”蓝展翼无力地低声说着，“你是朕至亲的小妹，是母后最为疼爱的女儿，是蓝翔国无上高贵的公主，以你的身份，又怎可下嫁给一区区西辽国的宰相幺子？”
　　“只要皇兄下旨，金口已开，母后就是再反对也没有用了！”蓝凤舞急急地说道。
　　“呵，是吗……”蓝展翼轻缓地问着，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蓝凤舞。
　　“我……”蓝凤舞心下一惊，随即黯然道，“凤舞自知不孝，辜负了母后多年的宠爱，对于生养之恩，凤舞惟有来世再报了。”说完，她挺了挺身子，端端正正地跪着，流着泪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定定地看了许久，蓝展翼缓缓吐出一口长气，轻轻挥了挥手，“你……你……罢了，你……退下吧。”
　　蓝凤舞急道：“和亲之事……”
　　“朕会试着说服母后的。”蓝展翼紧皱着眉头不停揉着额角，再次挥了挥手示意蓝凤舞先行退下。
　　“多谢……多谢皇兄……成全。”蓝凤舞俯身又是磕了三个响头，这才起身，静静地退了出去。
　　终于……可以离开了吗？离开议政殿后，蓝凤舞一个人在偌大的皇宫中漫无目的地走着。可是，离开了，就真的能够摆脱痛苦了吗？怎么可能，笑话吧。但不离开，她又可以去哪里呢？这座富丽堂皇的皇宫，这个她自小成长的地方，这个她住着她所有至亲至爱的人的家，如今却已成为了她所有痛苦的根源，她背叛了自己的哥哥，失去了自己的好友，也永远无法得到所爱之人的垂青……那么，这样的她，留在这里究竟还有些什么意义？所以，将自己放逐吧，哪怕成为可耻的逃兵，放逐吧！她早已心力交瘁了，留下，除了痛苦地过完一生，不会再有第二种结局。既然如此，离开，即使不能获得解脱，至少可以不必分担其他人的伤心与痛苦。如此，已是上天的……垂青了吧？
　　不知怎的，泪眼朦胧中，她竟是跌跌撞撞地走到了御药房的附近。远远望着屋内那抹不再身着白衣的削瘦的身影，蓝凤舞痴痴地笑了起来，但同时，泪也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不凡，我……要出嫁了，我终于……要出嫁了。”她一手扶着身旁的廊柱，对着他的背影，远远地轻声说着，而后，转身，飞也似地奔回了自己的寝宫。不再有一丝的留恋，也……不能再有一丝的留恋。
　　“凤舞，对不起。”御药房内，一袭黑衣的卓不凡怔怔地攥着手中的草药，缓缓地垂下了双眸。他……虽未负她，却仍大约是……对她不起的，而这，大概是……一生也还不起的吧……
　　初秋时节，当初蓝展翼凯旋的城门外，蓝凤舞挥别了前来送行的人们，缓缓登上了送亲队伍中那辆光华灿烂的凤辇，在人们的视线中渐行渐远。
　　送行的时候，他始终没有出现，太后在哭，楚翘在哭，她疼爱的小侄儿蓝傲群在哭，就连楚翘怀中那一向乖巧的刚满百日的小昊翾也难得的哇哇大哭了起来。但是，她却始终是笑着的，她没有哭，因为她不允许自己哭。这些时日，大家的悲伤、大家的难过，已经够了，足够了。如果天可怜见，她惟愿自己的离开能够带走所有人所受的折磨，因为，他们真的累了，太累了。
　　漫漫黄沙渐渐映入了眼帘，迎亲的队伍已隐隐约约地出现在了不远处。透过车窗，蓝凤舞最后一次回望这个自己生长的国度。别了，母后！别了，皇兄！别了，遥姐姐！还有，不凡，永远地……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