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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九十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

  •   钟慕枫眉头紧锁,心底默叹一声,将看完的奏疏轻轻放回唐墨辰的书桌上。
      “你怎么看?”唐墨辰坐于书桌后的楠木椅上,单手支着额头,双目微合,面无表情地开口。
      钟慕枫沉默片刻,无奈地道:“如今看来,只有强行将他推上马出征了。但即便如此,末将只怕宇文将军精神委顿,恐也不利士气,从而产生更大的麻烦。末将以为,若真行此之法,陛下应还有备用之法以保万无一失,那便是——换将。”
      那奏疏正是宇文建良亲笔所写的请罪书,言之恳切,令人无法不动容,却也清晰地表明,他实在伤重,不能领兵。
      “可问题在于,换谁来领兵?”唐墨辰接口道。
      钟慕枫也一筹莫展——此情此景,去哪里才能找到另一个宇文将军呢?
      良久,唐墨辰沉声道:“立刻传信宣州,请宇文宏来京城。”
      “陛下请三思!”钟慕枫一惊,未及深思便脱口而出道,“素闻宇文宏公子体弱,不能长途跋涉,而我们时日紧迫,末将恐怕不能在出征前等到宇文公子。再者,宇文公子虽不能横刀立马,可于兵法而言却是精通,有他在宣州协助朱嘉将军戍守西北,防止西域诸国趁东征之时蠢蠢欲动,陛下才可安心亲征啊。”
      唐墨辰垂眸,掩住了眸中一闪而逝的杀意,右拳发泄般地狠狠捶向桌面——他何尝不知,请宇文宏来率领苍狼卫实是不可能之举。
      “陛下!陛下!”正当二人愁眉不展时,唐新风风火火地在书房外呼唤。
      唐墨辰顿时心神一震——昨日,宇文建良出事后,他生怕军中有变,便命唐新密切留意苍狼卫的情形。此刻,唐新在书房外大呼小叫,莫不是军中出了岔子?于是,他连忙应道:“进来。何事如此慌张?”
      唐新的面上带着三分欣喜三分迷惑,声音难掩兴奋:“启禀陛下,苍狼卫中传来消息,今日一早,黄银涛将军将于巳时三刻召集全军将士,说是宇文宏公子想要和将士们见一面。”
      “宇文宏?!”钟慕枫忍不住一头雾水地惊呼。
      唐墨辰亦满腹狐疑,微眯双眸,问道:“确定是宇文宏吗?”
      唐新立即答道:“属下得到的消息确实如此,想来是不错的。不过,属下的确也觉得匪夷所思,因此一得到消息便来禀告陛下了。”
      “陛下,若真的是宇文公子,可就解了燃眉之急了。”钟慕枫喜道。
      唐墨辰不为所动,垂眸沉思片刻,眉宇间忽现不安,急切地说:“备马,随朕去苍狼卫走一趟!”
      唐墨辰带领钟慕枫、唐新及一小队禁卫军,一路疾驰,飞奔至苍狼卫军营。翻身下马后,唐墨辰一刻不停地奔上瞭望台,整个演武场便尽受眼底——只见一队队士兵整齐排列,一个身影瘦削的青衣年轻男子步伐沉稳地走向高台,利落回身,声音洪亮地开口:“将士们,久违了!自当年你们随先父离开宣州,已近十年了!”
      唐墨辰的心骤然一沉,却又蓦地放松,一时情绪难辨。
      唐新怪异地望着高台上的男子——两年前,他乔装成唐墨辰,和钟启祥、宇文建良一道前往大宛和谈时,曾在宣州和宇文宏有过短暂的交往。此刻虽然距离较远,看得不甚真切,高台上那人的面容的确是熟悉的,可心中却总说不出的别扭。凝神细看,忽然大惊失色,低声惊叹道:“老天,居然是宇文小——”
      话未完全出口,他登时又想起事关重大,应当心隔墙有耳,于是生生将剩余的话吞了回去。再偷偷抬眼瞧了瞧主子,只见唐墨辰并未理会他,一双眼眸紧紧胶着在高台之上的翩翩身影上,面上并无异色,这才了然:原来唐墨辰早已猜到这一点,因此才急急忙忙地赶来。
      经唐新提醒,钟慕枫讶异地瞪着高台上侃侃而谈的单薄人影,认认真真地听她说的每句话,不禁恍然大悟——虽然她刻意模仿男子说话的腔调,但若仔细辨认,还是能察觉出一些蛛丝马迹的;再者,宇文建良甫一受伤,宇文宏便恰好出现在了京城,世间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高台上,身着男装的宇文宓全然不知她的伪装已然被唐墨辰识破,面对着众多苍狼卫士兵,她从容地高声道:“十多年前,天下未定,战火纷纷,我的三位兄长先后葬身战场,你们的父兄为了宣州的安宁牺牲性命。犹记得,十年前,先父带领诸位背井离乡,归顺大曜,为的是宣州不再受西域诸国滋扰,为的是宣州民众远离战火荼毒、拥有一方和平的天空。如今,天下初定,宣州太平,你们的亲人在家乡安居乐业,看到你们也依然康健,我由衷地高兴。我想,先父在天有灵,定然欣慰不已!”
      宇文宓欣喜地看到已有不少将士面露动容,心中的紧张和不安不由得减轻不少,继续道:“而我们的平安和乐,是由于我们依靠着强大的大曜。今日的宣州是大曜的宣州,今日的宣州子民是大曜的臣民,我宇文家亦是大曜的忠臣,诸位更是大曜的战士!宣州只是西北一隅,可以说,没有大曜,就没有宣州的今日,就没有我们今日的康泰。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天下不安,何以家为?如今,东征在即,为了天下太平,为了我们的子孙后代世世代代地安宁祥和,我们的国需要我们浴血疆场,我们的国需要我们精诚团结。作为出身于宣州的我们,更应用我们的忠诚和勇敢来回报大曜、回报陛下!我宇文宏愿与诸位风雨同舟,为陛下而战,为大曜而战,为子孙而战!”
      顷刻间,将士们群情激昂,精神振奋,整齐地高喊道:“为陛下而战!为大曜而战!为子孙而战!”
      宇文宓眼眶微湿,悄然松了口气,因紧张而紧握的拳也轻轻松开。抬眸望向天空,她欣然浅笑:“爹爹,您期盼的和平,女儿会努力帮您实现。”
      瞭望台上,唐新难掩激动,兴奋地说:“宇文公子真是太厉害了!”
      钟慕枫也情不自禁地喟叹一声:“真不愧为将门之后。眼下军心再次稳定,我们的燃眉之急终于解了。”
      唐墨辰的唇畔早已勾勒出绚烂的弧度,望着高台上娇小的倩影,眸中溢满爱意:他的宓儿,总能带给他无限惊喜。
      思及此,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于是果断地转身,向瞭望台下走,并吩咐道:“传旨:宇文宏任东征军师,黄银涛代宇文建良统领苍狼卫。”

      告别了将士们,宇文宓和黄银涛一道回到他的军帐中,仍然心跳如鼓,久久不能平静。
      军帐内没有其他人,黄银涛这才安心地感叹道:“方才真是让我紧张得浑身是汗,生怕出了乱子。不过,宓儿,你真令我刮目相看,不愧是宇文老将军的女儿。”
      宇文宓讪讪笑道:“快别取笑我了,方才我也怕得要命。”
      “别怕别怕,都过去了,如今局面稳定,我们的目的已然达到了。”黄银涛爽快地宽慰道,“哎,就是可惜陛下没看到方才那震撼一幕,若陛下看到,不知该有多感动。”
      “你怎知朕没有看到?”平静的声音传来的同时,唐墨辰走进军帐内。
      宇文宓和黄银涛俱是一惊,黄银涛更是心中暗叫不妙,连忙跪地请安:“末将参见陛下。”
      宇文宓本来将此事瞒着唐墨辰,此时骤然被他拆穿,不觉心虚不已,一时手足无措,两腿发软,就要跪下,却被唐墨辰及时出手扶住。
      “黄将军请到帐外等候,朕有话要和宇文公子单独聊聊。”唐墨辰面无表情地吩咐,目光却始终停在窘迫的宇文宓身上。
      黄银涛忙不迭地退下,待军帐内再次安静下来,唐墨辰轻声说:“没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
      宇文宓的头垂得更低,嗫喏着说:“我……我是听说建良大哥受伤,恐怕无法出征,所以才想到扮成我四哥,解决眼下的困难。虽然我四哥不曾领兵作战,但于兵法谋略还是擅长的,反正都姓宇文,不论是四哥还是建良大哥,都是一样的……”
      “可我不是说过,就算我手下真无人可用,我就算派人去宣州将你哥哥请来,也不需要你逞英雄吗?”唐墨辰皱眉道。
      “但是,眼下已经没有时日派人去宣州了啊。而且,四哥体弱,经不起长途跋涉的折腾,求你放过他吧。”宇文宓倏然抬起头,哀求地看着他。
      唐墨辰默叹一声,语气已柔和许多:“你是否想过,万一你被人戳穿了真面目,麻烦可就大了。”
      谁知,宇文宓分外自信地答道:“放心吧,绝不会的。四哥很少出现在军中,因此识得他的人并不多,而且,连爹爹都说过,我们兄妹中就数我和四哥长得最相似了,我稍微乔装一下,不会有人认出的。再说,不是还有银涛帮我吗,有他作证,我自然是更加可信的。”
      唐墨辰无言以对,他不禁想起在来军帐的路上,唐新悄声告诉他,乍一看到宇文宓站在高台上,他还真以为是宇文宏从天而降了。
      于是,唐墨辰认命地长叹一声,后怕地说:“你可知道,我自从得到消息,便猜到会是你,我就忍不住开始担心,生怕弄巧成拙,你会受到伤害,因此我什么都来不及细想,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宇文宓歉疚地握住他的手,低声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只不过……”
      看到她满脸歉意,宛如犯错的孩子一般小心翼翼,唐墨辰忽然灿然一笑,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不过,你做得很出色,令我喜出望外。宓儿,你解决了我眼前最大的危机,谢谢你。”
      宇文宓诧异万分,昂起头看向他,怀疑地问:“真的吗?你不怪我?”
      “真的,我不怪你。”唐墨辰爱怜地抚了抚她的发,旋即又严肃地说,“但是,下不为例,以后再碰到事,不准不和我商量。”
      宇文宓终于完全放下心来,调皮地眨眨眼睛,答应道:“是,小女子遵命。”
      唐墨辰紧了紧搂在她腰间的手臂,面上却又浮起一丝愁绪,说:“你解决了我的麻烦,我很开心,可一想到要带你到战场上去,我便无法开心。”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宇文宓温柔地安慰道,“再说,我可是宇文家的女儿,哪里会怕了战场?数十年前,我的太姑姑也曾领兵作战呢。而最重要的是,此次事故是因建良大哥受伤而起,说到底,还是我宇文家的缘故。无论如何,我都责无旁贷,即使要面临生死不由人的战场,我亦不悔。”
      “宇文建良是宇文建良,你是你。宓儿,你无需为任何人的过错负责。”唐墨辰道,见她又要蹙起眉,便故作轻松地问,“对了,你是如何降服军中那些将士的?我可不相信,单凭几句话便能要他们乖乖听一个文弱书生的话。”
      宇文宓神秘一笑,解释道:“也没什么,只是今日来到军营后,我借着闲话家常的由头和几个将领谈天,聊得火热时,顺便当着众多将士的面赛了赛马,你猜结果如何?”
      看她一脸神采飞扬,唐墨辰立即便猜到了结局,却不愿拂了她的兴致,便佯装不知:“如何?”
      宇文宓洋洋得意地答道:“我大获全胜。”
      唐墨辰不觉莞尔,同时也豁然开朗——没有些真本事,怎能轻易征服一支精兵虎将呢?于是毫不吝惜地夸赞道:“真不愧是宇文家的好姑娘。”
      宇文宓也懂得见好就收,立刻讨好般地恭维道:“哪里哪里,还是多亏了陛下当年教导有方。”
      唐墨辰终于哈哈大笑。少顷,他又揉了揉宇文宓的头发,宠溺地说:“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还要去见见军中将领,安排东征之事。晚些时候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回宫。”
      “好,我等你。”宇文宓微笑着目送他离开。
      军帐外,黄银涛已等候多时,见到唐墨辰走出来,面容微冷,登时再次跪地,认错道:“末将知错,请陛下责罚。”
      唐墨辰却不予理会,漫不经心地说:“起来,随朕到处走走。”
      黄银涛知趣地起身,跟着他走到一处空无一人的校场。
      唐墨辰一路无话,黄银涛亦不敢多嘴。沉默良久,就在黄银涛心中开始忐忑时,却倏然听他淡然问道:“说说看,你错在何处?”
      “末将不该将今日之事瞒着陛下。”黄银涛诚恳地回答。
      唐墨辰微微一笑,说:“宓儿要你保密,你身为朋友,自然是要助她瞒着朕的。”
      “身为朋友,末将自然是要倾力相助的,可事关军国大事,即使背上背叛朋友的名声,末将也应及时告知陛下。但今日之事,末将却没有告知陛下,的确有末将自己的考量。”黄银涛坦然回答,见唐墨辰仍然面色不改,便壮起胆子继续道,“末将在军中,更能深刻地体会到军中的猜测和不安,也许只能依靠一位比宇文建良将军更有分量的宇文将军,才能稳住眼下的局面,宏公子是唯一的人选。”
      唐墨辰沉默片刻,淡淡道:“说下去。”
      黄银涛悄然松了口气,又说:“其实,昨晚宓儿来告诉末将,她想假扮她哥哥时,末将最初也是不同意的,可宓儿说服了末将。末将以为,宓儿从十岁开始研读兵书,并且骑术超群,为何不可领兵作战、一展才华?与此同时,又正好破了陛下的困局,何乐而不为?再者,两年前,宓儿为了给陛下报信而千方百计地逃出了霍剑雄掌控的京城,从那时起,末将便看出,宓儿不是个只会躲在陛下身后的弱女子,她愿意且能够和陛下共同承担风雨。”
      胸腔中仿佛迅速燃起一团熊熊烈火,唐墨辰眺望远方,面容平静,却心潮澎湃。
      他慢慢忆起,儿时的宇文宓宁可违逆父亲,也要偷偷地学骑马、学兵法,当初以为这只是隐藏在将门之女血液中的执着,却不明白,她也在一直努力地向他靠近。
      无论遭遇何种变故,她一直以她的方式陪在他身旁,看似一盏闪着微光的灯点缀了黑暗,却是那暗夜里支撑他的力量,是风雨中他唯一能汲取的温暖。
      仿佛一语点醒梦中人,他突然间明白,他无法离开她。
      黄银涛见他久久无言,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便继续请罪道:“末将不该妄议陛下与宓儿,末将认罚。”
      唐墨辰这才回神,揶揄道:“哼,你是认准了朕不会罚你吧?东征在即,朕若罚你,岂不是要将宓儿辛辛苦苦凝聚起来的军心再次涣散吗?”
      黄银涛惊异地又一次跪下,惶恐地说:“末将不敢!”
      唐墨辰斜睨他一眼,懒洋洋地道:“行了,起来吧,若非朕知道你是真心为大局着想,否则就算拼了军心不要,朕今日也必治你的罪。”
      黄银涛大喜过望,讷讷地问:“陛下,您真的……真的不怪罪末将?”
      “起来,朕还有话要问你。”唐墨辰好笑地撇了撇他,问道,“宓儿扮成宇文宏,宣州那边如何安排?可会走漏风声?”
      黄银涛立刻起身,答道:“陛下放心,宓儿已修书一封,借着给兄嫂送礼品为由,昨晚连夜送往宣州了。末将也请了几个武艺高强的江湖朋友暗中护送,必定能将信安全送到宏公子手中。”
      唐墨辰赞许地点点头,转眸望向黄银涛,郑重地说:“朕已下旨,宓儿将以军师身份随军出征。但宓儿的身份务必要保密,宓儿的安全也必须要确保。战场上不知会发生何事,万一有朕顾及不到之处,这重担,就全落在你身上了。”
      黄银涛面容严肃,拱起双手,认真地说:“宓儿曾救过末将之母,更是末将推心置腹的朋友。而若是没有宓儿,末将恐怕无缘见到陛下,更无机缘拥有今日所得的一切。于末将而言,陛下是伯乐,更是恩人!士为知己者死,末将这条命,便是陛下和宓儿的,末将定不负陛下所托!”
      “好,朕相信,朕没有看错人,宓儿也没有看错人!”唐墨辰眸光闪闪,用力地拍了拍黄银涛的肩膀,“走吧,带朕去见见军中将领,宇文宏任军师一事,还需仔细安排。”
      “是!”黄银涛精神抖擞地随唐墨辰向营帐走去。
      “对了,”唐墨辰忽然问,“宓儿可曾告诉你,她是如何得知宇文建良受伤、军心不稳的吗?”
      黄银涛不禁怔住,搔了搔后脑勺,难为情地说:“这……末将一时大意,未曾想到此事,也不曾过问。不过,苍狼卫中多为宣州人氏,有些个想法过多的,去和宓儿说嘴也未可知吧。”
      唐墨辰不语,心中却忍不住琢磨:究竟是他多心了,还是这其中存在着他目前还未看清的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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