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爱到不能爱 ...
-
20.爱到不能爱（2）
“到这里来？”顾安不解地问，“为什么？”
任清远不知道想到些什么，苦涩地笑了笑说，“找个地方坐下来再细说吧。”
顾安以为照任清远的风格，一定会带他去个安静悠远的茶室什么的，结果任清远是带他去撸猫。顾安站在猫咪咖啡馆门外，被西南风吹得风中凌乱。
咖啡馆里有大大小小各个品种二十多只猫，任清远买了两盒猫罐头，分给顾安一盒，然后他们就被猫围攻了。两人所在的小桌布满了上蹿下跳的猫，有一只俄罗斯蓝猫吃完了还蹲在顾安的肩膀上。顾安把它抱下来，它死不悔改地又爬了回去。
“就让它在那儿待一会儿吧”，任清远笑着说，“一会儿它要走，你留也留不住。”
两人点的饮品一会儿就端了上来，顾安的是一杯美式咖啡，任清远则是柠檬苏打水。“不怕晚上睡不着觉吗？”任清远问。
“这个时间喝还好”，顾安说，“晚饭后喝可能就真的睡不着觉了。对了，刚才在车上你说有一个客户想……”
“嗯，我想想啊”，任清远左手托着下巴，右手的食指在桌面上轻轻地敲着，“我想想从哪儿说起比较好。”
他需要想，顾安也不打扰他，伸手摸了摸蹲在肩上的俄罗斯蓝猫，心想那个客户该不会是任清远的前男友吧。
“我入行的时候，包括我入行之前，这个行业都很乱。新兴行业，没有法律约束，全靠道德，全靠自觉。可是如果所有人的道德都靠得住，那就不需要法律了。那时候的造梦师什么都做，很多都在参与犯罪。你就捋着刑法分则往下数，凡是能暴富的犯罪，当时都有造梦师参与。抢银行、窃取商业秘密……太多了。我刚入行，不知道水有多深，差点误入歧途，好悬没被淹死。后来慢慢的，了解得多了，也就会分辨了。但是很快我就厌倦了，每个客户要我做的，都是求不得的东西，一夜暴富，跟白富美谈恋爱，滚床单，基本上除了钱，就是性，没别的”，任清远叹了口气，拿起苏打水喝了两口接着说道，“那时候我就想，这个行业除了做这些，能不能做点别的？这时候，有个客户找到我，他说他之前找了好几家事务所，但是没有人肯接下这个单子。我很好奇，就问他到底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梦境？他说他的妻子三个月前过世了，他自己也已经七十岁了，不知道还能活多久，他希望我制作一个梦境，并且替他保存，直到他不久于人世之时再拿出来，他想在弥留之际回到五十年前，回到和他妻子相识相爱的那段时光里，并在那样的美梦中死去。”
任清远停了下来，因为他看见顾安的眼睛一眨，啪嚓一滴眼泪掉了下来。任清远吓得立马拿起桌上的面纸给他擦了擦，“怎么了这是？”
顾安挺不好意思地接过面纸，“我挺受不了这种生离死别的，很多问题都有方法可以解决，唯独这个是解决不了的。”
“那位老先生说，死亡也是生命的一部分，没有不害怕的人，但他希望自己能走的从容一点”，任清远微笑着安慰顾安，“他说完要求，其实我就明白为什么别的事务所都不肯接了。因为这个梦境太复杂了，他们俩的事情只有他知道，可那么多年，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一时半会儿根本就说不完，也说不清楚。所以我跟他约定，每周都会抽出时间去听他讲他们俩的事。于是他给我讲他妻子年轻的时候有多美，他怎样追求的她，他们去哪里约会，去看了电影。民国时候的咖啡厅什么样，电影院什么样。讲抗战时期有多么艰难，讲58年他被下放到农村，讲78年他回来。他说他们俩很少吵架，可能是分别的时间太长，所以分外珍惜重逢的日子。我每周都去听他跟我讲这些事，然后回来再一点一点地完善梦境，任何我搞不清的细节，我都会记下来，然后在下一周带去问他。两年前，梦境基本完成了，我原想着这个梦境可能要放挺长的时间才能拿出来用。可今年他查出了癌症，昨天他晚上他打电话给我，说想去……那个地方，因为医生说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任清远低头摸了摸跳到自己腿上的暹罗猫，有些伤感地说道，“其实回头想想，他冒了一个很大的险。不到最后时刻，他根本不知道我把这个梦做成了什么样子，可到了那个时刻，即使他不满意，也不能再要求我重做了。”
“他会满意的”，顾安说，“他信任你，相信你会尽力的。你花了几年的时间，听他讲述，然后不断完善，这么多心血，你怎么会容忍它做得不好。”
任清远用下巴蹭蹭猫的背部，“其实挺矛盾的，从我接下这一单，我就知道这一天早晚要来。但是跟他认识的时间越长，我就越希望这一天能晚点来。”
“我爸走的时候，我妈跟我说我爸是个特好动的人，让他卧床那么长时间已经是折磨了，死对他来说更像是一种解脱”，顾安想起往事，眼圈又开始泛红，“那位老先生那么想念他的妻子，也许死亡对他来说都没有生离死别来的痛苦。”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但认识很久的人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任清远的心里还是免不了有些伤感。但他发现顾安比他还容易伤感，于是便把腿上的暹罗猫交给顾安，“这事儿闹的，本来说我的事儿，说着说着倒把你给说哭了。来，不哭了，撸两下猫，减压解愁。”
“……”
任清远靠在椅背上自顾自地说，“说起来我也挺羡慕他们的，一辈子只爱一个人，两个人，这么多年，相看不厌。现在上哪儿找这样的感情去？不过也许他说的也对，就是分离的时间太长，所以在一起的时候才舍不得吵架。如果天天都在一起，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吧。”任清远忽然歪头看顾安，“你呢？”
“啊？”
“有没有喜欢过谁？”
“呃……”
“有这么难回答么？”任清远有些好奇，“我又不会问她是谁。”
“有”，顾安低着头回答，眼睛看着猫，睫毛一动一动的。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任清远逗小孩儿似的接着问。
“他……”顾安笑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任清远说，“他……长得很好看，人也很好，很温柔。”
“……这是我听过最朴实地描述了”，任清远由衷地说道。
顾安挠挠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真的很好，嗯……我想不出来用什么词形容他，好像什么词都不够贴切，因为他比那些形容词更好。”
“行了行了，情人眼里自带滤镜嘛”，任清远受不了地说，“那你喜欢她多久了？”
“八年了”，顾安有些无奈地笑着。
“八年？这么长时间”，任清远很惊讶，“我算算啊，八年前……你应该在上高中吧？她是你同学？你怎么发现你喜欢她的？”
“他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顾安有些哀伤地看着任清远，“那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喜欢他。”
任清远惊得嘴巴微张，半晌憋出一个字，“靠。”
“嗯，嗯？”顾安愣愣地看着他。
“这不是撩完就跑么？”任清远义愤填膺地说道，“这不耍流氓么，她不喜欢你她别撩你啊。”
“……”顾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怎么回事儿，自己漏掉了哪一段儿，怎么好像有点接不上。
“这种到处耍流氓的你怎么还惦记她呢？”任清远教育顾安说，“你就应该把这棵歪脖子树忘掉，然后奔向广阔的大兴安岭原始森林。”
顾安心说你这么说自己好么，哪儿有这么好看的歪脖子树啊。然而暧昧的气氛已经被清洁能力堪比戴森吸尘器的任清远一扫而光，顾安只好抑郁地给猫抓痒痒。
“听见没？”任清远在他不吱声又郑重其事地说了一遍，“你以后指定能找到更好的，不要为这种人伤心，不值得。”
值得的，顾安看着任清远想，都是值得的。你不知道你曾经陪我走过那段躁动不安的岁月，你也不知道在无数个难以入睡的日子，是你的声音伴我入眠，你更不知道那么多次艰难的决定，那么多次的失败，都是你鼓励我走过来的。一切都因为在那一年我认识了你，所以才有现在坐在你面前的顾安，所以，一切都是值得的。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爱到不能爱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