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你的足迹》易扬

22、束缚

　　圣光历356年，大陆历3349年7月22日，圣光帝国首都圣光城迎来了一次盛大的庆典，数以百万计的民众从城市的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在城中央的大广场内集成人的海洋。各种各样颜色的头发汇聚在一起，即使是昔日的仇敌也在这一刻放下了所有的敌意，为的就是能亲眼目睹新君主登基。
　　这一天，是亚克斯·克拉尔一世的登基典礼日；这一天，也是摩耶承诺留下的最后一天。当登基典礼结束的时候也就是摩耶离开的时候。
　　身穿最显眼的盛装，站在最醒目的位置——那本是上届国王应该站的位置，无奈的接受来自民众、大臣、王子、皇女们的侧目和疑惑，摩耶气恼却又无可奈何。
　　他答应了老国王，答应了他会代替他看到亚克斯登基。但是，他可没有答应要站在老国王的位置上代替他将象征王位的王冠和权杖交给亚克斯啊！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只要混在人群当中，目送亚克斯走上王座，亲眼目睹神殿祭祀给他戴上王冠、赐予他权杖，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谁想到　　“代替”居然是这个意思！！这不是摆明了把他往火坑里推嘛！！
　　亚克斯竟然什么都不告诉他！！害他直到被宫女们推推搡搡地换上这身重死人的衣服之后才发现到问题，但是那时候想跑已经晚了……
　　生气！非常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当王冠被重重地套在他的头上，几乎要亚坏他的脑袋时，亚克斯就意识到了。对他的安排还有他的隐瞒，摩耶很生气，不是一般的生气！当他抬起头，对上那双紫蓝的眼睛，看到其中简直成了实质的火焰时，他更确定摩耶已经气得快爆发了。要不是现下还在庆典当中，要不是数以百万计得人民正眼巴巴地看着他，说不定摩耶早就一拳挥向他向来自傲得高挺鼻梁了！
　　“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可是这是父王的遗愿啊！”接过近乎随意丢过来的权杖，亚克斯悄声解释。
　　“哼！”摩耶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理他。微微闪烁的双眸却告诉了亚克斯，他接受他的解释了。
　　从第一次见面起，老国王那清澈得异样得眼神便牢牢地刻在了摩耶的心头。不知道为什么，对有着那样一双眼睛的老人，摩耶打从心底里想要实现他的每一个愿望，哪怕要他付出巨大的牺牲他也在所不惜！
　　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会对那样的眼神如此的执着？只是因为它与他朦胧梦境中的那双眼睛惊人地相象吗？
　　不知道！不知道！！他的脑子快被这个想法弄得乱七八糟了，他不知道！！！总觉得似乎有一段很重要得记忆被时间的洪流冲洗掉了，一段非常重要的记忆，想不起来了……他应该想起来的！他必须想起来的！！
　　头痛欲裂、情绪浮躁。蒙蒙懂懂地参加庆典后的宴会，迷迷糊糊地应付前来搭讪探听的臣子，三言两语地打发趋炎附势的小人，只知道一杯又一杯地换着手上的酒杯……
　　欢乐的气氛已近尾声，醉眼朦胧的拉已爬到苍穹的顶端，一批批喝醉了酒丑态百出的人被送回了各自的府邸，摩耶也累得快瘫软了。
　　“……床……在哪里……”软绵绵地伏在亚克斯的背上（亚克斯小心眼地不让任何其他的人有接触到摩耶的机会），摩耶费力地睁开粘在一起的两片眼皮，四处寻找舒适的床铺。
　　“就快到了，再坚持一会儿吧！”亚克斯好笑地任由摩耶把他的背当作床单像可爱的小动物似的拿脸颊磨来蹭去。啊~~全天下恐怕只有他摩耶有这个本事拿新国王的背当床单吧！也恐怕全天下只有他亚克斯才有那个机会看到摩耶醉酒之后这么可爱的一面吧……至少现在是的……
　　填充着亚克斯的心的，有分离的苦涩更有亲近的甜蜜，五味杂呈……
　　“好了，到了。”推开离他的寝宫最近的一扇门，遣退了所有的侍从和宫女。亚克斯亲自为摩耶除去沉重的衣饰，将他扶上床，为他盖上柔软的锦被。
　　静静地坐在床边，听着床上的人儿偶尔不舒服的□□，亚克斯一遍又一遍地抚摩平常绝不可能碰触到的肌肤。
　　“……我该拿你怎么办呢，摩耶？我是那么的爱你，一刻也不想离开你。可是，你却要离我而去。我呢？又被自己的誓言束缚着失去了自由……我想留下你啊……”
　　昏暗暧昧的灯火，照不出低垂的脸上的表情，亚克斯紧紧地握住摩耶伸出锦被外的手。只有在这时候，只有在摩耶毫无戒备地沉睡的时候，他才有这个机会握住这只手不放而不用担心被冻成冰块啊！
　　“怎么办？我不想放开你的手……我也不想被你拒绝——虽然你已经拒绝过我了……或许！”亚克斯突然记起了什么，却又抗拒似地摇摇头，“不……如果我这么做，你一定不会原谅我的……”然后，他又呆呆地凝视着摩耶平静的睡脸。
　　“可是……只要能留下你，哪怕会被你恨一辈子我也愿意！”
　　下定了决心，亚克斯喃喃地念起咒语打开私人空间，从中取出一只泛银蓝光的雕刻着九条长龙的手镯，轻轻地套在毫无知觉的摩耶的手腕上。
　　“希望你明天会原谅我……”说着不知是祈祷还是安慰自己的话，亚克斯悄然离开摩耶的房间——假如新登基的国王可以不上第一天的早朝，他一定会守在摩耶身边一整夜；假如摩耶知道后不会对他生气，他一定会守在这房间一整夜……
　　随着门外脚步声远去，床上的人突地睁开眼睛，缓缓地坐起身，抬手神色复杂地盯着手腕上的银蓝手镯。
　　“没想到，你终究还是这么做了。”摩耶轻叹一声，像在爱抚自己最疼爱的宠物似地抚摩着银蓝的手镯。半晌，他又无奈又期待地凝视着紧紧环绕在他雪白肌肤上的手镯，夸张地大叹：“算了，算了~~就当是旅行途中意外惊喜的回报，我就再留几天吧~~到底，无望的爱情和帝国的繁荣，你会选择哪个呢？别让我再失望啊！亚克斯……”
　　说完，大大地伸个懒腰，回手拍拍已经很柔软的羽毛枕头，“啪”一下重重地趴了上去，双手抓抱住另一个枕头，拿脸颊磨蹭磨蹭，这才满意地闭上眼睛，模模糊糊咕哝一句：“……比亚克斯的背软多了……舒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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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揣揣不安的辗转反侧中，魔女露打个哈欠伸着懒腰，依依不舍地离开苍穹的顶端，步履姗姗挪移至西方，神采奕奕的拉放射着无穷的热力从东方的地平线下一跃而上——天亮了！
　　一边在宫女的服侍下脱去沉重繁复的累赘装束，亚克斯一边状似漫不经心地问：“摩耶起来了吗？”
　　一旁指挥宫女们的女宫长略带不满的语气说：“回陛下，摩耶先生一直没有出房间也没有召唤宫女服侍。没有您的命令，奴婢们不敢擅自闯入，因此并不知道摩耶先生是否起身。”女宫长是亚克斯的保姆，从小看着他长大。除了已故的老国王，亚克斯最亲近、最依赖的便是她了——至少在那个祸水魔族出现之前都是这样！自从认识了那魔族之后，陛下再也不象以往一般开朗、阳光，变得冲动、易怒、心事重重，而且陛下再也不听她的劝告，总是做一些于自己不利的事情，还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将那魔族留在王宫中，甚至将他安置在历代王后的寝室中！
　　她了解，陛下是爱上他了；她也很欣慰陛下终于懂得了什么叫做爱情。但是，她决不赞同陛下爱上那样一个灾祸——她从没有仔细地看过他，陛下把他保护得太好了，但听见过他的人说，那是个举世无双的美人，而通常美人都是灾难的祸首！她更不赞同陛下准备将他当作王后，历代王后都是出身高贵的公主，学识渊博、知书达礼、具有王后的气度和魄力，这个来历不明的魔族怎有那个资格！
　　峰回路转的一番想法成就了略带不满的语气——竟仗着陛下的宠爱，在陛下早朝结束之后还不起来，太嚣张了！
　　还没起床吗？这才是摩耶的懒惰本性啊！要是他早就起来了，那才奇怪呢！不过……当他发现自己完全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包括当初让他身中剧毒还能从大王子的禁锢下逃脱的精神力时，他会有怎么样的反应？是暴怒，然后从此对他不理不睬？还是不得不留下来，然后……“我去看他！”
　　怀里揣着因不安和期待而“嘭嗵、嘭嗵”跳得欢快无比的心脏，亚克斯快步走向摩耶的房间，那历代王后的寝室。
　　远远的，守卫在大门前的侍卫便看到了陛下的身影，待他走到门前，他们恭敬地收起武器单膝跪地行礼，口中呼着：“参见陛下！”
　　挥挥手示意侍卫们起来，亚克斯问：“摩耶有什么动静吗？”
　　“回陛下，摩耶先生房中没有什么动静，大概是还没有起来。”
　　“是吗？开门，我要进去。”
　　“是，陛下。”
　　两个侍卫一人一边轻轻地打开了房间红木雕琢的大门，和尾随亚克斯而来的宫女们一同站在门外——不经允许，他们是不能随意进入王室的寝室的。
　　“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打扰。”
　　“是，陛下。”
　　大门在亚克斯的身后缓缓合上。
　　亚克斯轻手轻脚地靠近床铺。但是，轻纱幔笼下柔软的床铺上却没有亚克斯朝思慕想的人影，只有略微凌乱的被褥显示这床上确实有人睡过。
　　摩耶到哪里去了？依他的习惯，他不可能这么早就醒了的呀！况且就算他醒了，他也必定会赖在床上不起来的……那是！
　　亚克斯搜寻的目光停驻在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