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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八十六章 逝者已矣生者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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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慕悠步履匆匆,面上带着欣然笑容,从寝殿走入前殿,一眼便看到紫楠木椅上端坐的挺拔身影,娇声唤道:“哥哥!”
钟慕枫正在饮茶,闻声手忽地一顿,从容地放下茶盏,起身面向脚步轻快的钟慕悠,恭敬揖道:“见过皇后娘娘。”
钟慕悠孩子气地撇撇嘴,挽住他结实的臂膀,嗔道:“哥哥同我这般客气是为何?如今这栖凤殿中没有外人,哥哥就不要如此讲求规矩了吧。”
但钟慕枫不为所动,不动声色地推开她的手,正色道:“娘娘此言差矣,如今娘娘已然出阁,嫁的又是当朝天子,即使四下没有外人,也不可废了礼数。臣自小便听叔父如此教导,自然更不敢忘。”
见他如此坚持,钟慕悠只得无奈摇头,顺着他的话说道:“好好好,我听哥哥的就是,谁让你是我哥哥呢?哥哥快坐,雨双,去将小厨房做的点心拿上来。”
但还未等雨双应声,便听钟慕枫平静地吩咐道:“雨双,去门外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我与皇后娘娘有话要谈。”
雨双怔怔,钟慕悠亦是一愣,见雨双问询般地望向她,又见钟慕枫神色淡然,不欲多说,便向雨双点点头,示意她带着殿内侍婢们离开。待殿内无人,钟慕悠关切地说:“我们兄妹是要好好聊聊的。听闻哥哥前些日子因为寻找霍雅澜尸首之事累得病了,我心中一直惦记着,本来是想出宫去探望哥哥的,但奈何宓儿也病着,陛下无心其他,我也不好贸然前去请旨,这才一直拖着。”
钟慕枫心不在焉地弯了弯唇角,淡声道:“臣已无碍,娘娘不必挂怀。况且,娘娘已派人送了不少药石补品来,心意到了,便足够了。”
看他虽然清瘦了不少,但神色与平日无二,钟慕悠终于放下心来:“哥哥康复了就好,不然我在宫中,不能时常见到哥哥,心中总会惦念着。”
钟慕枫面色稍霁,思量一番,正欲开口,却听钟慕悠不高兴地埋怨道:“话说回来,哥哥也是的,不就是个死了的罪人吗,何必为了找她而赔上自己的康健?再者说,哥哥早已封了忠武将军,这等找人之事本就不属哥哥的职责。”
钟慕枫顿时寒下面容,严厉地质问:“你何时变得如此尖酸刻薄了?”
钟慕悠登时不快,反问道:“哥哥今日登门,半分好脸色也不曾给过我,我如今为哥哥鸣不平,哥哥却还要责骂我了?既然哥哥这般不乐意见我,不知还来我这栖凤殿作甚?”
钟慕枫一噎,极力平复着情绪,一本正经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陛下若有需要,为臣的便应鞠躬尽瘁。再者,事关皇室血脉,便无大小事之别。”
钟慕悠了解自家哥哥那耿直忠诚的个性,便不再与他争辩,只试探地问:“说起皇室血脉……不知霍氏的那个孩子最终究竟如何了?”
钟慕枫斜睨着她,慢声道:“贵妃娘娘投湖自尽,孩子与她一道去了。”
钟慕悠忽然“噗嗤”一声笑了,漫不经心地说:“哥哥,此刻只有你我二人,你何必拿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堵我?霍雅澜投湖那日,陛下亲自抱着昏迷不醒的宇文宓进了九天殿,宫中知道此事的人不少。以我对宇文宓的了解,那孩子未出世时,她不惜开罪陛下也要保下霍雅澜,如今孩子出生,她焉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去死?”
钟慕枫沉默片刻,慢条斯理地反问:“兴许宇文小姐就是因为无力挽救孩子,才气极攻心,昏迷不醒呢?”
“哦?”钟慕悠似笑非笑,“那唐新回宫时抱在手里的那个,又是何物?”
钟慕枫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
“当日事发突然,陛下虽做了不少补救,但难免有疏漏,宫中人多嘴杂,就算我不刻意打听,此事也难免传入我这栖凤殿中。”钟慕悠笑容灿烂,追问道,“哥哥,那孩子究竟如何了?”
钟慕枫目光偏转,牢牢地锁在钟慕悠身上,漠然道:“死了,被我亲手杀了。”
钟慕悠了然地点点头,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她面上不露半分思绪,看在钟慕枫眼中却是莫名地火大,阴阳怪气地说:“我竟不知,何时我那乖巧的妹妹听到这等血腥事却是如此平静?”
钟慕悠微怔,旋即泰然笑着解释道:“哪里,我之前便想,陛下定然将处理那孩子的事交给极信任的人去做,而深受陛下信任却又合适的人,不外乎哥哥和唐新二人。如今得了哥哥亲口证实,我只是感慨于此而已,并未深思过其他。”
“你的心思倒是特别。”钟慕枫眯起眼眸,掩住眸中即将燃起的火焰,索性开门见山道,“我且问你,贵妃娘娘为何投湖自尽?”
“霍雅澜不堪流言困扰,以死谢罪。”钟慕悠圆滑地回答。
钟慕枫冷哼道:“你少拿陛下的说辞唬我。我再问你,逼死贵妃娘娘的流言究竟是如何传出来的?”
钟慕悠笑容未减,无奈地抚额叹道:“哥哥这不是为难我吗?宫中千百余人,人多口杂,我虽为皇后,可哪里能知道这等事?若我早有先知,岂会放任这等有损皇室颜面之事?”
她面上愈是无辜,钟慕枫便愈是愤懑,冷嘲道:“你不知?贵妃娘娘深居简出,除了生产那日,便只有你带着宫人侍婢们去探望过,而从你探望后不久,宫中便流言四起,你岂能问心无愧地说你不知?”
“真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不过是时机赶得凑巧,便定是我的责任了吗?”钟慕悠愈发无奈,“不过,哥哥若执意追究我的错,那我便认了吧,毕竟下人们犯错,我总有约束不力之责。”
钟慕枫最是恼恨她那副无所谓的样子,顿时怒气上涌,“啪”地一声猛拍桌案,利落起身,厉声喝道:“钟慕悠,你还不肯承认是不是?你的良知和善心呢?”
钟慕悠的怒气也立即如火焰般熊熊燃起,她亦愤愤起身,反唇相讥道:“哥哥方才还说礼数不可废,然而今日哥哥来我这栖凤殿,一直待我不冷不热,时不时出言讥讽,此刻更是对我大呼小叫、直呼我名,不知哥哥遵的是何等礼数?”
“你!”钟慕枫气结,怒气冲冲地瞪着她,说不出话来。
“我实在不知何处得罪了哥哥,哥哥不如坦诚相告——即使是要取人性命,也总得要人死个明白吧?”钟慕悠恼怒地继续道。
孰料,钟慕枫听罢,凉薄笑道:“死个明白?你设计害死贵妃娘娘和小皇子之时,可有让他们死得明白?别以为我是在攀蔑你,若无证据,我岂会来问你?”
钟慕枫虽万分气愤,但理智仍在,说此话时,到底顾念着钟慕悠,刻意压低了声音。钟慕悠亦不糊涂,明白他所言不虚,立即冷静下来,沉声道:“那么,哥哥有何打算?是打算将我送去陛下面前,请陛下废了我,还是弄得人尽皆知、让世人看清我这个毒妇的真面目?”
“你!!”钟慕枫再次哑口无言,半晌,愤然道,“我只想知道,贵妃娘娘和小皇子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做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无冤无仇?”钟慕悠讥诮地笑道,“哥哥未免太天真,这世间哪有无冤无仇的正室与妾室?更何况,谁叫她霍雅澜生的是个儿子?凡是日后可能阻挡我麒儿的路之人,我必不对他手软!”
她的眸中闪烁着冷漠坚定的寒光,宛如手持利刃的地狱使者。钟慕枫震惊地瞪着面前陌生的妹妹,良久喃喃道:“为了这么个虚幻的理由,你便要取他人性命?钟慕悠,你……你好狠的心……你不可理喻!”
钟慕悠微蹙秀眉,不满道:“哥哥好生奇怪,不体谅我、不为你外甥着想也就罢了,怎么还帮着外人来质问我?”
钟慕枫见她仍无悔意,心彻底寒凉,偏过头去,幽幽道:“我还没有丧心病狂到要助纣为虐,谋害无辜妇孺的性命。”
他面色惨白,唇瓣微颤,钟慕悠知道他此次确实大受打击,心中终是不忍,拉着他的衣袖,软下声来,唤道:“哥哥,我……”
但话未说完,钟慕枫却突然大力甩开她的手,漠然道:“钟慕悠,也许日后你会后悔今日之所为。”
说罢,他再不回头,毅然离开栖凤殿。
“哥哥留步!哥哥可曾想过,连哥哥都查得出的证据,为何陛下却不发一言?”钟慕枫担心他做傻事,连忙叫住他。
钟慕枫停住脚步,慢慢回身,灰暗的眼眸淡然望向她,轻声道:“你不必拿陛下来压我,陛下想那孩子死,我并非不知道。只不过,若不是不想你东窗事发后连累叔父,我就算拼上自己的前程和钟家的荣耀,也定要做那大义灭亲之人,不然,我如何对得起叔父对我多年的教导和期望?”
话音方落,他决然离开。钟慕悠倏然跌坐地面,咬着唇低声抽泣。
晴空万里,偶尔有洁白的云朵调皮地飘过天际,午后的阳光洋洋洒洒地在大地上铺陈开来,照得万物暖洋洋的——多好的天气!
清漪阁的庭院里,唐墨辰懒洋洋地斜靠在躺椅上,怀中拥着静静地枕着他的肩、靠在他身侧的宇文宓,二人一道舒服地晒着太阳。
这时,依诺端着托盘,来到二人身旁,笑着说:“启禀陛下,药已经煎好,小姐该吃药了。”
“嗯,给朕吧。”说着,唐墨辰伸手接过了药碗。
“可不可以不吃药了?”扫了一眼黑色的药汁,宇文宓口中不禁泛起一丝苦味,微蹙着眉,抬起头,用乞求的目光注视着他,撒娇地说,“你看,我的病都好了,咳咳咳——”
哪知话还没说完,她便无法自控地一阵猛咳。
唐墨辰赶忙轻抚着她的背,帮着她顺气,眼中带着些许无奈和心疼,口气却是不容转圜:“这哪里是好了?不行,药还是得继续吃。”
宇文宓很没面子地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张开嘴,由他一勺一勺地将药汁喂入她的口中。“好苦。”吃完药后,她不忘委屈地抱怨。
“良药苦口才利于病。”唐墨辰一边反驳,一边将空碗递给依诺,复又问道,“药还有吗?若是不够,再让杏林院送些来。”
“回陛下,药很多呢,足够让小姐恢复健康的。”依诺笑着回答。
唐墨辰满意地点点头。
“还不是因为你过分紧张,御医们哪敢怠慢啊,开了一大堆的药!每日不是汤药就是补品,我都快成药罐子了!你看你看,连身上都是一股子药味儿!”宇文宓噘着嘴嘟囔。
唐墨辰有些难为情,清俊的面容上难得爬过一抹红霞,一脸无可奈何地感叹:“我如此‘过分紧张’也不知是为了谁,唉,还真是吃力不讨好。”
宇文宓终于忍俊不禁,吃吃地笑起来,依恋地在他的怀中蹭了蹭,像只慵懒的猫。而依诺早已悄悄地退了下去。
但唐墨辰仍是不甘:“世间女子,敢在我面前肆无忌惮的,恐怕只有你一个。”
宇文宓歪着头看他,无辜地眨巴着眼睛,佯装懊悔道:“小女子知错,不该如此放肆,小女子这就回府闭门思过去。”
说着,她就要起身离开。
唐墨辰不禁气得笑起来,长臂一伸,将她牢牢地扣在胸前,说:“还敢威胁我?朕偏不让你如愿。”
说完,他伸手用力捏了捏她的鼻子。
“疼!”她蹙眉抱怨着,挥舞的粉拳不痛不痒地落在他身上。
“陛下!”二人正笑闹之时,唐新一脸焦急和严肃,不合时宜地闯了进来,而原本窝在唐墨辰怀里的宇文宓连忙直起腰身,规规矩矩地在躺椅上坐好。
“何事?”唐墨辰平静地询问。在清漪阁里,能在他们近身伺候的就只有依诺与唐新,而办事向来稳妥的唐新在这个时候进来,想必是有要事。
“回陛下,太后病情突然恶化,请您前去寿仁殿一趟。”
唐墨辰的微笑顷刻间荡然无存,须臾,淡声问:“传御医了吗?”
“御医们早已到达寿仁殿。其实,御医们也希望陛下能去看看太后……”唐新的声音逐渐消失不见。
唐墨辰的脸色倏然变得阴冷,沉声问:“为何会突然恶化?”
唐新垂着头,不敢看他神色难变的面容,却又不敢有所隐瞒,只得老实地回答:“回陛下,听说太后是听了霍贵妃抱着小皇子一同投湖的事之后突然病发的。”
唐墨辰沉默无言。
忽然,僵硬的手背上覆上一只温热的小手,他迷茫地垂眸,恰巧对上一双忧伤担忧的眼眸。
“去看看太后吧。”宇文宓握着他的手,恳切地说。
自霍剑雄死后,唐墨辰与霍太后的关系更是冰冷到了极点。霍太后幽闭于寿仁殿,任何人不得见,唐墨辰亦未曾踏足寿仁殿,更没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霍太后、为霍太后求情。而此刻,御医们却请他前往寿仁殿,只怕霍太后凶多吉少、命不久矣了。
唐墨辰下意识地反手紧紧抓住宇文宓的手,低声说:“你和我一起去吧。”
凝视着他紧抿的唇角,仿佛对他复杂的心绪感同身受,宇文宓不假思索地应道:“好。”
唐墨辰牵着她,一步一步地向清漪阁外走去。
但就在走出殿外的瞬间,唐墨辰却又蓦地停住脚步,怔忪站立片刻后,轻轻松开宇文宓的手,面无表情道:“宓儿,你还是留在清漪阁吧。太后病着,你也尚未完全康复,若是互相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宇文宓顿时怔住——她心底明白,他这是忽然改了主意,不愿她一道去。虽不明白为何,却不忍拂了他的意,于是顺从地道:“好,我就留在此地,哪儿都不去。若有我能做的,便派人来告知我。”
唐墨辰终于缓缓转过头,深深地望着她,久久回应道:“好。”
宇文宓倚着大门,安静地注视着他步履沉重地离开,心亦随他难过。
果不其然,唐墨辰离开清漪阁一个时辰之后,长乐宫中丧钟长鸣,沉痛的钟声仿佛能穿破□□,重重地砸在人的心上,而早些时候还碧蓝的天空也蓦地灰暗。
宇文宓一直站在殿门旁,从白日盼到入夜,却始终没有盼到唐墨辰或沉痛或冷静的身影,只得不安地回到寝殿。
夜深时分,隐约听得到宫内传来的哭泣声和忙碌声。宇文宓在未点灯的房中呆呆坐了很久,轻声唤道:“依诺,你在吗?”
依诺立即应声而入:“小姐,我在呢。小姐怎么还未入睡?”
宇文宓不答,关切地问:“陛下可曾回来过?唔……陛下可曾派人来过?”
依诺老实地回答:“回小姐,陛下未曾回来过,也未曾派人来吩咐过何事。”
宇文宓沉默无言。
“小姐若有事与陛下谈,我这便去寻唐新,让他给小姐带话吧?”依诺建议道。
“不必了,我没什么要紧的事,千万别去寻唐新。”宇文宓连忙阻止,还想问些话,却欲言又止,终是叹息一声,道,“罢了,你下去吧。”
依诺不忍看她踌躇又不安的模样,快人快语道:“小姐若是不放心陛下,亲去瞧瞧便是了,依诺以为陛下不仅不会怪罪小姐,反而欣喜呢。”
而宇文宓还未辩解,便听门外传来沙哑一声:“正是,既然心中惦念,何不亲来看看?”
话音落,颀长的身影从暗处走出,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正是唐墨辰。
宇文宓倏然一喜,一直焦虑躁动的心登时宁静,迎上前去,紧紧抓住他的手,却忽然被他冰凉的温度激得蹙起眉,怜惜地嗔道:“手怎么冷成这样?”
唐墨辰淡笑不语。
依诺连忙知趣地退出寝殿,并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宇文宓此时已拉着唐墨辰进入寝殿,在榻边坐下,将一个暖手炉放入他掌心,又将自己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说:“这样会暖和些。”
看她认认真真地为自己暖手,一如他曾经对她做过的那般,但她小小的手掌却包不住他的手,唐墨辰会心一笑,道:“宓儿,你真是讨人喜欢。”
宇文宓小脸一红,失笑道:“这世上大概只有你会如此想。”
唐墨辰低声笑了。半晌,笑容渐散,他垂眸望着她纤细的小手,轻声道:“宓儿,如今我们都没有双亲了。”
宇文宓握紧了他的手,感到掌心里缓缓升起的温度,心底稍安,豁达地说:“这世上的所有人都要经历这一遭,只不过,你我比旁人更早经历。但你我也是幸运的,至少如今的我们不是孤单一人活于世上。”
唐墨辰猛然抬首,恰巧碰上她温柔注视的眸光和温润微笑的面容,心软得如融化一般,故作若无其事的伪装顷刻卸下。他放下手中的暖炉,用力将她拥入怀中,埋首于她温热的颈间,闷声道:“宓儿,还好有你。”
他颤抖的声音同时颤动了她的心弦,伸出双臂回抱住他,她微笑着说:“辰,我一直都在。”
“你说,她恨我吗?”少顷的沉默后,他蓦然声音沙哑地开口,“我几乎杀了她的全族,软禁了她这么久,她恨我吗?”
宇文宓立即会意,沉吟片刻,答道:“不会的,你是太后唯一的、也是最心爱的儿子,她如何会恨你?况且,这其中之事,一桩桩、一件件,哪里是如此容易便算得清的?”
唐墨辰无声地苦笑:“你倒是会安慰我。”
宇文宓轻抚他略显瘦削的背,反驳道:“哪里是安慰你,我说的可都是事实。再者,你不是也已原谅太后了吗?她又怎会恨你?”
唐墨辰忽然一愣,旋即释然地笑开来——曾以为永远不会原谅霍太后的那些所作所为,将霍雅澜硬塞给他也好,答应垂帘听政也罢,不知不觉中,都已时过境迁,淡忘出脑际。如今记忆中留存的,是过去母慈子孝、阖家团圆的片段。
都过去了。
感到他紧绷的身子缓缓放松,宇文宓也轻轻舒了口气,柔声哄道:“歇一会儿吧?明日还有好多事要做呢,没有精力如何能行?”
“好。”唐墨辰顺从地答应。
宇文宓扶着他在床榻上躺下,又细心地替他掖好被角,才在他唇上印下一吻,体贴地说:“安心睡吧,今晚换我守着你。”
脱去一身伪装,卸下心中优思,倦意飞快地席卷全身,在睡意朦胧中,唐墨辰握紧了手中熟悉而柔软的小手。